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雷雷想,醜媳婦早晚要見公婆,索性帶着葉青兒進了家門。客廳原本很大,可四個人都沉默不語,空間立刻顯得狹窄許多。

雷雷搶佔著靠門的位置,他習慣了打不贏就跑的策略。青兒站在雷雷身邊,兩人下意識緊緊地挨着,因為愛情而勇敢。

雷母對青兒橫眉豎眼是一百個看不上,但因老雷在場,加之對兒子異常溺愛,所以她只能虎視眈眈地瞪着兒子。

老雷考慮問題比較全面,既不得罪葉家人也要保護自己的兒子。他態度平和地對雷雷說:我想和小葉單獨談談。

雷雷和青兒都有些緊張,青兒看着雷雷,他緊握了一下青兒的手,以示支持。老雷不動聲色,把這一切看在了眼裏。雷母立即拽著兒子進了裏屋。青兒緊靠窗戶,緊張地看着老雷,但臉上並無懼色。

老雷抓過一把椅子,和藹地說:坐吧!說完,自己先坐下。青兒立刻就高出老雷一頭,自感彆扭,於是趕緊貼著椅子邊坐下,好像隨時準備站起離開。

雷雷跟在母親身後一進門,便立刻伏在門上,聽着外邊的動靜。雷母一手揪着他的耳朵,一手不停敲擊他的腦袋,壓低聲音,恨恨地說:你還真跟她搞上了?跟你說這女的不正經,就是不聽!傻小子,賴上你了吧!

雷雷也不躲,一臉無賴地對母親說:什麼叫賴上啊,要真給您生個大胖孫子,您得說揀著了!

雷母瞪眼看兒子,琢磨著湊近他問:真是和你的?

雷雷生氣地說:您這心裏可夠齷齪的啊!

雷母瞪了他一眼,轉過臉去,嘀咕道:我真是一百個瞧不上那丫頭。可孩子真要是你的,那就趕緊結婚,誰能保證那是你的?

雷雷聞言不禁大怒,正想沖她嚷,雷母見狀上前就捂住了他的嘴:你給我閉嘴!

青兒神情有些恍惚。她一會兒惦記着裏屋的雷雷,一會又緊張地看着眼前的老雷。老雷看着青兒,用長輩般溫和的語氣,開門見山地說出了青兒父母對她和雷雷之事的看法。

青兒有些激動地向老雷表白了她對雷雷的感情,也表明了自己在這件事情上的態度。她告訴老雷,她很反感自己父母在處理這件事情上的自私與專製做法,她表示會努力說服父母,直到他們同意。她更希望雷家能夠給他們時間,去接受他們的感情並祝福他們。

老雷看着青兒激動而堅定地神情,心裏有些觸動。他沒有直接應允青兒,只是一再強調,對父母的態度一定要三思而後行。

兩人正聊著,門突然被推開,雷雷和母親走了出來。雷雷滿臉焦急,卻不敢說什麼。老雷看了兒子一眼,轉身對青兒說:你先回家吧!這麼晚了,家裏一定等急了。

雷雷聞言,着急地說道:他們家她媽……

老雷嚴厲地瞪着他,斷然喝道:父母再怎麼樣,出發點也是關心孩子!小葉,坐我的車,回家!

青兒兒無奈地看了雷雷一眼,站起身,往外走去。雷雷遲疑地正要跟上去,卻聽老雷沉聲喝道:你不要去!說完,他沉着臉看了雷母一眼,雷母知趣地急忙走開。

雷雷轉過身看着父親,緊張中帶着抗拒說:爸,您說什麼也沒用,反正您也不認我了,您還管我幹嘛?

老雷淡然一笑:只要你姓雷,你即使不想當我兒子,我還是你爹!我沒功夫跟你啰嗦,我就想問你一句。雷雷綳著臉,一臉緊張地看着父親。老雷停頓了一下,繼續說,你是個什麼東西你自己心裏很明白!你說你配得上葉青兒嗎?你們倆在一起能幸福長久嗎?你能對人家女孩子一輩子負責任嗎?!

雷雷不滿地嘀咕道:您問了不只一句。

老雷厲聲喝道:你回答!

