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新八旅訓練場,新兵們趴成一排,人人手持步槍,在練習射擊。龍紹欽正式成為教官,認真教著射擊要領:「射擊通常分為卧、跪、立、坐幾種姿勢,你們現在採取的卧式射擊,是戰鬥中最常用的,也是最穩定的。所有姿勢都有共同原則,就是全身骨骼所構成的總體性結構,形成了把握,固定步槍的基礎。下面我們具體做一下示範。」

龍紹欽叫:「一班長,出列!」

石頭答著:「是!」跑到前排,迅速卧倒。龍紹欽指著石頭身體部位細細講解:「所謂骨骼不僅指肌肉,肌肉起到連接和墊子作用,能穩固托住槍支,但骨骼使槍支在射擊后保持在原來位置,這一點很重要,就是我們所指的穩定性。」

龍紹欽:「你們現在扣動扳機,試一試!」新兵們開練,一片扣動扳機聲。

龍紹欽觀察新兵動作,走到一名叫刁在飛的新兵旁,拿起他的槍:「刁在飛,你扣動扳機后,槍身有明顯擺動,說明你身體沒有調到合適位置。在戰場上,你必須讓自己感覺到舒服自然,才能穩定射擊。」刁在飛挪動身體,尋找舒服姿勢。

「讓你的身體和你手中的槍合二為一,所謂槍人合一,你才有可能射擊準確,在戰場上求得生存的法則非常簡單,就是有效殺傷敵人!」

龍紹欽的聲音在操場上迴響:「上午練習擊發,一千次!直到你們槍身不再抖動為止!」

半天過去,龍紹欽還趴在地上,已經滿頭是汗,聲音嘶啞,仍仰脖邊示範邊大聲喊著,他恨不得在一天之內,讓新兵掌握所有要領。

龍紹欽在地上挪動着,示範著,說着:「只有身體感覺舒適自然才能穩定操槍,下一步就是開槍射擊。怎樣才能獲得最佳射擊效果呢?就是要找到我剛才提到過的自然瞄準點,決定這個自然瞄準點的方法,是在將槍指向目標大體方向同時閉上雙眼。」

龍紹欽閉上眼睛,然後再睜開眼睛:「過一秒鐘睜開雙眼,看是否出現偏差,根據這個偏差進行身體適當調整,然後再一次重複上述過程,直到槍口能自然指向目標。」

龍紹欽一躍起身,命令:「一班長,做一下示範!」

石頭迅速卧倒,調整姿勢出槍,動作一氣呵成,熟練灑脫。龍紹欽臉上難得地露出欣慰的表情。

大野聯隊部,載着日本兵的卡車轟隆隆進進出出,一派戰前緊張場面。實際上大野聯隊調防的情報也是敵人釋放的煙幕彈,不但沒有調走大野聯隊,華北派遣軍還大大增加了大野聯隊的兵力部署,要求大野聯隊一舉吃掉段旅。大野聯隊長正在高度興奮中。這是華北派遣軍總部在戰前最後一次檢查兵力部署。

聯隊指揮部內,大野向幾名長官在地圖前彙報戰情。大野指着地圖:「我炮團已於昨夜進駐主陣地,敵軍沒有察覺跡象。段旅現在忙於練兵,都是新兵,軍力薄弱可見一般,這一次他們肯定不是我們的對手。」

一長官嚴肅地說:「此次夏季攻勢,你聯隊主要任務非常明確,徹底殲滅段旅,拔掉中央軍這個最硬的釘子!」大野點頭:「哈依!為此我們已經準備了兩個月,段旅沒幾天好日子過了!」另一名長官提醒說:「段旅與八路軍方面素有聯繫,不要忽略此點。」

「我們已經將段旅與周圍部隊的聯繫切斷了。」

一名大野的手下匆匆進來,遞給他一份密電,大野看一眼,立刻神情有變。視察官員關心詢問:「出什麼事兒了嗎?」

大野立刻笑臉相迎:「不過是聯隊內部事務而已,各位長官,請到我部陣地繼續視察。」

他讓自己的副手陪同視察官員前往各處,自己回到了辦公室。大野一手下彙報:「我們剛接到情報,龍紹欽還活着,並且在訓練新兵。」

大野皺着眉頭:「怎麼可能,龍紹欽是被芥川擊斃的啊。」

「這個情報員說得非常肯定。」

大野冷冷道:「給我再核實一遍這個情報,要確實查清!」

日本人調兵遣將,八路軍這邊也沒有閑着。派出去的偵察員九兒風塵僕僕歸來,向林團長彙報情報:「都說大野聯隊要調走,但我總覺得不太對勁。昨天夜裏,有人聽到卡車聲,非常沉重,只有炮車隊才會有這個動靜。小鬼子想搞什麼名堂!」

林團長看着地圖說:「去年秋天我軍發動的百團大戰,給了日本華北方面軍重大打擊,日軍已將我軍列為華北治安的最大對手。據情報,日軍華北方面軍現在主要任務已經改為剿共了。但中條山地區近二十萬中央軍,牽制了日軍至少三個師團。他們必須先消滅或者趕走中央軍,然後才能全力對付我軍。所以,日軍這次夏季攻勢一定是規模空前的。」

