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二更

【03】二更

徐州已多年沒下過這麼大的雪了,拜它所賜,度假山莊的生意比往年好了幾倍。

然而山莊的人並未因此而有絲毫喜悅,相反,個個兒的臉上都浮現出一種詭異的凝重。

一名身着銀色裘袍的男子緊蹙著眉頭,在大堂中央踱來踱去,他的發梢發頂,還殘留着沒能完全融化的雪花。

「四爺!」管事先生搓著凍僵的手,腳步匆匆地進來了。

被換做四爺的男子轉過身,看向了他:「怎麼樣?找到小寶沒?」

管事先生搖頭。

男子臉色一沉:「你那邊也沒找到嗎?半個時辰了,小寶到底去了哪裏?青桐呢?」

青桐,小寶的貼身丫鬟。

管事先生將一個十七八歲的丫鬟擰了進來。

青桐撲通跪下,瑟瑟發抖道:「二少爺說要如廁,奴婢帶二少爺去,奴婢等了許久不見二少爺出來,便進去找,一去,才發現……才發現二少爺跑丟了。」

「廢物!連個孩子都看不出!」管事先生氣得橫眉倒豎,「來人!拖出去發賣了!我們年家,用不起這麼不走心的人兒!」

青桐拚命求饒,但就連一向溫和善良的四爺都沒替說一個不字了。

誰都知道四爺二少爺是四爺的命根子,弄丟二少爺,那不是在要四爺的命嗎?

雖然這二少爺本身就不是一盞省油的燈,但主子永遠是對的,錯的是下人。

管事先生看着額頭上淌下豆大汗珠的四爺,心知四爺急得不行了,眼看四爺又穿上斗篷,忙攔在四爺道:「你找了那麼久,剛回來,歇會兒吧!我去找!我去找二少爺!」

管事先生的話顯然沒起到任何作用,男子繞過他,便邁步朝風雪飄搖的門外走去了。

剛走到大門口,便見到了一隊近似於商人打扮的車隊,但以他多年行走江湖的經驗來看,這些全都不是普通的護衛,因為,沒有誰家的護衛能在被凍成不成人形后還那樣氣勢不凡的。

他的腳步稍稍頓了一下。

就是這麼一頓的功夫,領頭的侍衛翻身下馬了。

他搬了個凳子放在馬車旁。

那馬車乍一看去,並不起眼,但輪子的設計十分精良,比戰車還多打了一圈鉚釘。

再看他們的馬,每一匹的馬蹄都安了上等的馬蹄鐵。

要知道,馬蹄鐵剛剛問世,就連軍中都沒有完全普及,民間就更不用說了,只怕不少人,聽都沒聽過馬蹄鐵是什麼東西。

但馬蹄鐵的確是個好東西,許多馬跑着跑着蹄子就爛了,人的腳爛了,便不能走路,馬的蹄子爛了,自然也不能跑路。有了馬蹄鐵,一匹馬幾乎能當做兩匹馬用。

而更重要的是,在道路冰封的冬天,馬蹄鐵還能起到防滑的作用。

男子的眸子裏掠過了晦暗難辨的波光,他們絕不可能是商人,但……又會是什麼人?

「殿下,我們到了,您當心點兒。」阿遠小聲說着,挑開了簾幕。

諸葛夜抱着懷中呼呼大睡的小傢伙,用氅衣罩住他,下了馬車。

他一下車,男子怔住了。

那是一個穿着墨色氅衣的男人,身形修長,面色冰冷,舉手投足間,散發着一股尊貴的帝王之氣,而他的容貌,一筆難述,若非得找個詞來形容,那就是——傾國傾城。

比傾兒還漂亮的人,他以為一輩子都不會遇到,而今總算遇到了,卻偏偏是名男子。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為什麼長得那麼像小寶?

他在打量諸葛夜時,諸葛夜也看向了他。

諸葛夜素來不在意人的容貌,美不能驚艷他,丑不會膈應他,是以,對方雖生了一副好皮囊,諸葛夜卻連眼皮子都沒動一下。

不過,在看到對方眼睛時,諸葛夜的眸光頓了頓。

這是一雙異常溫柔的眼睛,不管看向誰,都能讓對方感受到一股適度的暖意。

他是男子,倒也罷了,若換做女子,只怕沒幾個不陷在他的眸光裏邊。

這應該,就是大名鼎鼎的年四爺了。

諸葛夜走到年四爺跟前,拉開氅衣,將打着呼嚕的小寶遞了過去:「他被卡在石里了,下次記得,不要再弄丟你兒子。」

不管曾經是誰,而今都是年四爺了。就在他一舉猜中年四爺身份的同時,年四爺也猜到了他的身份。

龍涎香,宮廷專用,又與小寶長得八九分相似,除了當朝太子諸葛夜,他還能是誰?

