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熟悉的場景

身後，柜子裏原本安安靜靜擺放着的雕刻品全都緩緩上升，上面的符咒開始改變紋路，另一隻手上的虎形玉佩更像是一塊虎符。

號令千軍！

強大的精神力，以及尚有的一絲清明，蘇九玉陡然覺得不對，猛一轉頭，瞳孔狠狠一縮，靠！

她想也不想，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反向原則，什麼姐姐弟弟，定情信物，你都要殺我了，誰跟你好？一把將人朝自己身後拍出，跟拿着一個盾牌似的。

挾天子以令諸侯！

就連黑化的小正太本人似乎都沒想到這一茬，身後浮起的各路刻符雕刻都跟着一滯。

也就那麼一秒。

轟！

天塌地陷，天旋地轉，鋪天蓋地的爆炸的浪潮直撲而來！

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等到蘇九玉在元力的護持下搖搖晃晃的站穩，準備再給出一掌時，眼前的景物卻陡然變化，小道、山林、灌木，碎石，綠樹紅花相映間，分明就是晴明島四季常春的內部！

打出的掌風落空，她愣愣地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破損的衣服，聞着尚未躲避及時而焦糊的發梢，嘴角狠狠地抽了抽，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看來，她這是稀里糊塗的又從幻境裏出來了？

還好她後來及時又及時用元氣護住自身，不然可不是這些小傷小痛的事了，

她環顧了一周，往前走了走，別說司侑辰了，前前後後就沒瞧見一個人，連原本一路跟着他們的久菲等人都不見了。

人去哪呢？

蘇九玉搖了搖頭，也不確定她到底是在幻境中待了多久，按她在幻境裏的記憶，都能足有幾個月，換成真實的肯定不會這麼誇張，就好比人做夢一樣。

人做夢的話，可以一下子從少年漸變成老年，你以為過了幾十年，實際上也不過一晚上的時間而已，對於幻境這類東西，她也算是了解不少。

不過沒真實到這麼誇張罷了。

蘇九玉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一邊隨地找了塊石頭坐下休息，一邊喝着水想着，難不成這就是晴明島的試煉？若真是這樣，雖然後面有點兒不大友好，可前面加起來，貌似她還是賺了啊。

畢竟小正太還是挺可愛的。

她的是小正太，不知道別人是什麼，她記得，蘇青和他父親當初碰見的都是各類凶獸……凶獸啊？

蘇九玉正準備再喝水，卻突然聽見了一聲詭異的叫聲從身下響起，手中瓶子的觸感也變得毛茸茸的極其奇怪！

她唰地低頭，對上了一雙紅色的眼睛，哪裏還有她正喝着的瓶子……

那不知是人是鬼，是妖怪是鬼怪的東西，一見她望來，再次怪叫一聲，張嘴就要撲來。

卧槽！還來？！

蘇九玉一驚，別人條件反射是將東西扔出去，她倒好，條件反射雙手直接收緊，死死地收緊，不僅阻礙了這奇怪東西的撲來，還順道反撲了一下，連抓都不用費力去抓了，直接就這方便的姿勢就往地上蓄力一摔！

原本坐着的石頭成了很好的尖銳道具。

哐當！

這一聲摔的那叫一個清脆響亮，然而，意料中的鮮血沒有，腦漿四濺更是沒有，有的只是手中這奇怪動物的幾聲怪叫，除此之外，那一身青黃的毛壓根兒沒半點兒損傷，更別說血肉了。