「可惜中條山一帶,中央軍長期駐防軍紀渙散,戰鬥力薄弱,而且在保密方面一向不太注意,軍紀方面一塌糊塗,小商小販閑雜人等甚至可以任意進入營地。日軍特務想混進營地搞點情報太容易了,軍分區首長曾經向友軍多次提出警告,但這些人壓根聽不進意見,要吃大虧啊!」政委分析說。

林團長接着說:「段旅肯定又是日軍打擊的重要目標。同志們,中條山友軍安危存亡,與我軍命運息息相關,我們必須密切關注日軍動向!」

林團長派九兒立刻將有關情報送往段旅,與段旅情報部門保持聯繫,確保戰鬥中彼此有個接應。

接到八路軍的情報,段旅長把龍紹欽叫來:「林團方面送來情報,說大野在搞聲東擊西,上月調走的重炮隊,近期又秘密調回,而且很明顯是針對我們來的。」

龍紹欽目光凝重:「旅長,日軍一直想打通黃河幹線,有我們在,他們企圖不能得逞。我們一直是他們心腹之患,這一次他們很可能會重兵壓陣,重點打擊我部。」

「看來一場惡戰不能避免了。上月何總長指示我們應主動發起進攻,我也一直在考慮,是不是要打他一個主動仗!」

龍紹欽看着段旅長:「旅長,那我去大野聯隊摸一下情況!」

段旅長看一眼龍紹欽苦笑:「我是有此意,可是你身體還在恢復期,又在審查期,不能執行任務。」

「旅長,事分輕重緩急!文參謀長方面你能做主的!」

段旅長猶豫不決,龍紹欽攥住手中槍,聲音發啞:「這一仗關係新八旅生死存亡,旅長,請相信我!」

段旅長終於點頭:「好吧,帶兩個機靈點兒的兵去。」

龍紹欽挑選了錢國良和石頭,他們悄悄來到大野駐軍附近潛伏下來。龍紹欽用望遠鏡觀察大野駐軍情況,一片寂靜。龍紹欽將望遠鏡遞給錢國良,錢國良邊看邊嘮叨:「小鬼子現在也學會捉迷藏了,看來是讓咱打怕了,玩陰的,真不地道。」

左邊忽然有動靜,三人一起聽到,迅速卧倒,龍紹欽用手比畫一下,命令三人形成包圍圈,悄然舉槍過去,突然直身,猛拉槍栓,低喝道:「不許動!」

草叢間冒出三個人影,竟然是大春、九兒和大刀,也都舉槍對着龍紹欽等人。雙方一見,都鬆懈下來,錢國良怒道:「你們怎麼也不打聲招呼,老子差點開槍,出人命算誰的?」大刀反駁:「你們也沒有通知我們!」

龍紹欽與大春點了一下頭,知道彼此都在執行任務。兩人因為九兒的關係,都有些彆扭,弄得九兒也不自在。忽然龍紹欽做了個隱蔽手勢,大野聯隊似乎有動靜,大家迅速掩蔽起來,龍紹欽無意中發現,自己竟然與九兒貼得很近,很是尷尬。兩人低聲交換了一下此行的任務。大春見兩人交頭接耳,心裏起急,悄然移動身體,一點一點移到九兒身邊,提醒道:「哎,注意階級立場。」

九兒正要瞪眼,就聽大野營地內尖銳哨聲突然響起,日語緊急集合口令此起彼伏。幾個人緊張。「小鬼子嚷什麼呢?」大春好奇地問。

龍紹欽懂幾句日語,臉色大變:「鬼子在緊急集合,我們的行蹤肯定暴露了,快走!」

隨着龍紹欽一聲走,一顆照明彈騰空升起,將潛伏地點照得一片通明,接着就聽到狼狗狂吠。幾個人撒丫子狂奔。身後傳來子彈射擊聲,但並不密集,也並沒有追兵。

回到駐地,段旅長、文軒等都在座,龍紹欽、錢國良、石頭等站成一排,人人表情沮喪。文軒首先發難:「此次任務無功而返,打草驚蛇,有無嚴重後果現在還很難預料。龍紹欽中尉擅自外出,違反禁令,必須嚴懲,一個月內不得離開旅部!請你交出武器!」

龍紹欽猛抬頭,盯住文軒,文軒面無表情,示意兩名憲兵要下龍紹欽的槍。龍紹欽回頭看段旅長,段旅長咳一聲:「參謀長,龍紹欽此次執行任務……」文軒毫不客氣地打斷了段旅長:「旅長,大敵當前,我們內部不要再有爭執,龍紹欽目前主要擔當新兵團教官,我不會幹涉,我職權所限,還請旅長配合!」

文軒定定地看着段旅長,段旅長生氣,起身離去。兩名憲兵抓住龍紹欽的槍,龍紹欽緊攥著槍的手漸漸鬆開,從不離身的槍慢慢脫手。錢國良和石頭一臉緊張,身上無槍的龍紹欽顯得更加孤單。