雷雷看着父親嚴肅的樣子,堅定地答道:我能!老雷看着兒子,雷雷迎著父親的目光,父子倆就這麼對視着……

雷母跟着青兒車下了樓,司機急忙打開車門,青兒轉身看了一眼雷母,說道:阿姨,我走了。雷母站在一旁不說話,也不看她。青兒只好上了車,在轎車的後視鏡里,她與雷母對視了很久。她試圖對雷母笑笑,但看着雷母陰沉的臉,只好默默收起了笑容。

葉母聽見轎車聲,探頭看向窗口,只見青兒一邊從老雷的車上下來,一邊和車內的司機打着再見的手勢。她臉色越來越冷,不明就裏的老葉在一旁着急地問:你說青兒到底在哪裏?

葉母看着窗外,看着女兒走進樓道,聲音冷冷地說:她在雷家!雷家人送她回來的!

老葉聞言愣住了。這時,傳來鑰匙開門的聲音,老葉想出門看看,卻被葉母冷冷地攔住:別理她!

老葉看着她呆住,就聽青兒一進門叫道:爸,媽,我回來了!

老葉和妻子一動不動地呆在自己的房間里,沒有吱聲。青兒徑自走到自己的房間,在床上坐下,臉上一派寧靜……

此時,還有一個為愛而傷心痛苦的女人在酒吧里買醉,她就是白莎莎。莎莎趴在桌上,獨自喝着悶酒。她恍惚著伸手去拿酒杯,卻見一隻手搶先把酒遞了過來。她回頭一看,驚得酒醒了一半,立刻坐起,怒道:你他媽還敢在老娘眼前晃?找死啊!

只見張軍一身西裝革履站在一旁,身上的那股子猥瑣氣少了幾分,倒增加了些從前的陰沉狠毒。他來回晃蕩着手裏的酒杯,冷冷地說:我對你可是痴情一片啊!即使我死了,只要你能幸福,我立馬就死去!可就算我死一千遍,你不還這德性?你喜歡的男人現在誰床上呢?

莎莎氣得拿起酒杯就要砸過去,卻被張軍輕鬆奪下,放在了一邊。他叫來服務員,將倒滿酒的酒杯放道莎莎面前,莎莎看着酒,忽然哭了起來。

張軍喝着酒,用一雙充滿怨毒的眼睛盯着莎莎,冷冷地說:哭,管屁用!你要笑着,看你的敵人哭!

翌日一大早,大頭給雷雷打來電話,讓他去一趟市政府大樓,說有要事商量。雷雷告訴他,他要陪着青兒去醫院檢查,大頭卻說讓他立馬過去,半會兒也不能耽誤。

雷雷掛斷電話,正要走,電話鈴卻響起。他抓起電話,一聽是青兒,立即喜形於色地告訴青兒,他媽給找了一家醫院,回頭他陪着青兒去檢查。

青兒說什麼都不願意去,雷雷嬉皮笑臉地說,要不他給青兒檢查。青兒不由得笑罵他流氓。雷雷嘿嘿樂着,青兒突然緊張地要掛斷電話,兩人約好了下午老地方見面。

青兒掛斷電話,轉身看見母親冷著臉,進了卧室。接着便傳來一陣叮噹作響聲。一會兒,葉母走了出來,目不斜視地徑直朝門外走去。青兒試着喊一了聲"媽"。葉母卻毫不理會地走了,青兒不知所措地愣在了那裏。

青兒跟家裏的關係鬧得太僵了,偏巧雷雷在市政府也遇到點事兒。他有個嚴厲的老爹,除了不幫忙,還會壞事兒。

雷雷剛跟人談成了了一筆生意,需要蓋一個章子。老雷是那人的老上級。他蓋完章子跟雷雷在市政府聊天時,被老雷看見。老雷最痛恨人打着他的旗號以權謀私,當即嚴肅地問雷雷:你來幹什麼?

那人緊張的想要解釋,雷雷卻搶先將他手中的文件遞給父親說:我和幾個朋友合作,想進口一批轎車零件,來蓋個章。

那人趕緊說道:這個文件手續齊備,還是省廳批准的。

老雷接過雷雷手裏文件,仔細審查著,然後公事公辦地遞給身邊秘書:你看看,有什麼問題沒有?

