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血緣

番外 血緣

第一次看到司覓的時候,越立就有點恍惚,三個人圍在一個小桌子前喝汽水,咕嘟咕嘟,那些泡由胃部向上冒,陳年往事就都衝上心頭。

「紅根啊──紅根啊────!!」阿姨又在叫他,但是他裝做聽不到,他不像其它小朋友那樣怕阿姨,他就喜歡搗亂,爬樹啦、上房子啦,下河撈魚、偷地里的黃豆燒了吃。

即使被抓到,阿姨也會很縱容的笑笑摸摸他的頭。

即使有老鄉找過來,只要阿姨過去嘀咕兩句,那老鄉必定面帶悲憐的趕緊走掉,過兩天也許還會送來瓜果給他。

因為他和其它小朋友不一樣,小朋友都知道他是公家的孩子,也就是說他沒有父母,更小的時候,每一次開大會,都會有小車來接他,一群幹部講完話就會拉他出來抱抱,有的會掉眼淚有的會做哀痛狀。

後來漸漸冷淡了,他卻也能夠明白,他的父母死於保衛祖國的戰爭中,留下了襁褓中的他,這個叫做犧牲,是很偉大的行為。

從來都沒有覺得沒有父母很難過,只是他晚上睡在小床的時候,想到周圍的床上,午睡的時候還躺滿人,就會異常的寂寞,多麼希望大家都來陪他睡覺,一起打枕頭仗,一起欺負女生,或者是討好女生。

「紅根,你下來,上面多危險。」小張阿姨在樹下氣喘吁吁的仰著頭叫。

扮了個鬼臉:「咿──就不下,你上來啊。」他知道這些阿姨都很沒能耐,全都不會爬樹,天那,怪不得她們只能做阿姨,要是她們會爬樹,就肯定可以做小朋友了。

不會爬樹活着都沒有意義啊,不能看樹上的小鳥,不能捉知了,不能採到水果吃,不能看到好遠的地方,而阿姨們竟然全都白活了,想到這,紅根憐憫的向下看,模仿園長的口氣說:「小張,看你毛毛噪噪的,能出什麼大事,萬一把我這老人家嚇個好歹,看你怎麼辦。」

小張在下面哭笑不得,這孩子,忒機靈古怪:「快下來,軍區首長要見你。」

又是首長,「我不要,又要帶我出去演猴子戲。」一面向更高的地方攀一面扭過頭去做鬼臉,突然之間腳下一滑,幾乎就要滾下來,而造成美猴王失手的竟是個小小的人兒。

這個小人兒糯糯的軟軟的白白的嫩嫩的,比動畫片里的小娃娃還要可愛許多,正用一雙近乎透明的藍綠色眼睛看着他,整個人都不是很真實,就好像櫥窗里擺的洋娃娃。

紅根不由自主的對他傻笑,小小的人兒也沖他笑,只是這一笑,竟然比唐伯虎的三笑還厲害,這一輩子就買給他了,這一身的鮮血都甘願為他流了。

大大的一滴口水,或者叫哈喇子掉了下來,下面的小張和小美人連忙躲閃這次空襲。

仍舊痴痴的笑着,紅根問:「你會不會爬樹啊?」這個問題很關鍵,他想以後生活在樹上,而他想下面的小美人和他住一起。

「你從動物園跑出來的?」只一句話,美好印像全部粉碎。

幾乎是跌下來的,紅根立刻逃開自己喜歡的大樹,到站穩才申辯:「我不是,我是用腳走路的。」

小美人這時候完全不理他,只對小張阿姨點頭道:「下來了,立刻帶他回去。」

好大的汗珠順着小張的腦袋流了下來,一直流到她的確涼的衣服里,有沒有搞錯,這是四歲半小孩子的智商和說話口氣么?這小魔王以後都要在這個幼兒園裏了,需得加倍討好才是。

紅根被小張夾着,跟着走路還像企鵝一樣晃的小美人走到園長室,小美人走到室內,極為乖巧對一個老頭打了個軍禮,乖巧的站到一邊,行動不可思議的利落。

這時候一雙大手伸了過來,叉著紅根的腰把他抱到膝蓋上,左右打量他,然後朗聲大笑:「像啊,像是我的兒子啊。」

「耶──?」你的兒子?爸爸?紅根仔細看這陌生的男人,這是個很威風的男人,和電視里看的指揮官司令官,有着驚人的相似,他給人一種極大的壓迫感,一舉一動都寫着,你不能反抗我。

