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杜鵑看着熟睡的白楊,一宿沒合眼。她知道,林彬的出現,無疑是在她的心裏重新投下了一枚石子。她決定第二天找大梅聊聊,讓大梅探探林彬突然回來的原因。

醫院的小花園裏,大梅坐着,林彬站着,兩人別彆扭扭的交談著。

「不是聽說你下部隊了嗎?怎麼又回來了?」大梅問道。

林彬道:衛國老婆生孩子,餓哦來看看。

大梅不覺突然有點兒犯酸,說道:啊聽說小常寶生了個九斤重的大胖小子,衛國一家都樂壞了。

林彬毫無表情點點頭:是。

看着林彬木然的樣子,大梅一時半會兒竟不知道說什麼好。

上午陽光暖暖的照着,花叢間不斷有蜜蜂忙碌,有蝴蝶飛舞。公園裏往來的醫生和病人很少。林彬心不在焉地擺弄著隨手從樹上拽下的楊樹葉兒,一言不發。

大梅首先打破沉默:你好像看到我挺不高興的?你不會還在記恨我吧。

林彬扔掉手中被自己揉得面目全非的楊樹葉,對着大梅做了立正的姿勢,然後說道:對不起,我下午要開會,你要沒別的事兒,我走了。

林彬說着,轉身就要走。大梅慌忙起身叫住他:噯,你等等……

大梅琢磨著詞,囁嚅著說道:你現在突然出現在杜鵑生活中,你讓杜鵑和白楊都很彆扭,當然,你也不舒服……我覺得……

林彬突然發作,拿眼瞪着大梅:那麼,請問,我應該怎麼做?

大梅不覺愣住了,不敢正視着他。林彬用火辣辣的眼睛盯着大梅,然後一個轉身,抬腿就走。大梅愣了半天,無可奈何地直搖頭。

杜鵑與大梅約好下午在籃球場見面,發霉會告訴她林彬突然回來的原因。所以整個上午杜鵑都心不在焉,老是出錯。杜鵑自己都說不清楚,自己為何對林彬的突然出現那麼不安,卻又那麼期待。

籃球場上,有幾個年輕幹部在打籃球,大老遠就能聽見他們的吆喝聲及鬨笑聲。

林彬小跑着奔向球場,一邊跑,一邊脫著上衣。剛到球場邊上,就將上衣甩到椅子上,上場就搶球。

杜鵑和大梅幾乎同時來到籃球場,杜鵑見着大梅就迫不及待問道:怎麼樣?問清楚了嗎?

大梅沒好氣地說:啥也沒問著,就差沒把我氣死。

杜鵑忙問原因,大梅拽着她胳膊說:走吧,咱邊走邊說。

林彬轉身運球時,看見了杜鵑和大梅,他的手不禁抖了一下,球從手中掉到了地上。視線卻緊緊地跟隨着杜鵑。杜鵑陪着大梅邊走邊聊著,無意中一抬頭,看見林彬正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一下子就愣住了,轉身拉着大梅就走。大梅沒明白怎麼回事,問道:杜鵑,你怎麼了?

杜鵑一言不發地拽著大梅緊往回走。林彬看着杜鵑拉着大梅離去的背影,張了張嘴,他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林彬繼續投身球場,但卻屢投不中,球場不斷響起一陣陣鬨笑聲。

杜鵑匆匆地往前走。大梅在後邊緊追着:你走這麼快乾什麼,想要累死我啊。

杜鵑像是沒有聽見,依然頭也不回地快步前行着。大梅氣急敗壞的加快步伐追跑上來,一把拉住杜鵑。杜鵑回頭看着大梅,眼裏一片茫然。大梅氣喘吁吁問道:你究竟怎麼了?

杜鵑悶聲說:我剛才,看見林彬了。

大梅不覺張大嘴,她想了想,對杜鵑說道:我覺得,你總不能這麼老躲着他吧,你這樣,白楊看見了,不定怎麼想!