老雷說話時,始終盯着兒子,雷雷也非常冷靜地迎著父親審視的目光。秘書翻看了一下,恭敬的把文件遞到老雷面前,討好地說:省廳批准的,應該沒什麼問題。

周圍的人都沉默著,老雷沒有接過文件,只是毫無表情地對雷雷說:文件我要再核對一下,你先回去吧!說完,他轉身就走。老雷的下屬們都沉默著從雷雷身邊走過,雷雷猛地轉過身,看着父親背影,一臉怒氣地想說什麼,但還是忍住了。給雷雷蓋章的那人一個勁道歉道:唉,都怪我,都怪我!怎麼就偏巧撞上了雷副市長呢?他是有名的清官,你說這事兒鬧得,唉!

雷雷無言地離去,那人卻還一個勁嘮叨:我怎麼這麼寸啊!

老雷面色冷峻地坐進轎車,秘書見狀悄然將雷雷的那份文件放進公文包內,跟着坐進轎車。轎車發動時,老雷從後視鏡里看見雷雷走出大樓,正瞪着自己。他面無表情地示意轎車開走,雷雷瞪着父親的轎車離去,氣惱地一拳砸在門框上:我操!

當老雷的轎車正要駛出大門時,門口突然闖出一個女人,只見她張開雙臂,想要攔住轎車。司機見狀,慌忙來了個緊急剎車,轎車往前顛了顛停下。門口一陣紛亂……

雷雷正氣哼哼地往門口走,見了不禁愣住,攔車的女人是葉青兒的母親。老雷大吃一驚,趕緊推門下車。保衛沖着老雷一個勁道歉:雷副市長,我,我不讓她進來她偏要進來。我也沒想到她會攔車。

秘書跳下車沖着葉母喝道:你要幹什麼?

葉母非常冷靜,她冷冷地盯住老雷:我要見雷副市長。

秘書氣惱地說,有什麼事兒請先到傳達室登記。葉母不甘示弱地說,事情緊急!秘書還想說什麼,老雷伸手制止了他。老雷走上前,態度溫和沖葉母說,辦公室談吧?

秘書焦急地說:雷副市長,省長在等我們呢。

老雷抱歉地對葉母說:您看,您來之前應該先打個電話。要不,您等我兩個小時,辦完事兒我立刻趕回來。

老雷誠懇地看着葉母,葉母則成心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讓老雷表態,於是她不管不顧,眼睛顯出一種瘋狂的固執。她站在轎車前,聲音高亢而響亮地說:雷副市長,一個普通市民的性命和省長接見,究竟哪件事對您更重要?說完,她死盯着老雷。圍觀者越來越多,秘書要上前,老雷卻擺手制止。老雷神情嚴肅地說道:人民永遠是第一位的!如果事情真像您說的那樣,人命關天,我會放下一切!

葉母咬牙切齒地說:也許別人孩子在你眼裏算不上什麼,可對我們就是生死相關!

老雷不卑不亢地說:好,我們去我辦公室吧!

秘書還要阻攔,老雷卻說:你去給省長辦打個電話,說我馬上就到!

老雷轉身要走,葉母卻不動,老雷側身說:走吧!

葉母依然不動,她盯住老雷問:您怕什麼?

老雷聞言,不覺一怔。葉母不依不饒地接着說:一說我女兒問題,您就迴避,就要背着人。您為什麼不敢當着您的下屬,當着這麼多普通市民,說清楚您到底什麼態度?

老雷正要說話,不料雷雷突然衝到父親面前,用身體擋住父親,沖着葉母說:阿姨,這件事兒因我而起,和我父親無關!請您別在這兒鬧事兒,這麼多人圍觀,影響多不好啊!何況對青兒也……誰知他話音未落,葉母抬手就給了他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得雷雷一下愣住。

老雷和所有在場的人都愣住了。就聽葉母歇斯底里地罵道:你這個流氓,你玷污了我女兒一世清白,還有臉在我面前提我女兒名字?這還是不是共產黨天下?怎麼就能允許你這紈絝子弟、流氓惡霸為所欲為,為非作歹!你憑什麼霸佔我女兒!憑什麼仗勢欺人!我今天就是要當着這麼多明白人的面,把你這張醜惡嘴臉,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雷雷在葉母歇斯底里的過程中極度憤怒,他緊握著拳頭,可他惦記着父親的尊嚴,沒敢有任何風吹草動。他不敢看父親,只是下意識地擋着父親,一動不動。老雷則是冷靜地看着葉母的瘋狂舉動,他的手始終按著兒子的肩膀。秘書和保衛要上前制止葉母,老雷卻伸手示意他們別管。

