第2033章 「捷徑」

夢見洲殺死【夢見淵】之事是真的。

今日之前，雲澈從未聽過【夢見淵】之名。實則【夢見淵】這個名字，在深淵可謂是無人不曉。

因為，這是曾經的織夢神子之名。

夢見洲在雲澈的層層施壓下喊出「是我殺了夢見淵」這句話，的確是個大到不能再大的把柄。而雲澈竟不識「夢見淵」之名，這在足夠精明的人眼中，絕對是一個不算小的破綻。

【夢見淵】雖非嫡子，但卻是無夢神尊夢空蟬新納，也是最受寵的妾室所生。

那時，其他五神國皆已有了覺醒足夠神格的神子神女，唯獨少他織夢神國，夢空蟬之心焦可想而知。

而當時夢空蟬的所有子孫中，夢見洲既是唯二的嫡子之一，且覺醒了六分神格，雖達不到八分神格的「神承」條件，但也是矬子裏拔大個，再加上玄道天賦頗高，很受夢空蟬重視。

神格並非只決定於先天，後天的神格覺醒雖然極少，但絕非不會發生。所有人，包括夢見洲自己都在期望這種奇迹降臨，讓他後天覺醒至八分神格，從而成為織夢神國的當代神子。

但，夢見淵出生了……而且先天覺醒八分神格。

夢空蟬一夜散盡所有鬱氣，容光煥發。大笑之音據說在整個織夢神國的上空震蕩了三天三夜。

織夢神國所有的目光、讚譽、期待也都集中在了夢見淵身上。

至於夢見洲……地位毫無疑問的一落千丈。

有的人在低谷之時會倍加努力，就算註定爭不過，也會讓自己更為強大，從而立於所能及的高位。而有的人則會心亂氣躁，直至生出毒心……夢見洲無疑是後者，即使對方擔負着神國的未來，即使風險極大，且一旦暴露便會萬劫不復。

【夢見淵】十歲之時，夢空蟬便迫不及待的將之封為織夢神子。也是從那日開始，深淵無人不知夢見淵之名。

夢見洲對他的妒意與恨意也達到了頂峰。

作為無夢神尊的嫡子，又是與夢見淵最近的兄長，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夢見淵的性格弱勢，以及對他的防護上的漏洞。

他暗藏毒心，很是耐心的等待着時機……終於，在夢見淵成為織夢神子第三百天，尚不滿十一歲之時，夢見洲找到了他等待已久的時機，在一枚秘密得來的次元神玉和夢驚蟄的惑魂掩護下，親手滅殺了夢見淵。

甚至將他的軀體徹底毀散，再以一枚淵核所釋的淵塵將最後的痕迹也全部噬滅。

織夢神國歷史上年齡最小，也是最短命的神子就此隕落，且一絲血肉都未能留下，也就沒有任何可追查的痕迹。

那段時日，夢空蟬震怒到幾近瘋癲。

甚至不惜要打破織夢神國的禁忌，對自己的一眾同族，包括子孫施展「織夢」之力。

但最終還是被眾人拚死所阻……織夢神國的「織夢」之力不可對同族使用，這是太祖所留，絕不能違逆的祖訓與禁忌。

卻也成為了夢見洲如此大膽的依仗。

夢見淵死，面對震怒到幾番失控的夢空蟬，夢見洲的恐懼遠大於興奮。而讓他暫時慶幸的是，因【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所有人……尤其是夢空蟬死捏著一抹他尚在人世的希望，不遺餘力的追查著夢見淵的蹤跡。

夢見淵自然不可能被找到，而夢空蟬也很快被轉移了注意力。

因為同為嫡子，一直寂寂不爭的夢見溪竟後天覺醒三分神格，成就九分神格的神承之姿！

猶勝夢見淵。

從天堂到地獄，再到天堂，夢空蟬短短十幾年經歷如此大起大落，對夢見溪的重視、關愛和保護程度可想而知。

有夢見淵前車之鑒，夢空蟬不惜分散自己最重要的神魂，在夢見溪魂間留下自己的分魂。同時為了「一視同仁」，也象徵性的給一些比較重要的子孫同樣刻下魂印……作為嫡子的夢見洲自然在列。

一躍成為織夢神子的夢見溪，也頓時展露了自己真正的鋒芒。

而夢見洲所看到的夢見溪，和在人前的夢見溪判若兩人。

這個曾經他只會用鼻孔藐看的胞弟，遠比他還要陰狠何止千百倍。

逐漸將他所有的野心，都生生碾成了恐懼，直至再不敢有任何與之相爭之心。

自棄之下，再不敢有野心，唯剩不斷積壓的陰鬱與絕不敢在夢見溪面前表露絲毫的怨恨。

夢見溪的修為與地位日日千里，而夢見洲再無寸進，逐漸成為了一個十足十的草包。

……

「大概就是這個樣子了。」雲澈百無聊賴對黎娑敘述了一遍。

夢見洲、夢見淵、夢見溪這三兄弟之間的破事絲毫不讓他覺得離奇，也毫無興趣。

而最他上心的，是夢氏一族的「織夢」之力。

它是支撐起一大神國的根基，是深淵最強的神魂之力。

「黎娑，你對『織夢』這種能力有印象嗎？」他試探著問道。

「沒有。」黎娑輕語：「遠古神力經歷時間與空間的跨越，或許早已不再是曾經之名。」

「的確。」雲澈微微點頭，未再揣測與追問。

「你方才講述之時，心緒平靜。」黎娑緩聲說道：「你先前的靈魂悸動，又是因為什麼？」

「因為……我在夢見洲近段時間的記憶里，看到了一個人。」

雲澈眼角下沉，緩緩念出那個名字：「畫……彩……璃！！」

準確而言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看到」，而是夢驚蟄遙遙感知到了畫彩璃的氣息，如驚弓之鳥般火速傳音夢見洲，讓他以最快的速度遠遠避開。