杜鵑依然目光散漫,囁嚅著說:我……我就是不想見他。

大梅看着杜鵑的滿臉茫然,接着說:你應該學我和衛國,我們現在一點事兒都沒有!他們家小常寶做月子,我還送了好幾件小衣服呢!

杜鵑用手捋了捋額前的頭髮,稍稍定了定神,望着大梅道:你又沒愛過衛國。

大梅有些尷尬地說:是啊,是啊,我們可沒有你們那麼浪漫。

杜鵑瞪向大梅。大梅於是趕緊改嘴:呵呵,算我錯了,可你真不能這樣。

杜鵑看着一邊說:我也知道,可能過一段就好了吧,反正現在,我真不想見他。一見,心就好痛好痛,像得心臟病一樣。大梅,我真想下部隊,出國,進修,反正,就是不想見他。

大梅憐憫地挽住杜鵑的手臂,輕輕地摟了摟她的肩膀,兩人一起往前走。

杜鵑回到家裏,才想起還要去菜市場買菜。因為今天是白楊的生日。她來不及換衣服,從廚房拿起菜籃子就準備出門。

「杜鵑,你等一下。」黃雅淑從她的卧室里走出來,叫住了杜鵑。

「媽,您有事?」杜鵑回頭問道。

「我跟你一塊兒去買菜。」黃雅淑邊說邊攏了攏雙鬢的頭髮,緊接着便跟着杜鵑出了房門。杜鵑趕緊說:其實我自己買就行了,您回去吧,我一個人動作還能快一點。

黃雅淑沒有理會杜鵑,接着說:你做事我可不放心。

杜鵑訝異:買個菜您也不放心?

黃雅淑沒好氣地說:買菜也有講究啊,哪個新鮮,哪個有營養,裏頭學問大著呢。你以為一個家庭主婦那麼好當,大學教授不一定能當好。

杜鵑不禁嘀咕:大學教授幹嘛要當家庭婦女!

黃雅淑瞪杜鵑一眼:下次你自己來,這次,你學着點,別東張西望胡思亂想的,幹什麼都要盡心儘力!

杜鵑鬱悶得不行,黃雅淑越這麼說,她越是無聊得東張西望。買完菜,黃雅淑讓杜鵑先回去,她得去給白楊買蛋糕。杜鵑提着籃子,一不留神裝雞蛋的袋子差點掉落,黃雅淑看着氣急,抱怨說:我看你們舞蹈隊真是毀人不淺,這麼大女孩子啥也幹不了,手笨得跟雞爪子似的,你說你幹什麼能讓人放心?

杜鵑沉着臉一聲不吭,拿東西就走。她憋著一肚子氣,抬起頭看了看天,天也如她的心情一樣陰暗下來。

「心情不好,連天氣也跟着湊熱鬧。」杜鵑嘀咕著,心裏有點兒着急,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一道閃電劃過,雷聲緊隨,下起雨了。杜鵑所走的這條路較僻靜,連躲雨的地兒都沒有,她只好冒雨趕路。杜鵑正低頭匆匆忙忙走着,一輛軍用吉普車從她身邊開了過來。一會兒那輛車又倒退回來,在杜鵑身邊停下,並鳴笛。

杜鵑抬起頭,看見林彬坐在駕駛座上,不停地按著喇叭,卻並不看她。杜鵑瞪一眼林彬,不理會,繼續往前走。

林彬跳下車,走到杜鵑身邊,強行拿過杜鵑手中的菜,放到車後座上,然後打開前車門。杜鵑站着一動不動。林彬也站着不動。雨嘩嘩下着,兩個人站在雨中,誰也不動,誰也不看誰,大雨一會兒功夫就把兩人淋得精濕。

林彬終於說話:請你上車,我還有急事兒!

杜鵑抬起眼,正要發火。林彬非常正經地看着她,不容她說什麼,非常公事公辦地對杜鵑道:我還要開會,請你立刻上車!

杜鵑沒好氣地說道:你辦你的事兒,我自己走!

林彬斬釘截鐵地說:不行!