但是紅根還是開始掙扎了,「我不是你的孩子,我是公家的孩子。」

「說的好啊,你是公家的孩子,但是你也是我的孩子,從此以後,你就是我們家的孩子,你會和我們一起住一起生活,但是你仍然是社會主義的棟樑,你仍然是一棵紅苗子啊。」

和你們,你們是誰?紅根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溜向小美人,小美人極為可愛的笑着,粉嫩嫩的臉蛋上有自然的紅暈,好像極其怕羞的軟軟的說:「哥哥好。」

哥哥好,哥哥好,哥哥好──

這三個字簡直比塑料紙包的水果糖還甜,比兩毛一勺的雪糕還爽,紅根連忙就不停點頭,直到聽到旁邊有聲音道:「好,你以後就叫越立了。」才回過神來。

「我……我叫什麼?」我明明是叫紅根的,紅軍的根苗,這麼好的名字怎麼可以改掉?

這時耳邊又傳來柔軟的滴出水的聲音:「越立哥哥好。」

「啊……啊……啊────好!」好吧!

「那你叫什麼啊。」

「我叫越躍。」白白胖胖,上面還有好多小坑的小手伸過來:「哥哥,你以後要保護我啊。」

這個是當然的,越立握住那隻好像奶油大白兔的手,莊重的發誓:「我一定保護你啦,誰打你我就打誰,誰罵你我就吐他,你喜歡那個小姑娘,我們就去揪她辮子………………。」

園長的一頭黑線啊,為什麼不讓她現在發個什麼疾病死掉了,教育失敗啊!

「不要那樣,打架不是好小孩,可以用其它辦法解決啊。」小美人柔和的閃著善良的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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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以後好久,越立才知道他的弟弟不是叫月月,也根本不需要他保護,而他所謂的其它解決方式,真的是別緻的不是普通的好用,只憑着一張笑臉,任何人就都不能反抗,伸手不打笑臉人的古訓被他發揮的極致。

本來還有些大班的園霸來找他麻煩,手指還沒伸到他二十米內,已經先有小女生連哭帶尖叫的把老師招過來。

另外,這小小人兒無意中說到:「我想起來了呢,小毛你爸爸是不是警衛處的,我每天回家都會和他打招呼呢,我是乖孩子。」

別以為小孩子不懂得人情世故,眼看着這新來的「千金」來回小車接送,解放軍叔叔(警衛)親自照顧,焉有不服不怕之理。

何況少爺他小恩惠不斷,常會帶些有紙包着的糖果來散發,很懂得恩威並用,原為一方園霸的小毛,最開始還嘲笑他是雜種混血的,最後幾番調教,都甘願成其走狗,這一切不過兩星期爾。

好在越立這個笑着吃人的小弟弟對他極好,平日裏孔融讓梨親過手足,兩個人睡一間房子用一個大浴缸,穿一樣新衣,吃一樣米飯,同樣有阿姨伺候着,也同樣沒有媽媽。

「為什麼我們沒有媽媽?」事隔一年,越立才想起這個問題,這個時候他已經認為自己天生就是生在這個家庭的,那個別人叫首長和師長的了不起的男人是自己的爸爸,而這個溫順的小人是自己的寶貝弟弟。

他已經習慣吃到好多希奇的水果點心,他習慣有會冒火花的衝鋒槍,習慣保姆問他想吃什麼,習慣警衛叔叔給他系鞋帶。

說這話的時候,越立正小心的把一張美麗的糖紙壓到玻璃板下,然後趴在玻璃上欣賞,過了半晌也沒有聽到回答,雖然很奇怪,不過也沒覺得什麼。

他這個弟弟很愛看書,小人書足足塞了兩個大柜子,而且他竟然還認很多字,比他這個當哥哥的認的還要多,他看書的時候很少注意到其它東西,這次,越立也以為他沒聽見。

但是他一扭頭,正看見一雙冰的幾乎下雪的眼睛看着他,睜的大大的,幾乎快把眼眶撐破,越立本來是跪在椅子上的,被這一嚇,整個椅子向後仰,一直磕到寫字枱才停了下來,心臟嚇的砰砰的跳個不停。

「哥哥。」小人兒笑的有酒窩,眼睛卻依然冰冰冷。「媽媽去了好遠的地方。」

那就是死了,死了就死了,幹什麼那麼看我,我以前的爸爸媽媽不是也去了那個很遠的地方?幹什麼三伏天搞的像降冰雹,將另一塊糖果放到嘴裏,越吃越不是味道,糖紙在手裏揉來揉去,沾了一手的顏色,想要和弟弟說兩句話,他已經繼續悶聲看書了,於是回了頭繼續玩。