蘇九玉錯愕，下意識地都要去懷疑自己剛才究竟有沒有用力了。

手中的東西不停的掙扎，幾乎就要抓不住。

她一咬牙，二話不說，這次是調動了十成的元氣，又是狠狠地一摔，怪叫響起，同樣的沒有鮮血，沒有腦漿，有的只是安然無恙，耀武揚威！

她眨巴了兩下眼，望着手中跟兔子差不多大的動物，什麼怪物？這是還殺不死了呢？那她這還打什麼打？等著被殺不就好了？

想是這麼想，趁著主動權還在自己身上，蘇九玉奇快的從褲腿邊抽出一把鋒利的匕首，還好這一次她的身體沒變小，除了手中裝水的瓶子變成了這奇怪的東西，其他的一切正常。

手起刀落！

哐當！

匕首的刀刃落在了石頭上，她很確定，可，和石頭有着皮肉之隔的動物，卻依舊安然無恙，甚至叫的還更響亮了！

蘇九玉愕然了，愣愣地看着自己確實已經開過封的匕首，什麼鬼，摔不死就算了，這還刀槍不入了？

就在她這愣神的空檔，手中的東西劇烈掙扎之下一個脫手，逃了出去。

蘇九玉一轉身，這才看見了躥到對面樹上那動物的全貌，小，跟兔子差不多大，就連眼睛都是紅色，只不過又比兔子紅色的眼睛多出了凶光。

尾巴很短，渾身毛色青黃而雜黑，似貂似兔，紋如豹子。

這是……

蘇九玉在防備着的同時皺眉，等等，她剛才好像無意間想到了一下凶獸，然後，周圍的景象就變了，所以，這是趁她剛出幻境，不注意放鬆的時候，又鑽空子把自己拉入了嗎？

幻境、凶獸……

『……像兔，比兔小，棲在高樹，候風吹而移樹，眼紅，尾短，毛色青黃而雜黑，其紋如豹，火燒不死，刀砍不入，打之如打皮囊。』

曾經聽過的話在腦海中響起，蘇九玉猛地睜大眼，望着那奇怪的動物，難道這是父親所說的『風狸』？！

風狸，乃山海經中的一種異獸，別名風生獸，似貂，速度奇快！

她小時候，父親就喜歡抱着她說一些古異獸，《山海經》《太平廣記》《神異經》等更是看過不少，以前純當看着好玩，這算是她小時候唯一還能當故事書一類的東西了，竟是沒想到這回卻在幻境裏見着了！