時間，就在短短四日之前。

也就是說，至少四天之前，畫彩璃身在霧海之中。

夢見洲的左臂是被畫清影所斷，且不可重鑄。因而單臂的夢見洲，毫無疑問對「畫清影」，以及做為起因的「畫彩璃」念想極重。

雲澈所攫取的記憶中，有着諸多夢見洲對她們二人的認知。

她……果然就是折天神國的神女畫彩璃。

而那個暗中守護於她的人，劍仙畫清影……

深淵真神之下第一人！？

能作為神國神女的守護者，自當強大無比。但畫清影之威名，依舊讓雲澈無法不為之驚撼。

劍道之仙，真神之下第一人，修無情劍……短短几字，讓人何其膽寒。

難怪強如夢驚蟄，當日在麟淵界拖走夢見洲時，竟是那般恐懼狼狽。

「畫彩璃？」黎娑對這個名字印象淺薄，逐漸才想起那是半年前在麟淵界有過短暫接觸，雲澈猜測中的折天神女：「你的悸動，是來源自她？」

「對！！」雲澈凝眉點頭，目光轉向了更深層的霧海：「她現在，就在霧海之中。」

黎娑疑惑：「你與她，連淺交都算不上，為何會如此激動？」

「因為……」雲澈說着黎娑註定無法聽懂的話：「她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捷徑。」

「捷徑？」毫無疑問，黎娑唯有更大的疑惑。

雲澈徐徐道：「我的前方，是必須翻覆的深淵。而留給我的時間，只有短短不到五十年。」

「淵皇以數百萬年成就這深淵之世。而我，必須在短短五十年內將其翻覆。所以，我不是可以選擇走捷徑，而是必須選擇走捷徑……不擇一切手段！」

「……你所說的捷徑，究竟為何？」黎娑明白雲澈的處境，明晰他的話語，唯獨不懂他所言的捷徑是什麼。

「你會懂的。」雲澈想了想，只能如此回答。

黎娑沒再追問，雲澈也靜靜的立於原地，許久沒再說話，亦無動作，像是忽然陷入了沉思。

「你在想什麼？」黎娑再次開口問道。

雲澈保持思索之狀，沉吟道：「在想該如何創造好奇。」

「好……奇？」雲澈今日給她的回答，總會讓她更加迷惑。

「好奇，是最重要的開始。」雲澈頗為隨意的解釋著：「無論對男人還是女人，都是如此……說不定也包括創世神。」

「……」黎娑似乎有些懂了雲澈的用意，但不想接他最後那句明顯多餘的話。

「小黎娑，」雲澈看似詢問，實則自語：「你說……該怎麼讓一個出身高貴，靈魂純凈，在極致的保護中成長，見慣別人奢求之物，更見慣深淵最優秀男人的女子……對一個男人產生持續的好奇呢？？」

「這不應該是你擅長的領域么。」

「……」雲澈驀地抬眸，黎娑的這個回答讓他頗有些猝不及防。

表印象里，黎娑是在他進入深淵后才「蘇醒」。

實則，在她主動現身之前，她已如禾菱一般，伴身他數年之久……期間沒有任何遺漏的目觀着他所有的舉動。

雲澈伸出手指，周圍的淵塵隨着他的指引，在他的前方緩緩聚攏成「折天」二字。

手指再動，另一個名字現於右側——「森羅」。

六大神國中最強神國之名。

這也是魔后的習慣。具現於眼前，往往要比思慮於魂海更加的明晰。

他另一隻手伸出，在「折天」與「森羅」之間，以淵塵緩緩劃出一道細細的絲線。

但，這道絲線他劃得很是緩慢，很是勉強，其中彷彿蘊著太重的脆弱，一縷意外的亂風便會拂散。

雲澈眉頭逐漸鎖起，靜默中不知不覺過去了許久，那道淵塵凝成的絲線在這時無聲消弭。

微微吐了一口氣，就在雲澈手指即將垂落之時，他的眼睛忽然猛地一睜。

指尖上挑，又是一個名字凝成……其位置，橫亘於「折天」與「森羅」之間。

「織夢」！

「夢……見……淵……」

他輕念著這個之前完全不曾入心的名字，瞳眸中陡然釋放出無盡深邃的黑暗玄光。

織夢……

真是個好名字。

那便由我……

來為你們，好好的編織一場美妙的幻夢！！

嗡！

手掌拂過，「折天」、「森羅」、「織夢」頓時彌散，重歸淵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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