他在操場上訓練新兵更加投入,用工作來壓倒自己的苦悶。半天下來,龍紹欽嘶啞著聲音給新兵講解射擊要領:「戰鬥中你們要記住幾條要領:一、要勇敢地戰鬥,記住,子彈專盯膽小鬼,你越害怕,越危險;二、要冷靜並且有目的開火,快速不等於準確,要全神貫注射擊,要一發子彈消滅一個敵人;三、開槍后,迅速轉移,否則你會被敵人發現;四、必須注意掩體和防護工事,這是你們的生命線。」

新兵們認真聽着。「我做一下示範。」龍紹欽說着習慣性地順槍,沒有拿到槍的龍紹欽愣了一下,喝聲:「一班長!你來示範!」

段旅長這次對文軒的決定也無可奈何,他找來龍紹欽解釋說:「奇怪的是,你一回來,內奸就浮出水面,我都很難替你講話。」

「我理解,這次行動,大野方面好像仍然提前知道。內奸必是我們身邊很近的人!」

段旅長嘆氣:「大敵當前,這種事只好先放一下,細查起來搞得人心惶惶,還怎麼打仗!」

龍紹欽沉默,段旅長轉換話題:「你這段時間訓練很有成效嘛,我問過幾名新兵,個個回答問題倒背如流。」

龍紹欽卻在犯愁:「旅長,你是老兵啦,這種紙上談兵是沒有意義的。真正的戰士是用子彈喂成熟的,我們必須儘快實彈演習!」

「是啊,現在弄點子彈比黃金都難,那些王八蛋在後方吃香喝辣、倒黃金、泡女人有的是錢,咱在前線賣命,想要顆子彈都要求爺爺告奶奶!」

龍紹欽不想聽旅長的牢騷:「子彈究竟什麼時候到,或者先動用庫存也可以嘛。」

段旅長大事不糊塗:「那可不行,備戰這麼緊張,我們現在庫存子彈很有限,絕不能動!」

「我每天面對的都是新兵,他們只是在傳聞中和電影里看過打仗,滿腦子全是浪漫幻想,完全不理解什麼是戰爭!連實彈射擊都沒進行過,他們怎麼上前線?難道給鬼子送去當活靶子?」

段旅長表情凝重:「我會盡我的可能提供子彈!」

日軍大野聯隊部,一個黑影站立在院落里,背對聯隊部。大野走近那個黑影,黑影一動不動。大野冷冷地道:「龍紹欽還活着!」黑影從腹腔中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吼叫:「不可能,我親手擊斃了他!」

大野質問說:「芥川君要證據嗎?」原來大野把龍紹欽還活着的消息上報華北派遣軍總部,芥川很快就知道了情況,他主動請纓,再次返回大野聯隊,要和龍紹欽再決雌雄。

芥川抽出軍刀,一刀劈下樹杈,惡狠狠地說:「此役我要親眼看着他咽氣!」

大野告訴芥川,幾天前八路和段旅曾經派人到大野聯隊附近偵察,這次部隊調防的秘密可能已經暴露,因此上峰要求大野聯隊提前出擊,以掌握戰鬥的主動權。

芥川卻不很擔心,他頗為自負地說:「據我了解,段旅近期減員嚴重,增加的新兵戰鬥經驗不足,應該不會有太大威脅。龍紹欽擔當教官,正在對新兵進行魔鬼訓練,如果給他們訓練的時間太長,就會增加危險。提前出擊,完全正確,而且越早越好。」

「龍紹欽擔任教官,也許和他的傷未痊癒有關,芥川君壓力大概不會太重。」

芥川冷笑:「龍紹欽雖然大傷未愈,但報仇之心極盛,此番他主動露面,也有向我挑戰之意。我想現在就出發,帶一支小分隊深入敵後,配合你的總攻如何?」

大野大喜:「芥川君如此打算,我非常佩服。」

龍紹欽日思夜想終於盼來了練兵用的子彈,他很興奮,指揮新兵們從軍用卡車上卸子彈箱。新兵們也高興,刁在飛湊到龍紹欽跟前:「長官,我們要實彈射擊啦?」

「是啊,你可別臨陣緊張。」

刁在飛回答:「我按您說的都練了多少遍了?保證槍槍十環!」

「嚯,好大口氣。」龍紹欽心想我都不敢保證都能打十環。

石頭一旁揭老底:「聽他吹牛,他最怕后坐力,一開槍就緊張。」

刁在飛生氣了:「班長你胡說!」

龍紹欽打斷爭吵:「都別吵了,抓緊卸子彈,今天下午就實彈射擊!」

新兵們跳躍歡呼。龍紹欽卻黯然,看到他們拿到子彈就像小孩子搶糖果,他覺得即使實彈射擊,也不能教會這些學生兵什麼是戰爭什麼叫死亡。

當天下午,新兵們實彈射擊開始了。由於前一段時間的苦練,基本槍槍命中靶子。這個成績讓龍紹欽稍微鬆了一口氣,他高興地鼓勵戰士們:「打得好!」

新八旅機要科是另一番景象,蘇雲曉在接聽電報。她表情越來越凝重,摘下耳機她抓過電文,又看了一遍,然後忽地起身沖向旅部:「報告旅長,我們接到可靠情報,大野聯隊這兩日內將發動對我旅大規模進攻。」