四年前,漠北十萬大軍壓境,將喀什慶打得落花流水,明宗陛下御駕親征,卻在飛虎軍的軍營遭遇偷襲,重傷,不治身亡。

噩耗傳回京都,上官儀悲痛欲絕,懸樑自盡,只剩下大皇子、四皇子與兩個懷孕的妃嬪主持大局。

但大皇子年幼,登基后不過數月,便禪位給了攝政王。

攝政王登基后,封了大皇子為齊王,四皇子為燕王,並冊立上官若為後,諸葛夜為太子。

不過這位太子並沒留在宮裏學習帝王之術,而是以遊歷河川為由離京了。

但別人不清楚,年四爺還不明白嗎?

遊歷河川是假,尋找楚芊芊才是真。

年四爺深深地看了諸葛夜一眼,不得不承認,在看見諸葛夜把小寶從懷中抱出來時,他的心臟狠狠地縮了一下!

壓下心頭異樣,他伸出手,接過了小寶。

懷抱一空,諸葛夜只覺身子瞬間冰冷了,眸光落在那個迷糊可愛的小傢伙身上,竟有一絲不舍。

年四爺的瞳仁動了動,溫和笑道:「多謝公子救了小寶,天寒地凍的,不妨請入山莊一住。小寶許久不歸,內人怕是急了,等我把小寶送回去,再來給公子致謝。」

諸葛夜淡道:「不必了,準備一套別院給我們。」

……

諸葛夜一行人被安排在了最奢華卻也離楚芊芊最遠的梅園。

年四爺抱着小寶上了山莊里的專用馬車,同樣坐上去的,還有被楚芊芊派來接小寶回家的諸葛焱。

諸葛焱看着這位曾經的師父、而今的父親,要說一點怨言都沒有是不可能的,他孤獨了那麼多年,他卻明明就在自己身邊,卻不肯以父親的身份出現。

但諸葛焱不是蠻不講理之人,以明宗陛下和攝政王對皇位的覬覦程度,世宗若是暴露了,只怕活不到現在了。

「他,認出小寶了嗎?」諸葛焱問。

年四爺低頭看向懷中的小寶貝,滿眼寵溺:「應該沒有。」

長那麼像,諸葛夜居然沒認出來?

諸葛焱懵了。

似是知道他的疑惑,年四爺若有所思道:「這世上,長得像的人多的去了,一模一樣的雖少,卻也不是沒有。只要不讓他見到傾兒,就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他明天……會離開的吧?」諸葛焱不放心地問。

不知想到了什麼,年四爺點頭:「他沒多少時間耽擱了,明天應該會走。」

一晚,撐過一晚就夠了!

……

溫暖的房間,諸葛夜躺在床上,輾轉難眠,一合上眸子,全都那小傢伙古靈精怪的模樣。而那些模樣,不知怎地,與楚芊芊的模樣重疊在了一起。

諸葛夜心煩意亂地坐起了身!

如果楚芊芊是在那一次懷孕了,生的孩子的確應該和小寶差不多大,加上小寶又長得那麼像他,他不止一次地幻想小寶是他兒子。

但……

小寶有父親了,他也見到了。

私心裏,他不願意相信自己苦尋了四年的妻子已經跟另一個男人幸福了。

所以,小寶只是長得像他,僅此而已。

「殿下。」阿遠叩響了房門,「該喝葯了。」

殿下的病一到冬天就犯,那個女人治了一半,還沒治斷根便消失了,害得殿下每年都得依賴針灸與藥物。但能維持不惡化也是好的,偏偏殿下又受了傷——

諸葛夜披上袍子,給他開了門,並接過他手中的葯碗,一口氣喝得精光。

阿遠暗暗嘆氣,殿下以前最討厭喝葯了,總得皇後娘娘哄上半天,但也不會給你全部喝完。現在,都完全不用人催了。

他明白殿下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在找到那個女人之前,殿下是不會允許自己先倒下的。

接過空葯碗,阿遠又道:「京城來了消息,時間不多了。」

諸葛夜點頭:「知道了,明早就出發。」

噝——

燈火通明的閣樓內,楚芊芊正在縫衣服的針,突然扎進了肉里,楚芊芊吸了吸手指,放下針線,想倒杯水喝,可手一滑,杯子砸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今天是怎麼搞的?如此心緒不寧!