葉母態度更加瘋狂激烈:雷副市長,你現在必須給我一個明確回答!否則我就去省里、去北京,我不相信共產黨的天下就沒地兒講理!秘書一見葉母那沒完沒了的架勢,急匆匆地走到傳達室讓人通知老葉迅速趕來。

雷雷強壓怒氣地勸著:阿姨,您冷靜一點,這裏不是談話地方。

葉母怒罵道:滾!你沒資格跟我說話!

老雷推開雷雷,走到葉母面前,態度平和,聲音理性地說:您現在的態度這麼不冷靜,我的話您能聽進去嗎?

葉母惱怒地說:你說!

老雷面帶威嚴,認真地說道:你剛才點名道姓說了我兒子很多,基本是在謾罵。那我現在告訴你,也告訴在場所有的人,你說的不是實情。

說着,他攬過兒子,聲音堅定沉穩中透著隱隱的激動:這孩子從小就調皮搗蛋,也不愛學習,還經常打架,甚至小時候還好偷雞摸狗。我們市委家屬院的兩條老黃狗都讓他給葯死了。這小子從小到大讓他母親傷透了心。可是,我兒子不是你說的那種紈絝子弟,流氓惡霸!他既沒有強姦殺人,也沒有干過違法亂紀的事兒!您從認識我兒子那天起,就罵他流氓無賴,我也經常罵他,罵得比你還重!所以,我兒子這些年名聲很臭啊!又因為和你女兒的事兒,我還把他從家裏趕了出去!可是現在,我當着我兒子面告訴他,爸爸委屈他了,其實爸爸一直就了解他!他雖然身上有很多小毛病,但絕對是個本性非常善良的好孩子!

雷雷完全沒有想到,父親會在關鍵時刻站出來保護自己。他獃獃地聽完父親的話,眼睛一下子濕了。葉母也沒想到老雷會公開袒護自己的兒子,一時也有點犯傻。

老雷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我跟您女兒認真談過,我兒子和你女兒從一開始就是兩情相悅。他們彼此真心相愛,而且是他們人生中最美好的初戀!作為家長,我不懂您為什麼會這麼極端地反對,您是對我有偏見嗎?那也不能讓我兒子代我受過!我現在想告訴您的就是,我對您女兒和我兒子的感情,能做的,只是衷心祝福!

葉母聞言,傻傻地呆住,眾人議論著散開。她突然眼淚成串地落下,老雷和雷雷看着葉母,一時不知道怎麼勸慰。這時,只見老葉匆匆趕來,他尷尬地上前攬過葉母就往外走。葉母無力地邊走邊拍打着丈夫,哭着喊:我要去省里去中央告你們,你們仗勢欺人,你們霸佔我女兒!

老雷轉身看着兒子,雷雷急忙把頭低下,但很快他又抬起頭,迎著父親的目光,一句話不說。父子倆用目光達成了和解。

兩人互相點點頭,老雷淡然地說:你那個文件重新申請吧!不要用你的名義!

雷雷都忘記那回事兒了,聞言一愣,隨即問道:為什麼?

老雷笑着溫和地說:因為你是我兒子!

雷雷發牢騷說:我是您兒子有過一丁點好處嗎?

老雷淡然一笑:你活該,誰讓你投錯了胎,姓雷?

雷雷聞言傻站着,老雷走了幾步,回頭看着他說:趕緊帶小葉去檢查身體。女孩子遇這種事,心理負擔會很大,你要體貼一點!說完,他頭也不抬的大步走進車裏。雷雷看着父親的車遠去,眼淚不禁奪眶而出……

醫院婦科門診外,雷雷坐在椅上獃獃地等著。他表情痴獃,對未知的結果,他內心深處還是緊張的。

門終於開了,青兒拿着化驗單走了出來,從她臉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雷雷一見,立刻一臉笑意地站起迎上前。當然,這笑里含着一種勇敢。青兒沒有表情地將診斷書以及化驗單遞到雷雷手上。他一派灑脫地接過診斷書,只見上面寫着:荷爾蒙失調,雌激素水平紊亂的字樣……

他不解地看着,嘀咕道:失調紊亂的,啥意思啊?