段旅長命令:「立刻把情況上報戰區,並通知團、營軍官開會!」

副旅長問:「衛長官什麼時候回來?」

段旅長搖頭,眾將領面有憂慮。段旅長打氣說:「目前還不清楚,不過戰鬥一旦打響,衛長官將立刻返回前線,大家要鼓足信心,各就各位,準備戰鬥!」

龍紹欽率新兵們興高采烈走進旅部院落,卻發現所有人員在備戰,軍車出出進進,所有軍官行走如飛,通信兵奔跑着要架線,更有狂吼士兵列隊的命令聲此起彼伏。

龍紹欽臉色鐵青,猛地衝進來,抓住段旅長問:「旅長,要打了?」段旅長嚴肅點頭:「就在這兩天!」龍紹欽手攥得更緊:「那新兵怎麼辦?他們有的才打過一次靶,有的還沒打過槍,這種兵怎麼可能上戰場?」段旅長看着龍紹欽,表情痛苦:「讓他們作為後備隊吧,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動用他們。」龍紹欽手漸漸鬆開:「他們不能上前線!」段旅長點頭:「我知道,你抓緊時間吧!」

龍紹欽瘋了般衝出旅部,沖向文軒辦公室。文軒不在辦公室,龍紹欽看見張桅一個人在,惡狠狠道:「我的槍呢!」

張桅一見龍紹欽,下意識起身一臉膽怯,聽到龍紹欽要槍,還在猶豫,就聽到龍紹欽又一聲暴喝:「要打仗了!快把槍給我拿來!」

張桅趕緊走到槍械櫃前,打開柜子,取出槍交給龍紹欽。龍紹欽迅速拉動槍栓,發現槍膛已經生鏽,龍紹欽罵了聲,轉身衝出辦公室。文軒正好進來,被龍紹欽差點撞倒,一眼看見龍紹欽手中槍,回身瞪張桅,張桅緊張地說:「他說奉旅長之命。」

文軒也不追究,對張桅吩咐說:「要打仗了,槍不能不給他,不過你給我帶兩個人看着他。此人一出現,情況就不對,這場戰役非常關鍵,絕不能給他機會搞破壞!有什麼情況,可以直接處理掉!」

張桅臉上閃過得意之色:「是!」

龍紹欽掮槍在靶場上來回走動,大喊大叫:「都給我聽清楚了!這是你們戰前最後一次實彈射擊,後天、明天、也可能一小時后,就要進入真正的戰爭!你們必須在最短時間裏學會打擊敵人,保護自己。記住,戰爭不可怕,鬼子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們內心的膽怯!成功和英雄,屬於勇敢的人!」

隨着龍紹欽吼聲,新兵們紛紛卧倒,子彈上膛,瞄準靶子。龍紹欽大吼:「預備,射擊!」

一陣槍聲響過。龍紹欽用望遠鏡觀察靶紙,基本命中,但此刻龍紹欽臉上沒有興奮,只有沉重和緊張。

龍紹欽喊:「打得好,下一組!」

龍紹欽一邊關注新兵打靶,一邊卻暗暗祈禱,戰爭能夠延遲一點時間,再給這些新兵一點時間。他從不認為自己是一個有集體感的人,從沒想到,他自己會如此關心這些兵。如果可能,他寧可替這些學生娃上戰場,擋子彈。

段旅長收拾文件準備撤離。龍紹欽匆匆走進,段旅長立即問:「新兵團準備得怎麼樣?」

「全部集合完畢,正在待命。」

段旅長看錶:「據我們情報,大野將在凌晨五點發起進攻,旅部是重點轟炸目標,還有八個小時。」龍紹欽點頭后,轉身要走,卻被旅長叫住:「你隨旅部行動!」龍紹欽疑惑地盯着旅長,段旅長解釋:「我知道你擔心什麼,可你還在審查期,不能帶兵!」

「旅長!現在是打仗!打完仗再審查,行不行?」

段旅長生氣地說:「你的情況文參謀長已經上報重慶方面,不要讓我為難!」龍紹欽生氣地轉身離開。段旅長盯着龍紹欽背影,憂心忡忡。

龍紹欽一出門,就感覺到身後有人跟着,猛然回頭,兩個陰影一閃而過,他不由冷笑。錢國良下哨回來,向龍紹欽敬禮,也看見暗處監視者,低聲說:「長官,我幹掉那倆盯梢的?」龍紹欽淡然搖頭:「不必啦,讓他們盯吧!」

龍紹欽問:「下午學生兵白刃戰訓練怎麼樣?」錢國良誇獎說:「這幫學生娃跟抓來的壯丁真不一樣,幾個學生娃練刺刀手劃破都一聲不吭,真是一心打鬼子,再有點時間訓練就好了。」