「青瑤!小寶回來了沒?」

楚芊芊望着門口,問。

青瑤推門而入,拾掇了地上的碎片,道:「沒呢,許是雪太大給耽擱了,等雪停了就會回來的。夫人,您真的不必擔心,四爺不是沒帶二少爺出去過!」

是啊,出去過好幾次了,每次都叫他提心弔膽,說不清道不明的,她就是不放心小寶離開她身邊。

青瑤瞟了楚芊芊一眼,眼神微閃道:「您這樣,弄得好像小寶不是四爺親生兒子似的,四爺對你您這麼好,您不覺得自己太寒四爺的心了嗎?」

楚芊芊抿唇,不說話了。

這時,年四爺抱着小寶回來了,走到門口,恰好聽到青瑤職責楚芊芊的一席話,當即愣了臉:「青瑤!」

青瑤嚇了一跳,轉過身道:「四爺。」

年四爺眸光冷冽地看着她:「從明天開始,不要在屋裏伺候了,去前院!」

這是降成三等丫鬟了。

青瑤眼眶一紅,委屈地看向了楚芊芊,希望楚芊芊能替她求情。

楚芊芊卻好似什麼也沒聽見,把小寶抱進了懷裏,見他睡得沉,擔憂地問:「怎麼就睡了?吃飯了嗎?」

「玩累了,胡亂吃了些東西就睡了。」他當然不會告訴楚芊芊,小寶被卡在石頭縫險些出不來的事兒,楚芊芊若知道了,只怕又要哭暈過去了。更重要的是,只怕會怪罪他沒看護好小寶了。

楚芊芊心疼地脫了小寶的衣裳,將小寶放進被子裏:「你下次不要再單獨帶小寶出去了,你看,你都不記得叮囑他吃飯。」

年四爺神色複雜,沒做聲。

楚芊芊又打來熱水,給小寶擦了身子,一擦,發現他的屁股和大腿外側有幾處淤青,心,一下子揪了起來:「小寶跟人打架了嗎?怎麼到處都是傷?」

被卡在石頭縫裏,相比是當時磕到或磨到的。年四爺清了清嗓子,說道:「沒打架,就是……打雪仗摔了幾下。」

小寶的皮膚格外嬌嫩,別說摔,便是稍微大力捏一捏都能青上好幾天。楚芊芊將信將疑地噤聲了,尤其年四爺的表情沒有絲毫破綻,楚芊芊雖心中不悅,可到底不好說什麼了。

「你吃飯了嗎?」給小寶收拾完畢,楚芊芊的目光投向了一直靜坐在對面,一瞬不瞬盯着她的男人。

年四爺微微一笑:「你可算是想起我了。」

楚芊芊不好意思地理了理鬢角,喚廚娘燒了一桌菜,自從有了小寶,她便不愛給小寶之外的人下廚了。

年四爺吃完飯,沒有離開的意思。

楚芊芊眨了眨眼:「你累了一天,快去歇著吧。」

年四爺定定地看着她,這目光太灼熱,她幾乎不敢與他對視。

「傾兒。」

他一手摟住她纖腰,一手挑起她下顎,輕輕地吻了下去。

楚芊芊的身子一抖,低頭,轉過身,背對了他:「會……會吵到小寶的……」

年四爺的眸光暗了暗:「傾兒。」

又從身後抱住了楚芊芊,大手,從她雲裳一滑而入,撫上了她的溫軟。

楚芊芊整個身子都繃緊了:「你說過會給我時間的!我……你……」

也許是諸葛夜的到來刺激到他了,若在往常,他不會這樣的,他很有耐心,十五年都等了,這幾年又算什麼?但今晚,他莫名的,不想等了。

他的手越發肆無忌憚了起來,唇也落在楚芊芊的雪頸上,細細地親吻著:「傾兒,我們是夫妻,以前是,現在也是……傾兒,不要再拒絕我了。我等這一天,等得太久了……」

楚芊芊根本找不出任何一個拒絕他的理由。

她還是歐陽傾的時候,便是他的妃子。

現在,她又是他的妻子。

就算只是履行一個妻子的義務,她也不該拒絕他的求歡。

但為什麼……會這麼排斥?

年四爺單手一扯,扯落了她的羅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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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寵腹黑賢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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