兩人正僵持着,突然後面傳來強烈的喇叭鳴笛聲。原來,這條路窄,林彬的車擋在路當間,過往的車輛在催促林彬趕緊讓道。

杜鵑不上車,林彬就不走。兩人就這麼僵著。身後喇叭聲一片,還有人喊:幹什麼哪,擋着道,快讓開!

杜鵑不得不上車,「咣當」一聲關上了車門。林彬隨後也跳上車,一腳油門下去,吉普車箭一樣射了出去,車身兩邊剎時激起兩道水霧。

白楊下班時,也正好趕上這場大雨。因為沒帶傘,他也只好冒雨趕回家。黃雅淑一邊擺放蛋糕一邊嘮叨:比我先走,怎麼還沒到家,這丫頭真是讓人操不完的心。

白楊急忙問道:媽,那她在哪兒呢?

黃雅淑頭也沒抬:農貿市場啊。

白楊二話沒說,拿起一把傘就往外走。黃雅淑抬起頭,瞪着白楊不悅的說道:你幹嘛?你也不知道她走那條道呀!

白楊仍然頭也不回地往外走。黃雅淑生氣地擺弄著蛋糕,越弄越亂。

林彬一路把車開得飛快,一句話也沒說。杜鵑也只是低頭沉默著。吉普車終於停在了白家的門口。林彬跳下車,打開後車門,從車上拿下菜來。

杜鵑也跳下車,林彬快將菜遞到杜鵑的手中時,兩個人的眼神對視了,林彬一下子呆住,手裏的菜也忘了遞出。看到林彬痴獃的眼神,杜鵑也呆住,手伸著,但沒有接菜。兩人沉默著,對視着,心底都有說不出的滋味摻雜其間。杜鵑首先回過神來,她一把搶過林彬手裏的菜,轉身就走。林彬站着原地,仍然痴痴獃呆地望着杜鵑離去的背影。

白楊正好舉著傘出來,一抬頭,他愣住了。杜鵑低着頭,臉發燙地往家裏跑。她正跑着,一把傘遮住了她。杜鵑抬起頭,不由得愣住了。因為為她撐著傘的是白楊。

林彬一直獃獃地站着那裏,看着杜鵑,突然意識到白楊在看自己。他抬起頭,一遇到白楊冰冷的眼神,林彬立刻清醒過來。他沖白楊點了點頭,一句話也沒有說。

杜鵑看了看他們兩人,要往家裏走,白楊卻一把攬過杜鵑,一隻手很親昵地胡嚕着她淋濕的頭髮,淡笑着沖林彬說:謝謝啦,不進屋坐會兒嗎?杜鵑想甩開白楊的手,又覺得不太合適,尷尬和彆扭之極。

林彬木然地說道:再見!轉身上車,一腳油門,吉普車疾駛而去。白楊瞪着吉普車,放着杜鵑身上的手不由地放了下來。

杜鵑轉身冒雨跑進家門,白牙一愣,趕緊舉著傘趕了上去。

白楊回到家,上樓走進卧室,看見杜鵑若無其事的在換衣服。她用毛巾一邊擦著頭,一邊擦著身上的雨水。白楊心裏特彆扭,二杜鵑卻一直保持着沉默。他也只好壓着火,一邊胡亂地擦著身上的雨水,一邊偷偷察看杜鵑的臉色。杜鵑依然頭也不回,神情泰然自若的忙着擦拭著,白楊終於忍無可忍的將濕衣服狠狠摔在了地上。

杜鵑嚇了一跳,回頭看着白楊。白楊瞪着杜鵑,沖着她嚷道:別用這種眼神看我,裝沒事兒人似的,你應該很清楚我為什麼生氣!

「我不知道!」杜鵑氣惱的說。

杜鵑扭頭不看白楊,放下手中的濕毛巾準備去洗手間。白楊一把抓住杜鵑:你看着我,你幹嘛不敢看我!

杜鵑甩開白楊:看你看你,你臉上又沒長花兒,有什麼好看的!

白楊瞪着杜鵑,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杜鵑走了幾步,回過頭來看着白楊的臉色,瞪着他,說道:瞪我幹什麼!我告訴你,剛才我根本就不想坐他的車,因為我知道你會不高興!