錢國良和龍紹欽的擔心是一樣的。龍紹欽對錢國良說:「要依靠我們老兵啦,告訴弟兄們,打狠點,不要讓這些學生娃送死!」錢國良立正:「是!」

看到蘇雲曉走過來,錢國良敬禮后離去。龍紹欽沖蘇雲曉點頭也要走,蘇雲曉喊住他說,芥川拓實回來了。龍紹欽面無表情,他此時再沒精力關注其他,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如何保護那些新兵。蘇雲曉幽幽地道:「你也不必精神負擔太大。這些學生既然選擇當兵上戰場,就是選擇了命運。」

「對不起!我沒心思討論。」龍紹欽聲音很低。蘇雲曉聲音卻更高,她顯得有幾分亢奮:「練兵千日終需見血!只有鮮血才能讓他們成為真正的士兵!」

龍紹欽盯住蘇雲曉,很反感她站着說話不腰疼的表態,生硬地點頭苦笑:「蘇科長,別忘了我還在審查期,我身後有兩個憲兵。我想我們談話應該有一個記錄,否則,文參謀長方面,很難說清楚的。」蘇雲曉冷冷地盯住龍紹欽:「你放心,我對文軒從不隱瞞。」

龍紹欽覺得她的眼神是陌生的,她對新兵上陣的話讓龍紹欽覺得彆扭,他也不想和蘇雲曉爭辯什麼。正好看到石頭下崗背槍匆匆走來,龍紹欽想藉機離去,就和石頭打招呼。這時天空傳來嗡嗡聲,龍紹欽等人抬頭一看,日本鬼子的飛機來了。蘇雲曉緊拽著龍紹欽卧倒,龍紹欽喊:「石頭快趴下。」說時遲那時快,隨着一聲聲呼嘯,響起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三人看到旅部中彈被炸,冒起了滾滾濃煙。

龍紹欽猛地爬起,沖向旅部。石頭也緊跟着爬起來沖向旅部。剩下蘇雲曉面無人色,半卧在地,動彈不得。

龍紹欽和石頭衝進旅部來,瘋狂扒開碎石爛瓦,吼著:「旅長!旅長!」

龍紹欽在牆角看見段旅長一隻腳,嚇得心驚肉跳:「旅長在這裏!」眾人趕緊扒拉,原來段旅長被壓在一個鐵皮文件櫃下,幾個士兵過來一起七手八腳搬開鐵皮櫃,龍紹欽和士兵趕緊將段旅長拖出來平放地上,然後急呼醫務兵。

段旅長沒有反應,身上也沒有血。醫務兵跑來觀察,按完脈搏后,告訴龍紹欽:「沒有內出血跡象,脈搏正常,可能是炸暈了,馬上就會蘇醒。」士兵們按照醫務兵的指示,七手八腳給段旅長喂水喂葯。

段旅長醒過來,搖搖頭,眼神恍惚。大家鬆了一口氣,龍紹欽轉過臉看段旅長倒下地方,倒吸一口冷氣,一張桌子和鐵皮櫃被炸翻,正好抵在一起,支成一個支架,罩住段旅長。文軒和幾個將領匆匆趕來,沖着醒過來的段旅長報告:「旅長,日軍開始進攻了,比原來預計提前七個半小時!」文軒邊彙報邊有意掃龍紹欽一眼,龍紹欽滿臉嚴肅。

段旅長坐在地上,拚命讓自己鎮定下來:「部隊情況怎麼樣?」

文軒說:「傷亡數字還沒統計,不過主力已經進入陣地。」段旅長拚命掙扎著站起來:「命令所有部隊立即進入陣地!」

經過一夜激戰,日軍還沒有突破段旅主陣地,但是由於日軍提前進攻,新八旅各部被分割,傷亡慘重。快到黎明時分,段旅長率眾軍官在主陣地前視察敵情。龍紹欽持槍立在段旅長身邊,成了段旅長保鏢,錢國良等警衛營士兵守衛一旁。

一參謀彙報:「日軍動用超過以往三倍兵力三麵包圍我部,意圖將我部各陣地分割開來,各個擊破。」段旅長命令:「各部要堅守陣地!隨時保持聯絡,決不能讓鬼子得逞!」然後轉身給報話員下達指示,「緊急電報,戰區指揮部,我部目前三面受敵,敵軍兵力超過我部三倍,我部激戰八小時,減員嚴重,請求支援!」

透過黎明熹微晨光,龍紹欽對主陣地對面格外關注,他覺得那是一個理想潛伏地點,要是芥川潛伏在那裏,對段旅長是極大的威脅。

龍紹欽猜得不錯,就在頭天傍晚飛機轟炸的時候,芥川已率小分隊潛入主陣地對面山坡處。趁著晨光,鬼子也開始行動,一支枯枝般槍管伸出,瞄準鏡后是芥川陰冷的眼睛。

芥川瞄準鏡里清晰可見段旅長等將領,以及段旅長身旁持槍的龍紹欽。芥川此次重返大野聯隊,帶來一名助手。此人父親是日軍一位高級將領,本人名叫岡崎,因為高官父親,所以會經常發表意見。