青兒紅著臉,慌忙說:小點聲!你想讓全世界知道啊?

雷雷抬頭看着青兒那含羞帶怯的臉,突然壞笑的低聲道:噯,你是不是老不跟我在一起,想我想得失調紊亂了?青兒聞言羞憤交加,順手就給雷雷一巴掌,搶過診斷書,轉身朝外跑去。雷雷笑着跑上前,抓住青兒的手,兩人手拉手地往外跑去。他們一邊跑一邊笑,引得路人個個回頭看瘋子一樣看着他們。

從醫院出來,雷雷騎着摩托車一路疾駛,音箱裏放着《甜蜜蜜》。青兒伏身在他的背上,一臉安寧。

兩人來到老地方,像孩子似的手拉手走着,還時不時地側臉看對方一眼,然後就笑。雷雷孩子一樣賭咒發誓道:以後咱倆再也不分開了。不管是一天也好一步也罷!

青兒笑着說:那不成連體人了?噯,你不挺灑脫的嘛?還整個四六句什麼的。

雷雷不明就裏地問:什麼四六句?

青兒羞澀地說道: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不是你說的嗎?

雷雷一聽就急了:我靠,我怎麼可能說這麼酸的話呵,誰造謠呢!

青兒一聽,生氣了,她甩掉雷雷的手:不是你說的啊?我還挺感動呢!浪費感情!

雷雷趕緊上前抓住青兒的手,陪着笑臉:是我說的,當然是我說的。除了我這麼痴情的人,誰能說這麼肉麻話啊!兩人相視着樂了。雷雷樂着,趁勢從兜里掏出葉母退給自己的那沓信。

青兒不解地問,這是什麼呀?雷雷沒直接回答,他把信塞到青兒懷裏說,回去再看吧!說完,他竟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撒腿就跑。青兒急忙向他追去……

葉母守在窗前,老葉在她身後走來走去,一個勁地勸她:你這麼對着干,孩子是不會聽的。葉母不言語,她靠着窗戶,看着窗外出神。

一輛摩托車駛來,葉母緊張地將身體直起。老葉見狀,急忙過來,他們眼睜睜地看着青兒和雷雷從車上下來,摘掉頭盔,擁抱着接吻。

葉母痛苦地用頭撞著窗戶,喃喃地罵着:這個流氓,這個流氓啊!老葉難過地拽住妻子,葉母轉身看着丈夫,眼神恐懼,歇斯底里地說:我寧可她死了,也不想看着她這輩子就這麼毀了!老葉看着妻子,難過得說不出話。這時,大門響了一下,夫妻倆沉默著。只聽青兒歡快的聲音響起:爸,媽,我回來啦!

老葉和妻子獃著沒動,也不回答。青兒知道父母還在生她的氣,便輕輕進了自己的卧室,躺在被窩裏讀雷雷寫的情書,一邊看一邊樂:青蟲,怎麼不回信啊,字兒特難看吧!別跟我這書法天才比啊,寫倆字就成。知道你沒忘記我,也想我,就放心啦!……今天拿到第一筆錢,去了一家進出口音樂書店,全是原版唱片和磁帶。我買了一套港版鄧麗君唱片,還買了一台電唱機,回來放了一下,比錄音機質量好多了。但我沒捨得聽《甜蜜蜜》,想着回去和你一起聽……

青兒看着,樂着,眼睛漸漸濕潤。門悄然推開了一道縫,葉母站在門外,毫無表情地探頭看着女兒,青兒毫無直覺,依然全神貫注地看着雷雷的信。

第二天一大早,雷雷就給青兒打電話,詢問昨晚她母親為難她沒有。青兒情緒低落地說,父母理都沒理她,她想趕緊找到工作,搬到集體宿捨去。

雷雷心疼地問,他姑姑給青兒找的那家醫院如何,青兒說她沒去。她不想給雷家添麻煩,到時讓父母更生氣。雷雷問青兒是否能見面,青兒告訴他,華華分了房子,她得上華華家去。

青兒來到華華家小區附近,碰到了手裏拎着菜的華華。她故意上下打量著華華,笑道:華姐,你晚婚真是中國男人損失,你太適合結婚啦!