白楊突然提高嗓門:我是因為你坐他車我不高興嗎?你裝什麼傻呀?!

杜鵑不解地問道:你不是為這生氣,那你是為什麼?

白楊冷冷的說道:那小子看你那種眼神……你心裏想什麼,還用得着我說嗎?那個傻老帽,欺負到我家門口了。

杜鵑氣得將自己手上的毛巾砸向地面:你混蛋!你……欺負人!你這個騙子,你說過什麼你又忘記了!

白楊也急了:別拿我說過的話當緊箍咒啊,我告訴你,打你嫁給我,你那緊箍咒就失效了1

杜鵑不由得愣了一下,隨後她用手指著白楊說:你再說一遍!

白楊冷冷地看着杜鵑:別老拿別人當傻子,就你那點智商,你心裏想什麼,我這兒明鏡似的。

杜鵑狠狠地瞪了白楊一眼,不再說話,轉過身去開始收拾自己東西。白楊一見杜鵑收拾她的東西,不由得氣不打一處來,沖着杜鵑吼道:你幹什麼你?是想回宿舍住?還是去找他?

杜鵑忍無可忍,隨手抓起手邊的雜物砸向白楊,白楊完全沒有防備,被砸中,他頓時愣在那裏。杜鵑滿臉是淚地瞪着白楊,歇斯底里地叫道:你說話為什麼這麼傷人?你到底想幹什麼?

白楊從來沒有見過杜鵑如此,他泄氣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垂頭喪氣地說:我真的很生氣,杜鵑,真的。

杜鵑已經哭成了淚人,她抽抽噎噎地說:你為什麼要這樣啊。

白楊坐在地上,看着杜鵑傷心欲絕的樣子,他的心痛極了。他無奈的把雙手插在頭髮里,痛苦地來回抓着。

樓下傳來黃雅淑聲音:收拾完了嗎?趕緊下樓,開飯了。接着響起了祝你生日快樂的樂曲聲。

兩人獃獃的,誰也不動。

第二天下午,杜鵑陪着大腹便便的大梅散步。杜鵑走着前面,大梅總是跟不上,不由地叫道:哎呀,慢點慢點,走快了我就想上廁所。

杜鵑瞪了她一眼,假裝生氣的說:你啥時候才生啊,看着就着急,

「你還急,我恨不得剖腹產算了。」大梅說,「不過,我怕開刀。」

杜鵑斜了她一眼:你算了算了,別跟我說這個,血呼啦啦的,聽着就瘮得慌。

「好,說說你想聽的,我說啊,那事兒也不能全怪白楊,林彬那個狀態,擱誰身上,也覺得彆扭。」大梅看着杜鵑說。

杜鵑不語。大梅幽幽地:他還在愛你。

杜鵑不由得對大梅怒道:住嘴!大梅沒有理她,繼續說道:你找林彬談談吧。

「我和他談?談什麼?你瘋了!」杜鵑氣得恨不能踹大梅兩腳。

大梅看着杜鵑:在我面前你就別裝了,你身邊的人啊,哪個都比你聰明,你的心裏想什麼,我會不知道?白楊會不知道?我知道你是一根筋的主兒,讓你忘掉林彬很難,可你已經結婚了,你丈夫又是那麼一個小心眼的主兒。杜鵑,你必須忘記他,我可真替你急啊。

杜鵑快步往前走,越走越快。大梅看着她,一動不動。

杜鵑走了幾步回過頭來:為什麼一定要把挺美的東西破壞掉呢,我對林彬根本就沒有白楊想得那些烏七八糟的感情,我就是,有點心痛。這個和林彬沒有關係,和白楊更沒有關係,這是我自己的事兒,我覺得這種感情挺健康的,我把它放在自己心裏,我覺得一點也不臟,這東西,不找誰不惹誰,幹嘛要管我!