岡崎小聲問:「少佐先生,開槍之後敵軍必會察覺,您的目標只有一個,您選誰?」芥川冷冷道:「依你之見,會選擇誰?」岡崎輕聲道:「我想少佐先生會選擇龍紹欽,因為任何時候,敵方狙擊手都是狙擊手頭號目標。」

芥川在岡崎說話過程中,瞄準鏡迅速調節,目標漸清晰。芥川冷笑:「教科書上是這麼說的,但凡事也有例外。龍紹欽目前功力只恢復五成,不足以成大事,而幹掉段之凡,這場戰役就此可以拉下帷幕。」

這時,段旅長正在接手下肖團長電話,肖團長在電話里大吼:「報告旅長,團部已被鬼子四面包圍,本團官兵決計與鬼子拼個同歸於盡!」

段旅長剛要喊:「肖團長……」電話里傳來的是震耳欲聾的炮聲,電話斷了。段旅長轉過身,沖報話員吼:「繼續給戰區司令部發報,職旅四面受敵,血戰晝夜,傷亡慘重,彈盡,援絕,防線將破。職率所屬官兵做最後抵抗,誓死為止,務請援兵速至!」

龍紹欽雖然被肖團長壯烈殉國震撼,但依然超強警覺。他一直對對面山坡耿耿於懷。正在這時,文軒走過來,懷疑的眼光停在龍紹欽背部。龍紹欽能感覺到文軒那沉甸甸的目光,瞬間精神受干擾,他剛剛要求自己收回注意力,就見對面山坡亮光一閃,龍紹欽本能地大吼一聲:「卧倒!」立刻撲向段旅長,同時回槍射向對面山坡。

芥川子彈擦著段旅長身體,打在段旅長身邊文軒肩膀上。主陣地上一片混亂。等到龍紹欽組織警衛連射擊彈發點,那裏已經毫無動靜,顯然芥川已經轉移。

龍紹欽恨得拎起槍就衝到段旅長面前,怒道:「旅長,肯定是芥川!我帶幾個人幹掉他!」

段旅長還沒說話,正在包紮傷口的文軒大怒:「你是待查人員,沒有資格執行重要任務!」

龍紹欽還沒來得及憤怒,又是一道亮光閃過,子彈從另一個角度襲來,一名軍官中彈倒下,子彈正中腦門。

龍紹欽伏在地上,眼睛欲要冒出火來,他迅速起身,拎起槍吼著:「錢國良!跟我來!」錢國良和另外兩名老兵迅速拎槍追過去。文軒剛包紮好傷口,起身想阻攔,龍紹欽已經飛奔而去。

新兵們集結在一處,守在坑道里往外探看,急得摩拳擦掌。刁在飛嚷嚷說:「怎麼還不讓我們上啊?再晚一點,鬼子都給老兵們打沒了。」

有人領頭兒,新兵們七嘴八舌一起起鬨:「就是,一班長,你不是和長官熟嗎,你問一聲,我們什麼時候上去?」石頭心急火燎嘴上卻說:「嗨,你們急什麼,仗有你們打的!」石頭一直守在坑道口,他心裏也很着急,見一參謀經過,趕緊上前拽住:「長官,前面局勢怎麼樣了?」

參謀瞪一眼石頭:「很嚴重,你們老實獃著,別添亂!」

刁在飛和石頭是同學,所以說話不吝:「石頭,你是個甚老兵,這麼個事都問不下來!真笨!」石頭吼:「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懂不懂甚叫當兵?」

一顆炮彈落下,石頭大喊卧倒,沙土紛紛落下,剛趴下的新兵們驚嚇一番后,又興奮起來,沒覺得危險,只覺得刺激:「嗨,前線炮火得比這猛吧?」

石頭自負:「這是遠程炮火,炮彈真沖咱這兒炸下來,可不是這樣!」

林團長等人守着地圖,表情緊張。林團長背着手在辦公室轉圈:「日軍兵力超過段旅三倍,又採取各個擊破戰略,憑段旅現在戰鬥力,能堅持多久?」

報話員匆匆趕來,遞給林團長電文:「段旅已被日軍包圍,突圍受阻,這是他們發給戰區長官求救電。」

林團長看着電文:「鄰近中央軍各部平時互不聯繫,段之凡現在求救,恐怕難啊。」副團長指着地圖:「第二戰區晉綏軍,離段旅很近,完全可以側應。」政委一旁搖頭:「晉綏軍?虧你想得出來。他們對段旅以中央軍老大派頭自居早就不滿,日軍此次目標是段旅,他們怎麼會伸出援手?」

林團長下決心:「是啊,段旅現在可能的援軍,恐怕只有我們了。命令部隊集合!準備出發,接應段旅突圍!」

龍紹欽率錢國良和另外兩名老兵飛快跑着,他們已經深入芥川剛才所在潛伏處。芥川用望遠鏡看到龍紹欽等人蹤影,立刻舉槍瞄準。

龍紹欽正行進中,突然感覺到什麼,立刻停下,做一手勢,四人立刻潛伏進路旁灌木叢中。龍紹欽向錢國良示意:「那地方我前幾天訓練新兵野外作業來過,沒有那棵樹,看清了嗎?」