華華斜眼看着她,笑着說:你就笑話我吧!等你到我這歲數,就知道女人再怎麼好強,也得結婚過日子。

青兒樂着說:我怎麼是笑話你,我是向你學習,我要有個小屋,哪怕有張床我都不想在家住!兩人正說笑着,就聽見有人喊,華華!兩人忙回頭,只見韓陽向她們走來,他一見青兒,似乎有點猶豫的樣子。

華華立刻熱情招呼道:韓老師,咱班同學都來過我們家,就差你和葉青兒了!韓陽不自然地笑笑說:我這不出差剛回來嗎!青兒沖韓陽笑了笑。

華華一見兩人的尷尬樣兒,忙把手中的菜遞到青兒手裏說:我們家房間號碼你知道吧?我愛人在家,你和韓老師先去吧!我到食堂打點主食。說完,她扭頭就走了。青兒和韓陽尷尬地站着……

還是青兒爽快,她沖韓陽一笑,落落大方地說:韓老師,咱這可是畢業後頭回見面吧!我還說這兩天去看看你呢。

韓陽笑了笑說:你爸跟我說了你調動工作的事兒。我幫你打聽了,正好我們院急診室需要人手。

青兒聞言,不好意思地說:我爸真是的,什麼事兒都麻煩你。

韓陽見青兒如此客氣,囁嚅著說:你這話太見外了!其實,你本來就不該去林縣。你爸每次見到我都特後悔分配那會兒沒攔着你媽。

青兒見韓陽眼神沉穩,便定下心來,笑着說:也沒那麼苦,在小醫院也挺鍛煉人的。我都上四回手術台了,或許,我們班哪個同學都不如我。

韓陽看着青兒自豪的神情,笑了笑說:是嗎?

青兒開心地笑着點了點頭。兩人往前走了幾步,青兒一臉真誠,語氣坦然地問道:韓陽,我和雷雷的事兒,你會祝福我們嗎?

韓陽愣怔了一下,機械地說道:當然,當然!

青兒沒有注意韓陽的神情,沮喪地說:我父母,特別是我媽,他們都堅決反對。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韓陽看着青兒憂鬱的神情,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他忙安慰道:這種事兒,別人是幫不上忙的。如果你們真心相愛,做家長的最後也會妥協。現在也不是中世紀,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悲劇不會重演的。

青兒看出了韓陽在敷衍她,低下頭說:或許你說得對。

兩人再無話,沉默著往華華家走去。韓陽心緒煩亂,他見華華打完飯回來,勉強笑着說:看你挺幸福的,我也就放心了。醫院還有點事情,我先走了。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華華急忙挽留,可韓陽像沒聽見似的,急匆匆地只顧往前走。華華看了青兒一眼,感慨道:你對韓陽的打擊太大了。聽說好多人給他介紹對象,他都拒絕了。

青兒看着華華,沒好氣地說:你以後別在我面前老是韓陽、韓陽的,我只愛雷雷一個人。

華華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韓陽回到宿舍,心煩意亂的在枱燈下看書,面前的那一頁紙上一個字兒也沒有。他滿臉痛苦,突然抓起書砸向牆壁,書被摔得紙張掉了下來。他立刻心疼不已,抓起書,撿起掉在地上的紙張,哆嗦着手怎麼也粘不上,不禁一頭扎到桌上,痛苦萬分……

在韓陽的鼎力幫助下,葉青兒調到韓陽所在的醫院急診科當醫生。韓陽對她很是關心,見面就問:還適應嗎?

青兒笑着說:別的都行,就這值夜班開始有點受不了。剛上班那幾天,困得我都差點兒頂不住啦。

韓陽看着她,認真地說:女孩子乾急診是挺難的。你先忍耐一下吧,等科里有名額,再想辦法。

青兒急忙說:不麻煩啦!現在就挺好的。急診也有急診的好處,什麼病人都能接觸,挺開眼界的。

韓陽笑了笑,讓她多注意身體,告辭而去。

莎莎被嫉妒折磨得失去理智,她來到雷雷家撒潑耍橫,雷雷要她交出屋門鑰匙。莎莎置之不理,冷冷地問:你兒子怎麼樣了?

雷雷知道她是在挑釁,瞪着說:又犯什麼渾呢!

莎莎盯着雷雷說:你知道美國現在有一新技術叫DNA測試嗎?就是用一滴血就可以檢驗出小孩跟自己是否有血源關係!