大梅目不轉睛地看着杜鵑,認真地說:我覺得你說得挺有道理的。不過,你丈夫你婆婆肯定不能理解,你何必惹那些麻煩呢,反正你這輩子也不可能和林彬在一起的。你忘了他吧,從心裏把他拔了吧。

杜鵑反問道:怎麼拔?他是蘿蔔嗎?就是蘿蔔拔起來還連泥帶水呢。

大梅摟住杜鵑,耐心地說:找他談談,把過去沒解開的疙瘩都解了。和他做朋友,把過去的記憶全抹掉,重新做人,要不然,你今後日子就沒法過了。

杜鵑獃獃地陷入了沉思。

黃雅淑對兒媳一百個不滿意,她在大院裏遛彎,迎面遇見脫了軍裝的鄭媛媛,立馬熱情地走過去:呦,媛媛,好久沒來家裏玩兒。還生白楊氣哪?

鄭媛媛酸酸地問:白楊結婚以後,挺好的吧?

黃雅淑看了鄭媛媛一眼,發着牢騷:好什麼呀,一個跳舞的女孩懂什麼呀。兩人一天到晚吵架,白楊現在也後悔著呢!

鄭媛媛聞言漸露喜色。兩人一起往前走幾步,黃雅淑試探著問:媛媛,我上次跟你媽說的那個事兒,你覺得怎麼樣?

鄭媛媛不解的問道:什麼事兒?

「就是你白叔叔手下那個新來的參謀林彬啊。」黃雅淑不失時機地說:「那小夥子真是不錯,特有發展前途,比白楊可強多了。這話不是我說的,是你白叔叔說的。」

說者有意,聽着無心。誰知一次偶然的相遇,讓鄭媛媛對林彬產生了興趣。她主動來找黃雅淑,打聽林彬的情況。

「阿姨,您上次說的林彬,是那個南疆戰鬥英雄連長嗎?」鄭媛媛輕聲問。

「啊,我不是跟你說過嗎?小夥子年紀輕輕就當上了連長,還是戰鬥英雄。鄭副司令員都很欣賞他的,你白叔叔更是當個寶貝,一天到晚誇個沒完。白楊都嫉妒得不行。」黃雅淑微笑着說。

鄭媛媛紅著臉問:您有他的照片嗎?

黃雅淑尷尬地一笑:哎呦,這不是想聽聽你的意見嘛。你要是同意我再跟他說,你要是不願意,也就算了。

鄭媛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黃雅淑偷偷暗笑,有了牽線搭橋的念頭。

這天,黃雅淑把林彬約到家裏,跟他東一句西一句嘮起家常,話題自然就扯到個人問題上:小林,我知道你業務能力強。大丈夫要齊家治國安天下嘛!在大機關里,個人問題也是含糊不得的噢!

林彬尷尬地說:我剛調上來,不想考慮個人問題。

黃雅淑拿出一張照片,勸道:不考慮怎麼能行呢。這個姑娘很不錯。她叫鄭媛媛,大學畢業,在國家機關工作。我從小看着長大,他有學歷有能力,作風正派,長得也挺漂亮,我看和你挺合適。

林彬彆扭地接過照片,一看就傻了,這女人他見過。黃雅淑正要說些什麼,書房電話鈴響了。她道了聲歉,起身去接電話。

這時,杜鵑恰好從樓上下來,兩人目光相對,心情各異。杜鵑進退不是,她一眼看見桌上那把茶壺,忙抓起茶壺就倒水,她姿勢顯得很僵硬。

林彬始終保持一個姿勢站着,他一個勁看書房,想走又覺得不禮貌,他在等黃雅淑打完電話好告辭。

林彬終於無法忍耐,他不去看杜鵑,扭著頭說:跟阿姨說一聲,我先走了。

杜鵑看着林彬:你不打招呼就走,我婆婆會怪罪我的。

兩人覺得有些尷尬,一時又找不着話。正在這時,門被推開,白楊回來了。

杜鵑見到白楊顯得有些緊張,忙打招呼:啊,你回來了。

白楊開始一愣,接着就笑笑,目光掃了掃兩個人,含混著說:怎麼,打擾了?