錢國良看着那棵樹點頭。龍紹欽舉槍示意:「芥川肯定在那裏。」說着將鋼盔摘下,讓一名士兵用一根樹棍挑起鋼盔伸出去,輕輕晃動。芥川果然中計,一顆子彈穿透了鋼盔。與此同時,龍紹欽、錢國良和另外一名老兵一起朝芥川方向開了槍。芥川一個手下負傷,芥川怒氣衝天,一邊迅速轉移,一邊裝彈還擊。

龍紹欽與此同時也在迅速裝彈,迅速轉移。然而芥川子彈一道襲來,龍紹欽身旁一名士兵應聲倒下,一頭倒在龍紹欽懷裏,腦門中間中彈。錢國良接過士兵,放在地上,雙手合上眼皮。兩眼噴出怒火的龍紹欽拎槍沖向芥川處,他是有點不要命了。芥川冷笑着,朝着奔跑的龍紹欽連連發射。

龍紹欽奔跑着,邊跑邊射擊,他大傷尚未痊癒,又是跑動射擊,子彈基本落空,但一腔怒火,熊熊燃燒着他,使他拚命朝着芥川奔去。芥川看到龍紹欽不要命的勁頭兒,不再連發,舉槍瞄準龍紹欽,穩住了呼吸,瞄準鏡套牢龍紹欽。在他扳機要壓下去的當兒,眼角餘光突然從側翼感受到火光。一槍襲來,芥川迅速就地卧倒,對着龍紹欽的那一槍放空了。

龍紹欽一個踉蹌趴下,身後錢國良撲上前來,把龍紹欽抱住。他告訴龍紹欽:「那個神秘神槍手又出現了,幸虧有他幫忙,不然長官你可沒命了!」

龍紹欽趴在地上喘著氣,用望遠鏡看着芥川處,他正在和那個神秘槍手交火:「戰鬥結束一定要找到這個人,當面謝謝他!」一老兵在旁邊報告:「長官,旅部那邊危險!」

龍紹欽將望遠鏡趕緊轉過去:只見密密麻麻的日軍在炮火掩護下,沖向段旅部所在主陣地。龍紹欽立刻提槍命令說:「走!」

段旅長看着四面密密麻麻沖向主陣地的日本兵,焦急萬分。報話員抬頭報告:「報告旅長,黃師和李團來電,稱受到日軍重火力阻擊,無法接應我部!」

段旅長滿臉焦躁,大罵友軍:「這些王八蛋,見死不救,只知道保存實力,還是不是中國人!」停了一會兒,他對報話員說:「給戰區長官發電並致最高軍事委員會,重複:我部被日軍包圍,人員傷亡殆重,彈藥將盡,請求友軍接應,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龍紹欽匆匆趕到。新兵團長也跟他前後腳跑進旅指揮所,並搶先報告:「旅長,新兵團請求參戰!」龍紹欽本能地反對,然後定定地看着旅長。新兵團長繼續要求參戰:「我們的新兵鬥志高昂,能殺一下日軍銳氣!」

龍紹欽神情激動:「那是去送死!」新兵團長火了,沖龍紹欽厲聲說:「我們已被包圍,新兵團打不打都一樣身陷絕境,弄不好一槍沒放就被鬼子一鍋端!不如背水一戰,或有一線生機!旅長,下命令吧!」

龍紹欽還在堅持:「旅長,不能讓那些娃娃送死!」

段旅長看着遠處衝過來的日軍,表情平靜:「這些學生娃是為愛國而來,至少讓他們得償所願吧!命令,新兵團進入陣地!」

新兵團長一個敬禮:「是!」轉身就跑了

段旅長提起槍往外走,對龍紹欽解釋:「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們是戰士,就要像戰士一樣戰鬥!」龍紹欽再也聽不下去,拎槍又沖向新兵團方向。

新兵團長在做戰前鼓動:「弟兄們,咱們被鬼子包圍了,友軍被擋在外面,咱們目前只有兩個出路,投降,戰鬥!」

新兵們齊聲大吼:「戰鬥!戰鬥!」

新兵團長繼續鼓動:「鬼子武器先進,戰鬥經驗豐富,咱們一對一可能比不過人家,但咱們二對一,三對一,十對一!肯定能打過他!弟兄們,保衛家鄉父老報效國家的時候到了,拿起槍,裝上刺刀,上戰場!戰鬥!」

新兵們齊聲背誦西北軍孫蔚如將軍名言:「余將以血肉之軀報效國家,捨身家性命以拒日寇,誓與日寇血戰到底!但聞黃河水長嘯,不求馬革裹屍還……」

隨着莊嚴誓詞的聲音消失,新兵們舉槍一個個爭先恐後衝出戰壕。

龍紹欽匆匆趕來,被沖向前方的新兵們衝撞著,無法站立。興奮的石頭看見了他,衝到他身邊。他拽著石頭:「記住我告訴你的要領了嗎?」

石頭緊張興奮得說不出話,一個勁點頭。龍紹欽還想說什麼,但新兵人群擠得他站不住,夾雜着軍官們的吆喝聲:「沖,沖啊!」很快龍紹欽和石頭被沖開,他眼睜睜看着石頭拎槍沖向前方,他也拎起槍跟着衝上前去。