但總覺得有什麼彆扭,再次回過頭去,才發現月月的頭低的很低,小人書已經整個暈開,上面的古裝美女全扭曲成鬼魅。

不知道說什麼好,甚至連動也不能動,額頭上漸漸生了薄薄一層汗,人緊張的不知所措,他這個很女娃的弟弟,從來也不掉金豆子,跌倒了也不哭的會自己爬起來,沒想到這一哭,完全不同於他那種雷聲大雨點下,而是嘩嘩的下個不停。

「如果我夠大就好了…………如果我有很多血就好了……如果那個時候你在……就好了。」斷斷續續的他聽見月月在喃喃的傾訴。

一瞬間,越立覺得自己好像踏進什麼陷阱的小兔子,

那以後,他不再敢提起媽媽,不是怕他哭,而是真正領略了這個弟弟的手段。

他記得很清楚,月月哭過以後用手背擦擦眼淚,不好意思的一笑,然後到廚房哀求阿姨幫他拿了兩個橙色的大瓶子,回來后將一個打開,用小勺子挖了吃,吃着吃着,又是輕輕一笑,可愛有趣的不得了。

中間吸鼻子的小動作,也粉嫩的好像小貓小狗,直讓人忍不住伸手過去摸摸他柔軟的毛髮。

「哥哥,吃。」橙黃的蜜香撲鼻而來,月月舉著小勺子將蜜汁送到他口裏,動作笨拙的舉著小手,一勺蜂蜜下去,整個心扉都舒暢開來,從頭甜到腳。

兩個小孩就並排坐,把一根勺子舔的溜光,很快這一小瓶蜂蜜就吃光了,月月舔舔勺子,有點發傻的笑着,顯然是很滿意蜂蜜的味道,但是如果他自己開兩瓶蜂蜜,被爸爸知道了,肯定會挨罵,會說些要保護牙齒之類的話。

越立看着另一個瓶子,最後還是決定開開它,揭掉上面的封套和紙,挖了一勺放到嘴裏,然後閉上眼睛等蜂蜜滑到肚子裏……………………

「嘔………………這~~這是什麼啊?呸~~~好噁心~~~嘔…………呸呸~~」飛快的跑到洗手間,越立把能吐的全吐出來。

他的弟弟教了他生動的一課,不該吃的別吃,不該說的別說。

這次學習的代價是他一輩子不能聞汽油的味道,一輩子不能吃帶蜂蜜的食品。

所以司覓問他吃不吃雪糕的時候他笑着搖搖頭,怕裏面有蜂蜜。

司覓自己叫了三人份,一邊吃一邊爽朗的笑:「我都沒有問你名字,只知道你是月月哥哥。」

越立想,這女孩子,和月月交往的人完全不同,雖然同樣是比他大的類型,但是清純的多,不由就增加幾分好感:「我叫越立,站立的立。」

司覓的雪糕差點噴出來,大笑道:「月月的名字已經夠讓人誤會,你的名字更有趣啊,那你們有沒有妹妹,有的話叫什麼名字?」有月月,有月曆,那應該有個月子,還頂有西洋味的呢。

就算司覓豪放,終歸出身大家,立刻認識到自己失禮,馬上伸出手去:「我叫司覓,司法的司,尋覓的覓,千萬不要以為是蜜蜂的蜜哦。」

越立握着她的手,心想還好不是蜜蜂的蜜。「認識你很高興。」

到大家重新就坐,越立才意識到自己的弟弟太過沉默了,而他嘴邊那抹笑容也太詭異了,越立馬上反思自己是不是那裏做錯了。

確實,在和女朋友約會的時候被親戚碰到,不是很愉快的事情,但他也是由於月月再三挽留才坐下來的,千萬別又招到這祖宗,他不開心,全家都陰天。

「我去一下洗手間。」月月站起來,彬彬有禮的向兩人打招呼,然後消失在走廊里,直到過了半個小時也沒出來。

這期間司覓又吃掉了一個香蕉船兩個水果幕司三個小冰點,若無其事的樣子。

越立倒不好意思起來,站起來道:「我去看看他。」

「不用。」司覓戳著化了的雪糕,「我習慣了……我有一次等了他十一個小時,最重要的是,他還是會回來的。」

那一刻,越立不知道是憐憫自己還是憐憫司覓,幾乎要掉下淚來。

司覓繼續說:「他要我等,因為他不在乎我等,他不心疼我等,他不怕我不等。我會一直等,是因為我太在乎他,我心疼他,還有──我知道,他也不在乎讓其它人心疼。」

沒有聽司覓的話,越立還是去衛生間找月月,月月竟然在,而且竟然好像等的不耐煩的樣子。

「怎麼這麼慢?我等好久。」

你等我來上廁所,這個還有交接班?