杜鵑惡狠狠瞪一眼白楊,林彬卻冷靜地跟白楊打招呼。

白楊打着哈哈:林參謀,坐啊……來找老鄉的?

林彬坦然道:不,是阿姨找我有事兒。

杜鵑要走,白楊淡然:杜鵑,給客人倒水啊,別這麼干站着。

杜鵑看也不看,抓起壺就倒水,杯子本來是滿的,再倒水就灑了出來。杜鵑將這滿滿一杯水端給林彬,林彬去接,兩人手沒拿穩,水灑了出來,灑到林彬身上,杜鵑又忙不迭地找抹布為林彬擦。

林彬剛要攔杜鵑的手,意識到白楊正冷冷地盯着自己,那手便沒有往前伸。杜鵑做完事兒要走,白楊攬過她,摟着她和林彬說話,杜鵑心裏彆扭,可也不便掙脫,只得就那樣依在白楊懷裏。

白楊調侃地問:噢,我媽找你?不會是介紹對象吧。

林彬極冷靜地說:我也不太清楚。

兩人正說着,黃雅淑接完電話走了出來:咦,我接個電話的功夫,你們怎麼都冒出來了?杜鵑,你不是說要上什麼輔導課嗎?

杜鵑急忙道:老師有事,提前下課了。

林彬心裏不自在,起身告辭。黃雅淑竭力挽留,這時一身時尚休閑打扮的鄭媛媛走了進來。黃雅淑很高興家裏這麼熱鬧,熱情地做着介紹。

當她介紹到林彬時,鄭媛媛主動伸出手:林參謀,我們見過的,不會忘了我吧?

林彬愣住,想起來初次見面的場景,有些尷尬。白楊看了兩人一眼,冷笑一下,懶懶地走到沙發前坐下:鄭媛媛可真是稀客啊,我記得你好像說過,這輩子不再登我家大門。

黃雅淑立刻打斷:你怎麼這麼說話,媛媛那不過是氣話。

鄭媛媛撒嬌:阿姨,白楊他從小就這麼欺負人,結了婚還這樣。

白楊厭惡地轉過頭。杜鵑和林彬坐卧不安,林彬再一次告辭。黃雅淑難得高興,下命令說,不吃飯誰都別想走。

兩個男人各懷心事地在客廳喝茶聊天,兩個女人在廚房忙碌著,聊到了林彬。鄭媛媛打聽林彬的口味,杜鵑脫口說林彬喜歡吃川菜。鄭媛媛有些詫異,又問林彬談過戀愛沒有。杜鵑一激靈,搖頭說不知道。

鄭媛媛又問起林彬的為人,杜鵑像背書一樣說:很好啊,戰鬥英雄,看書多,有思想,有才華,人品好,大家都說他很有前途。

鄭媛媛不太滿意杜鵑籠統的介紹:這個不用你說,我了解。我爸爸說過,和平年代像林彬這種既能打仗又有理論的人才非常少見。他要在戰爭年代,肯定提的特別快。我聽說他馬上就要提副營了,白楊還是正連吧!

這時黃雅淑走進來:你們倆聊什麼呢?還挺熱乎。

杜鵑低頭不語。鄭媛媛看一眼杜鵑:杜鵑說林彬是她老鄉,我了解一點情況。

黃雅淑看一眼杜鵑:杜鵑人簡單,能了解什麼呀,你和小林慢慢處著,時間長了,自然就了解啦。

杜鵑無語走出廚房。飯後,白楊和杜鵑送林彬、鄭媛媛出來。白楊沖着鄭媛媛說:鄭媛媛,以後叫上林參謀一起來玩吧,四個人正好敲三家。娟兒一個人在家也挺沒勁的,是不是,娟兒?杜鵑勉強笑着,點了點頭。

林彬無言,鄭媛媛積極響應:你們家多小啊,上我們家玩吧!