雷雷聽了她含沙射影的話,想要發怒,可轉念一想,她來的目的就是要激怒自己,不能上當,便嘲諷說:你這人打小就腦炎,傻了巴幾的!我沒功夫陪你看病,你趕緊自己去趟神經病院!說着,他轉身就走。

莎莎卻一動不動,一臉恨意地看着他。雷雷走了幾步,回頭對她說:你走時,得把鑰匙留下!他話音剛落,只見莎莎猛地轉身,抬手將沉甸甸的鑰匙鏈砸向雷雷,那鑰匙鏈擦著雷雷的耳邊砸到牆上,當地一聲落了地。

雷雷着實嚇了一跳,他臉色煞白地看着一臉瘋狂的莎莎。

雷雷厭惡地看着她,罵道:我操,你還沒更年期吧!怎麼也他媽歇斯底里、人事兒不懂啊!得,我打電話,我送你去神經病院!

誰知莎莎竟狂怒地拎起手中的包砸向雷雷,連喊帶罵地說道:你才神經病!那姓葉的什麼東西啊!破鞋、爛襪子扔大街上都沒人要,也就你才把她當個寶!

雷雷聞言大怒,一個嘴巴扇過去,打得莎莎愣住了。他鐵青著臉,冷冷地說:白莎莎我告訴你,葉青兒是我老婆,我這輩子唯一的女人!你罵我噁心,沒關係,我不會碰你!可你要再敢罵葉青兒一句,你他媽就是自個兒成心找抽!說完,他轉身往外走。

莎莎不禁痛哭失聲。雷雷走到門口,終究於心不忍,他轉過身,不看莎莎,但語氣變得溫和起來:咱倆從小是哥們兒,就算我打了你,可從小到大你也沒少打我,就甭計較啦!你心裏想什麼,我知道。可是莎莎,咱們沒有男女關係那個緣分。咱們只是哥們兒,兄弟!

說完,他掉頭要走,沒料到莎莎突然撲過去,抱住了他,熱淚長流地說:雷雷,我不要做你兄弟!我要做你的女人!我愛你,我這輩子就愛你一個男人,你要我吧!

雷雷急忙掙脫,厲聲說道:你胡說什麼!我跟你說我有女人了!

莎莎哭着纏住他說:那有什麼關係,我無所謂!哪怕就一次還不成嗎?完了以後,你愛跟誰跟誰,還不成嗎?

雷雷終於無法忍受,他猛地甩開莎莎,盯着她淚流滿面的臉,厲聲喝道:你給我聽清楚了,別胡思亂想!別再打我主意!咱倆沒戲,一次也不行!!說完,他冷著臉,摔門而去。

莎莎無力地坐在地上,痛哭失聲。

雷雷終究不放心,一到修車鋪,急忙給大頭打了個電話,說了事情的經過,讓他立即去他的住處勸勸莎莎。

雷雷穿着工作服正和幾個店員忙着幹活,張軍西裝革履,一臉陰冷地走了進來。雷雷蹲在地上修著輪胎,沒有搭理他。張軍居高臨下,冷地冷盯着他。

雷雷修完輪胎,店員們將輪胎推到外面,他拿塊棉紗擦着手,往辦公桌那兒走。誰知張軍卻擋着去路,一臉陰冷地說:怎麼?發財了就不認人了?

雷雷低頭擦着手,聲音很冷地問,有事兒嗎?張軍盯着雷雷,從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冷冷道:這個批文在我們那兒擱一個星期了。是我主動接的手,我想我會好好處理的!

雷雷陰沉着臉,看着那份文件問:你想幹什麼?

張軍不陰不陽地說:我們的工作就是為你們這些工商個體戶服務,你說我想幹什麼?

雷雷忽然一笑:那就服務吧!好好服務!說着,他推開張軍就走。

張軍卻如影隨行地跟着他,聲音里透著極度的仇視:拜你所賜,姓雷的。我現在只是個見習辦事員!自打有你,我這日子就再也混不出個人樣來!