不是不驚詫!

「你才怎麼這麼慢。」就算這家大飯店的廁所很豪華,也沒必要如此流連忘返吧。

不答越立的話,月月突然冷笑着靠近他,摟住脖子道:「一定是美女當前,忘記那根本不是你的東西了吧?」

越立極不自在,月月雖然在人前一副模範好公民的樣子,成功考上大學,並繼承了海外外公的遺產,又是從外地調回省里高官的兒子,卻是一個完美白馬王子的──泡沫。

他不知道碰到弟弟和男人接吻是計劃內還是計劃外,總之這件事月月一點不慌忙,日日夜夜提心弔膽的全是他。

那時候他才知道還有同性戀這個詞,竟然會喜歡男人,那是一種疾病啊,震驚的程度不下於原子彈爆炸。

月月微笑着對他解釋:「我男女都喜歡啊,上帝叫我們友愛,上帝叫我們要平等,所以哥哥不用太擔心,我這是遵循神的指示。」

不擔心了,心臟都嚇裂了,我們家竟然出了這樣一個怪物,比卡夫卡的《變形記》更讓人不可思議,然,更可怕的……

他會發現,他不再能平靜的面對月月,他會偷偷的去看他,月月真是漂亮,簡直是上帝的傑作,並且是絕無僅有的一件珍品,東西方文化在他身上盡有體現,不僅僅是外貌上的得天獨厚,就是氣質也是得天獨厚的,有時只在他身邊就感覺如沐春風。

他有些明白那些男女為什麼為他着迷,甚至有些不忿,你們急什麼?你們見到他才多久,我一點一點看着他長大,由可愛到可口………

停!!原來同性戀這種疾病是會傳染的。

可是同樣悲哀,有一樣他從小也明白。月月的心裏裝不下任何人,他不能去愛,不屑去恨,沒有人教給他這些。從他懂事起,看到的就是離別和陰謀。

月月曾經在他十八歲生日送了一個禮物給他。

那是一個故事:有一個男人,有權有勢,很愛他的妻子和兒子,這本來是美滿的故事,不幸的是他妻子有遺傳性的血液疾病,在孩子還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他。

以他的權勢,竟然沒有留住妻子的性命,讓他很是傷心難過,如果有足夠多的血液輸給他妻子的話,也許她還幸福的活着,但是RH這個血型,何其難找?

妻子死後,他利用權勢在他的軍區內發動全民大檢查,連幼兒園也沒有放過,萬里挑一,終於找到一個相同血型的小孩,便連拐帶騙抱回家去,不要說這孩子是個孤兒,就算是父母雙全的也是會想辦法搶過來,只因為……防備親生兒子可能有遺傳病發,好作為血庫儲藏。

月月語末又講,家豬雖然不用像野豬到處為生計奔波,但是終究難免會挨一刀的命運,何去何從自己選擇。

想了很久,最後他選擇去讀醫科。

這一身的血液都是為了月月流的,可惜他並沒有在乎過。

手指壓在越立緊繃的嘴唇上,月月悲憫的看着比自己大兩歲的哥哥,不要以為做了醫生就會變成基督,要知道被釘在十字架上不是誰都能完成的特技。「還是你想得到什麼?」

越立突然仰起頭,整個身體壓向月月,月月措手不及,被他壓倒在牆壁上,嘴唇迫切而饑渴的湊上來的時候,他連用牙齒阻擋都沒來得及,腦袋被固定在瓷磚和男人的手臂中,月月頭一次感覺到溫文爾雅的哥哥的痛苦。

這一個溫是傳達痛苦的一個吻,壓抑的傷心的失望的情緒,互相傳達。

我比他們幸福,我是你哥哥,我能為你貢獻血液,這是我的榮幸。

我們之間有堅固的血緣。

舌頭被狠狠的一咬,咬破了表皮,鮮血狂涌而出。

月月就那樣吸着他的鮮血轉動着舌頭,直到兩個人幾乎斷氣,將越立推開,月月掏出手帕擦著下巴,嘿嘿的笑着:「真看不出來呢,想讓我上你么,我們到裏頭處理一下。」

腦袋麻木了,就好像發現玫瑰花上爬滿蠕蟲,烹飪好的美食是自己的心臟,不由自主的向後退,越立看着月月冰冷的雙眸,幾乎要詛咒──你千萬不要愛上任何人,你愛上的人也要這麼踐踏你的感情。