白楊打着哈哈:再見,再見,不送了。

送走客人,杜鵑在廚房忙着洗碗。黃雅淑一邊嘮叨著:燒點熱水,把碗燙燙,去油。以後啊,能不用洗滌靈的盡量不用,那東西雖然去污性強,可都是化學藥品,用多了要得癌的。

杜鵑滿腹心事,根本沒聽見黃雅淑的話。

黃雅淑奇怪地看一眼杜鵑:今天話怎麼這麼少,病了嗎?

杜鵑猛地回過神來:哦,您剛才說什麼?

黃雅淑看着杜鵑:又走神了吧,我跟你說的話你能聽進去幾句啊?

白楊進來說:媽,您收拾一下客廳吧,我幫杜鵑洗碗。說着,將母親推出廚房。屋裏只剩下兩個人,白楊靠在櫥柜上,也不幹活,也不說話,就看着杜鵑。

杜鵑毫不理會白楊,白楊一股無名火騰起,但他強壓着。杜鵑放碗時,白楊去接,他們因為沒有默契,一個出溜,一摞碗咣當一聲掉地,一地碎片。

白楊怒從心中起:你怎麼了,丟了魂似的!

杜鵑不言不語,彎腰掃地。白楊再次壓住火,說道:你心裏有事兒,怎麼就不能跟我說?你到底還把我當你丈夫不!

杜鵑火冒三丈,把手裏碎片啪地全砸在地上:你幹嘛成天琢磨我,煩不煩啊!

白楊怒道:我他媽的要不在乎你,我管你想什麼!煩,誰煩誰啊!你看你,今天鄭媛媛來你那副德行,你在吃鄭媛媛醋嗎?

杜鵑愣住,眼淚流了下來。

黃雅淑聽見響聲走了進來,看到滿地狼藉,嚇了一跳:怎麼回事兒,怎麼回事兒!

杜鵑不說話,只顧埋頭打掃。白楊連忙道:沒事兒,不小心打了。

黃雅淑生氣地說:你不用替他打掩護。這個人心裏,除了那個舞台啊,葉團啊,啥也沒有。咱家東西她什麼時候在乎過,愛惜過?一天到晚跟個遊魂似的,我看說不準哪天這房子得讓她點着了!

杜鵑忍無可忍,扔下東西,跑了出去。白楊瞪了母親一眼,緊著追了出去。

林彬和鄭媛媛並肩走着,心裏想着心事。鄭媛媛不時看一眼身邊的林彬,臉上洋溢着嬌羞與幸福。

走到岔路口,林彬站住:鄭媛媛同志……

鄭媛媛一笑:怎麼跟做報告似的,現在誰還這麼叫人啊。

林彬嚴肅道:對不起,黃阿姨今天叫我去,我不知道什麼事兒。我覺得,挺突然的。我們彼此並不了解,生活環境差異也太大,我認為,我們不合適。我們還是做普通同志吧!林彬說完一個敬禮,轉身就要走。

鄭媛媛愣住,她走到林彬面前說:你不覺得我們挺有緣分嗎?黃阿姨剛提這事兒時,我根本沒當回事兒,沒想到她提的那個人就是你。我就覺得你特別好,真的。

林彬咬咬牙:對不起,我現在,真的不想個人問題。說完,一個後轉身走了。

鄭媛媛瞪着林彬背影,氣得直跺腳。

黃雅淑躺在床上,並無睡意。一個勁嘮叨:真不懂白楊到底看上那丫頭哪點了,這結婚才多長時間啊,一天到晚吵。杜鵑還動不動就離家出走,哪天非得讓文工團知道了,還不得笑掉大牙,葉子瑩一定得意壞了。

白部長看着報紙,很不耐煩地說:剛結婚要有一個磨合期嘛。你小心眼兒,把別人想得和你一樣!

黃雅淑沉着臉:得,不說你心愛的兒媳婦了。噯,你覺得媛媛和林彬能成嗎?

白部長不理。黃雅淑自言自語:我說嘛,她怎麼就答應了,原來是自己看上了,這麼心高氣傲的丫頭竟然對林彬一見鍾情,真沒想到。

白部長斥道:我看你是亂點鴛鴦譜!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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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像花兒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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