經過一個晚上和一個白天的戰鬥,日軍已經吃掉了段旅一個整團,主陣地周邊的幾個制高點,大多數也都落入鬼子手裏,從陣地退下來的各團營戰士陸續集聚在主陣地周圍,主陣地還在對抗日軍衝擊,但是新兵團卻連主陣地都沒靠近,就被鬼子分割開來,情況危在旦夕。

太陽已經西下,餘暉照在戰場上,一場慘烈廝殺正在展開。

山間喊殺聲一片,龍紹欽抬眼望去,只見新兵們聽到槍聲緊張得不行,陣形混亂,擠成一團,鬼子機槍掃來,一掃一片,步兵們更是不用瞄準舉槍就打,一打一個準,簡直就是打活靶!但這些新兵不愧血性漢子,很快拋掉緊張,沖向日軍,前邊倒了,後邊衝上去,一邊打槍一邊往上沖。

龍紹欽和錢國良以及帶隊長官一起,瘋狂對新兵打着手勢狂吼:「分散開,不要扎堆!散開!」

日軍也衝出來,雙方開始白刃戰。新兵們和日本兵肉搏,開始一個對一個,很快落了下風,然後是兩個三個對一個,四五個對一個;新兵一個倒下,另一個衝上前,一個接着一個倒下,最後那個衝上前將疲憊的日本兵打死,自己卻被身後子彈射中,抱着被自己幹掉的日本兵,一起倒下。

龍紹欽眼睛紅了,直立射擊,一槍擊中鬼子機槍手。他暴露目標,一陣彈雨襲來,錢國良猛地撲到龍紹欽身上,錢國良負傷,帶傷繼續打。龍紹欽雖然一槍一個,拚命射擊,但難擋日軍瘋狂進攻,更要命的是,子彈快沒了。

此時芥川已經避開了那個神秘的狙擊手,悄悄潛伏到主陣地附近,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新兵,芥川不動手。岡崎又在多嘴:「少佐先生為什麼不開槍?」

「這些新兵完全沒有抵抗能力,打這樣的活動靶子,對我們來說太低極了。我們要打的是重要目標,比如……」芥川話音未落,已經舉槍擊發,一名國軍機槍手應聲而倒。

芥川眼睛放着冷光,繼續尋找目標,這次他看到了龍紹欽:「記住,狙擊手在戰爭中的作用絕不能等同於普通士兵,中國話說得好,好鋼用在刀刃上!」說着舉槍瞄準龍紹欽。

龍紹欽看着槍中最後一顆子彈,冷靜地上膛,他想尋找一個目標,卻覺得有股殺氣。他回頭看到不遠處山間,黃昏中有金屬光澤閃動。龍紹欽迅速轉身,直立舉槍瞄準,一連串動作瞬間完成,最後一顆子彈直射芥川。芥川也已經扣下扳機,兩粒子彈在空中交匯。

芥川迅速轉移,同時心裏發怔,龍紹欽大難不死,傷口未愈,但是身手竟然毫不受影響,這讓芥川壓力大增。芥川一邊裝子彈,一邊繼續尋找目標。

龍紹欽沒子彈了,把心愛的狙擊槍甩到背上,撿起一把犧牲戰士手中大刀,揮動大刀沖向石頭所在位置,他希望即使要死,也和那些新兵們死在一起。

黃昏中,報話員正要將一紙電文哆哆嗦嗦遞給段旅長,段旅長沉下臉:「念!」報話員聲音哆嗦:「戰區已命令鄰近友軍火速支援你部,另調38團外圍側應你部,因受到日軍重兵攔截,抵達你部時間可能會延遲。望你部官兵同心協力作戰,堅持到拂曉……」

報話員不敢再念下去,抬頭看着旅長。段旅長平靜地問副旅長:「還有多少彈藥?」

副旅長聲音壓抑:「已經沒有了。」

「人員傷亡情況呢?算了,不用統計了。」段旅長起身,抽出手槍,子彈上膛,一臉平靜,命令報話員:「致電戰區長官並報最高軍事委員會,彈盡人亡,防線已破,友軍觀望不前,痛恨交集。職率新八旅副旅長以下所余官兵誓與敵同歸於盡。職段之凡謹叩。」報話員含淚嗒嗒發報。

發報畢,段旅長看着發報機淡然一笑:「它已經沒用了。」

接着他慢慢轉過身對圍在身邊的下屬平靜地道:「段某從軍數十年,大小戰鬥不知道打過多少,作為一個軍人,抵抗日寇為國戰死沙場是段某最大榮譽!」

將領們都隨着段旅長拔出配槍,準備做最後一搏。文軒右臂負傷,左手抽出槍,動作依然麻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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狙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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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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