那是頭一次恨一個人和愛一個人有那麼深的程度。

「怎麼這麼純潔啊。」曖昧的笑着點上一棵香煙,打開一扇廁所的門,月月坐下來,「要不要爽一下?你還是處男?不過不要叫太大聲啊,公共場合,切勿喧嘩啊,哈哈哈哈哈~~~」

看着越立氣的發抖,他反而安心,不要對我和這個家留戀了,把你當棋子一樣耍的父子,不值得你任何憐憫和犧牲。

越立從洗手間出來就向司覓求了婚,司覓想了一會,低頭問:「你將來會不會愛別人超過他?」

不會,即使我的子女,我也不會愛他那麼深了。

越立就是這樣答的,他也做到了。

月月從本地大學畢業后便發展順利,運用遺產開了一家小型科技公司,那時候計算機剛起步,手機珍貴的如身份像征,能捧一大磚頭說話,那是一個氣派。

僅僅十八歲(小學連跳三次,初中二年直接升高中,大學是專科)的月月,就趁市場尚未完善,狠狠的撈了一把,兩年以後,已經是商場翹楚,到了科技爛成垃圾,這神仙已經不知不覺的事業轉型,他的人馬好像是神兵天移的,竟然搞起了多元化投資,小到超市連鎖證券投資,大到跨國集團國際專賣,他的項目數不盛數。

無商不奸,但奸到他這種可以當超人程度的還是少見。

大玩了幾年空手道,終於在二十五歲漂白成功,穩穩在繁華商業街買下一塊地皮,蓋了大廈,取祖父之公司故名──華新集團也,真正成為操控中國國民經濟的支柱產業也,一代天驕就是這麼血腥練成的。

越立早早來看護這弟弟,在西歐讀了博士回國,就拒絕了多方名院挽留,自己在家開了一個小小診所,三個人甚至有說有笑的同居過一段時間,也只是短到三個月的時間。

有一天月月在刷牙,突然間明白了什麼,然後就卷了自己的衣服離開了。

越立不說,司覓也不說。

他們知道,聰明如月月,肯定會明白,他們的婚姻,不過是為了能製造更多鮮血的提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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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越立以為月月永遠也不會回來的時候。

一天夜裏一個男人敲開他的門,這個男人抱着失血過多的月月暴跳如雷,月月抓着他的手不肯放開,兩個人鬧的一團糟。

第一次有那麼深的威脅感,他試圖把他們分開。

月月迷迷糊糊的叫:「北北,不要離開我。」

「我不離開你。」那男人像發誓一樣,眼睛急的全是血絲,把月月手上的皮幾乎摳爛,花了好大工夫才能把他們拉開。

然後他處理了月月的傷口,餵了他藥片,但沒有輸血給他,沒有那個必要,雖然是自己熱切期盼的,這個時候,他更想用血液證明他們的親密。

但──那是──一個荒謬的想法。

第二天月月和那男人做愛,聲音大到前面的診所也聽的到。

越立一邊和病人解釋那是在做手術一邊想,自己有沒有後悔過沒與月月做愛?

結論是──沒有,他們只要維持血緣就好了。

這比什麼都強大。

然而幾分鐘后他就知道,不是的,他錯的離譜,月月也是會溫柔笑的,會關心人的,會體貼人的,會傷心,會去愛的人類,而現在他找到了一個不離不棄的對象,不管這是不是愛,都比他們之間的關係牢靠。

那天晚上越立做了一個夢,一個洋娃娃一樣的男孩子向他伸出手叫哥哥,他笑的很開心,醒的時候司覓正給他擦掉眼淚。

二十多年恍若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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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後月月給他打電話,語氣很平靜,只說了地址,他立刻趕到那家醫院,把自己的鮮血輸給他。

月月終於還是病發,終於還是沒逃脫遺傳的代碼。

叫北北的男人兩個月後才找過來,很憔悴的樣子,越立看見月月對他笑,多年以前月月也曾經這樣對他笑過,原來這是一種解脫的笑,這是一種類似救贖的笑。

北北穿着灰色的大衣在醫院的走廊里抽煙,護士過來叫他把煙熄了,一邊尖叫着教訓他,越立知道醫院裏受了氣沒處發的小護士多的是,但也看不過眼,上前勸了兩句。

陪着北北在走廊里坐了好久,一句話也沒說,北北還是走了,走的時候回過頭看了他一眼,越立這一生再也沒有看過這麼絕望的一眼,他知道,假如北北的血型對,他也一定肯把自己全部的血輸給月月。

針頭扎到皮膚里,順着橡膠管子,紅色的生命之線將進入到他最愛的人身體內,可是,永遠都無法觸動他的內心。

月月的心一定在那個人走後就死了。

牽連他們的只有血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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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與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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