雷雷聞言不怒反樂:你混好混壞和我有屁關係?你還真會找原因,你乾脆叫我聲爹算了!店員們聽着,一陣鬨笑。

張軍用腳狠狠地踢著輪胎,冷笑道:我告訴你,有那麼一天我要你管我叫爹!你信嗎?雷雷陰沉着臉不說話。店裏的幾個員工都一起圍住張軍,張軍一臉無賴地瞪着雷雷。兩人正僵持着,忽然傳來女孩歡快的聲音:幹嘛呢?兩人不禁同時回頭,只見青兒背着挎包,笑着走進店門。一見到張軍,她臉上的笑容立即凝固。

誰知張軍一見青兒,便換了一副甜膩的笑容,彬彬有禮向她點點頭。青兒表情冷漠不理會他。張軍討了個沒趣地轉過身,背對着青兒,沖着雷雷,表情陰沉,聲音冷靜地說道:你那個批文,我們要認真對待!你等我信兒吧!說完,他往外走去。

青兒看着張軍搖搖晃晃地往外走,她擔心地看着滿臉不快的雷雷。

雷雷不願讓陰雲籠罩在他們頭頂,便拉着青兒到老地方遛彎。青兒還是不放心,她不安地說,張軍突然來訪,肯定沒安好心。雷雷點點頭,心裏老覺著不大對勁兒。

兩人分析了半天,也不知張軍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葯。最後,雷雷說笑着安慰青兒,車到山前必有路。兩人把煩事兒放到一邊,嬉鬧起來。他倆誰也沒想到,莎莎和張軍正好開車經過,兩人怨毒地看着他倆,心裏想好了陷害他倆的詭計。

老葉身體不適地躺在床上,葉母把葯遞到他手裏,唉聲嘆氣地說起了青兒。老葉一邊喝着葯,一邊勸解葉母說,讓她想開點兒,嘗試着去接納雷雷。兩人正說着話,忽聞門響,兩人便側耳細聽起來。

青兒躡手躡腳往自己房間走,這時,葉母端著葯碗走出。母女不覺碰面,都怔了一下。青兒局促地看着母親打招呼:媽,給我爸熬藥呢?葉母盯着她的衣着,看着女兒臉上眼裏的笑容,臉色越來越冷。青兒在母親的逼視下,不說話了。

葉母看了她一會兒,抬腳就要走,青兒急忙囁嚅著問:媽,您真的不認我啦?葉母聞言停下,她身體有些顫抖。青兒見狀,難過地說:我不想您難過,可您為什麼就不能……

葉母轉過身,眼睛潮濕地看着女兒,打斷她的話:你要是我女兒,就和那流氓斷了關係!否則,我就沒你這女兒!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廚房。

青兒看着母親的背影,獃獃地愣在那裏。

擔心什麼,什麼偏偏就找上門來。張軍帶着幾個人來找事兒,他冷冷地說:有客戶舉報,你這兒汽油有問題。不達標,有嚴重摻假嫌疑,你居然在汽油里搞貓膩,那可人命關天大事兒!按規定,你必須得停業整頓!

張軍的手下聞言,立即在門上張貼了工商所停業整頓的佈告。

雷雷臉色鐵青,沒有言語,他的員工們不幹了,情緒激動罵道:這不是血口噴人嘛!我們的汽油是經過國家安檢的,有檢驗報告,你們可以查啊!有員工上去就要撕佈告,雙方撕扯起來。

雷雷強忍着沒發火,張軍看着他,得意洋洋的冷冷喝道:鬧事兒是不是?小李,打電話,叫巡警隊過來。進去幾個,你們就踏實了!

員工們更加義憤填膺地嚷道:你報警啊!你報個試試!

雷雷突然沉聲喝道:都別說話!讓他們查!員工們不吱聲,張軍卻冷笑着。

雷雷轉過身沖張軍冷冷地說:你可以查,但檢查結果要登在報紙上!否則,我要找出那個舉報者當面對質!說完,他死死地盯着張軍的眼睛……

雷雷的修車店停業了,大頭得到消息后立馬趕來,他擔心張軍會做出對雷雷更陰險的事兒,勸雷雷去南方躲一躲,店內的事兒交給他處理。雷雷堅決不走,他告訴大頭他絕不怕張軍,他要以不變應萬變的方法,來對付張軍的刁難。

大頭走後,雷雷獨自在店裏整理完賬薄,然後收拾了一番。正準備走,門突然開了,他轉過頭愣住,只見張軍陰笑着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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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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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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