還真是……火燒不死，刀槍不入啊！

蘇九玉黑線了，還真是該感謝她小時候看了這些東西么？

青黑的影子一晃，當真是說打就打，速度也是真快！

蘇九玉早有防備下，險險避過，一邊周旋，一邊心思電轉。

『菖莆塞其鼻方可殺之……』

眼前一亮，對！

她還看過這麼一句話，既然這幻境在某種程度上是嚴格遵循真實的，那麼，這種方法應該也是遵循的！

菖莆……

蘇九玉閃躲抽空之餘，左右尋找，奈何她現在所處的跟原始森林似的環境，半點都不是菖莆該生長的地方，按記載，菖莆該是生長於陰濕乾淨的山澗淺水石上或溪流的岩石縫中。

水！

溪水，淺水，不論是什麼水都好，她現在應該往可能有水的地方跑！

這幻境中哪裏有水她不知道，但她決定賭一把，這東西速度太快，她打也打不死，如此下去，遲早會把她自己被耗盡。

若她猜想的沒錯，這幻境既是鑽她放鬆間的空子營造出了有凶獸的環境，那麼，從另一種角度來看，水源這類環境，是不是也能有她潛意識製造而出？

不得不說，蘇九玉偶然真相了一把。

耳邊傳來水流的聲音，心臟劇烈的跳動，奔跑中她定眼一看，果然！

目光前後一掃，蘇九玉眼尖的找到一簇菖莆，在身後的東西追來之際，她猛地一個翻身，左手一把從溪中的石縫中拔出了一簇菖莆。

在呼嘯的疾風中，眼疾手快的塞入風狸的鼻中！

同一時刻，右手中攥著的匕首再次揮出！

剎那間，時間禁止，鮮血從青黃的皮毛下濺出，那異獸怪叫一聲，牢牢地被匕首定在了樹榦上，死的絕對透透的！

心跳回歸，蘇九玉驟然鬆了一口氣，抹了把虛汗，還好還好，賭對了。

就在她緊收著心，以為幻境該還原的時候，卻沒想到半點兒動靜都沒。

還沒完？

蘇九玉第一個能想到的就是這。

像是為了印證她的猜想一樣，一聲如嬰兒的吼聲陡然從一旁密林中傳出，樹葉搖晃之間走出了一隻體型堪比獅子的野獸。

唯獨格格不入的是那頭上還盯着兩角。

蘇九玉凝神定定地看了一會，有了先前的猜想，這一次更快確定了所來的東西。

『水有獸焉，名曰蠱雕，其狀如雕而有角，其音如嬰兒之音，是食人……』

她低頭，苦笑的看了眼自己腳下的石頭邊流淌過的涓涓溪水，她不過就是也鑽了個空子要了條水流而已，至於再給她附贈一頭守護獸嗎？

還食人！

對着蠱雕兇殘的獸眼，得，有水有肉，這一回還真把自己當盤中餐了！

眼中跳動的興奮嗜血的光，她倒要看看到底是這些幻化出來的死物厲害，還是一個大活人厲害！

蘇九玉咬着匕首，雙手如拳，從溪中的碎石上猛然躥起，先發制人，狠狠地朝着蠱雕襲去，一出手就是十成的力道，沒有任何投機取巧，就是拳頭對拳頭，硬碰硬！

蠱雕比風狸大的多的軀體倒也靈活，可躲過了拳頭，卻沒躲過拳頭帶來的勁風，更沒躲過蘇九玉咬在嘴中的匕首！

嬰兒的啼哭猶如低吼，更加的尖銳。

蘇九玉越戰越勇，越挫越勇，就在快要分出勝負的那一刻，她沒發現腳下的溪水已經無端起了變化……

就在準備踩在下一塊岩石上一個起跳時，剛一落地，只覺腳下一軟，她一愣，猛一低頭，入眼不是熟悉的溪水澗而是一片沼澤！

這一腳踩下去，那就是深入泥潭，能不能上來還是兩說！

！

又換場景了？

即便在這緊要關頭，也控制不住蘇九玉想爆粗口的心，幻境裏難道還存在打不過就跑的道理？就像自己第一次想要反擊時那樣？

她下意識地抬頭，原本以為會看不見那隻蠱雕的凶獸，沒想到一看過去，不僅看見了蠱雕，它還彷彿無知無覺般當下面還是溪水似的，再次朝她撲來！

蘇九玉呆了一下，利爪襲來的時候，反應倒是不慢，心裏甚至還慶幸了一下，還好還好，這幻境還算人道，知道給她送個替死鬼。

她身子險險一避，一把抓住蠱雕厚厚地皮毛，猛一用力，原本沒入沼澤的小腿直接從下方拔出，掌心一翻，她一腳踩在蠱雕身上，借力一個躍起！

噗嗤！

重物落入沼澤的聲音，伴隨着慌張的叫聲，蘇九玉都不用回頭就知道那隻蠱雕肯定要完了，本以為是會被自己殺死，沒想到最後死的這麼憋屈，直接餵了沼澤！

她可惜的搖頭，就在快要抓住一旁的樹枝時，腳踝突然被什麼東西纏住，上升的速度一滯，身子陡然下降！

蘇九玉大驚，她低頭，一隻鬼手正牢牢地拽住自己的腳踝處……

這是……

不給她多餘一秒的思考時間，煞白透明的鬼身也從沼澤地里冒了出來，緊緊地抓着她想要往上的腳踝！

蘇九玉一凝，在鬼手拽下去的那一刻，她抽出匕首，以元氣覆蓋而上，猛地朝那隻鬼劃去，在鬼手鬆開的瞬間，她瞅准還有一半露在外面的蠱雕，想也沒想的再次踩了上去。

剛要借力，還未來得及多離開蠱雕身上一尺，沼澤里左右兩邊又各冒出一隻厲鬼，一左一右的就要抓住她左右兩隻腳踝，這一次角度使然，她隱隱看清了沼澤地中心，色澤不同的地方連接起來，像極了一個法陣。

瞳孔劇烈一陣，蘇九玉豁然抬頭，果見之前準備抓着的樹上同樣隱匿著兩隻厲鬼，深深地的眼眶中冒出幽綠的，盯着的正是她雙手的位置！

尤其，這四隻厲鬼看起來怎麼那麼眼熟？

那麼像是……

腳……手……

四鬼鎖四肢！

太過於深刻的記憶，蘇九玉腦海中直接跳出了這個詞，等等，這不對！她很肯定自己想過司侑辰，想過司侑辰小時候，所以幻境才會出現他小時候的樣子。

她也很肯定自己放鬆時想到了凶獸，又讓這神秘的晴明島鑽了空子，把她帶入了有着凶獸的幻境中，可，鬼，厲鬼，陰陣，這些東西在固守心神之後，她絕對沒想過！

不僅是這之後沒有想過，進晴明島之前，她也沒想過啊，那滋味可不好受，她又不是自虐狂，沒事想這個幹嘛？！

這幻境有古怪，蠱雕沒消失，幻境卻變了，與其說是一個幻境，倒不如說是兩個幻境的重疊，一個是她的，另一個是……

看着這再眼熟不過的厲鬼，一個念頭出現在蘇九玉腦海中。

她猛然搖頭，不敢肯定，卻也不得不提防，連她死而復生，借殼重生的事都能發生，還有什麼不能發生的，更何況還在這本就神秘的晴明島上！

她之前能借幻境鑽了空子，不代表別人鑽不了其他的空子！

藉著緊還留在外面的蠱雕，蘇九玉一邊與四隻厲鬼周旋，一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邊還在找機會從這沼澤中上去，要不是自己之前被這六鬼聚陰陣所害，更為熟悉和了解。

再加上她如今的境界不同，這會兒在這不利的環境下，恐怕根本撐不了幾分鐘。

是，六鬼！

所以，不止現在與她糾纏的四隻，還有兩隻不知道藏在何處！

「快快快！在前面，就在前面！」聲音在離這不遠處響起。

「久丫頭身上有養魂石，我老窩在那兒，這氣息我絕對不可能認錯，你說你，要不是你一個沒守住心神，久丫頭不見的時候，你會也中招嗎？」穆老飄着他那魂體，恨鐵不成鋼的道。

「以前不是魂體狀態有些東西感受不到，我現在算是弄明白晴明島的幻境是怎麼回事了，嘖嘖嘖，夠陰的啊，專鑽人空子。」

「不過也真奇怪，越往這邊走，都不用你那懷錶了，連我都能感覺到命魂的氣息了，咋就沒看見呢……哎，等等！那是什麼？！」

穆老說着說着，飄着的身體就來了個急剎車。

「圈養的厲鬼。」一直不吭聲的司侑辰終於出聲，神情更加嚴肅。

也不知是不是蘇九玉這邊雖佔了下風，卻還在僵持不下的原因，或是因為其他什麼，蘇九玉眼尖的發現離她這兒不遠處的一處林子後傳來細微的窸窸窣窣聲。

更像是人咬牙切齒的聲音，再加上那目光越來越過強烈，就算是她想不知道都難了。

她再次避過之時，眼睛投向了一處，厲呵，「出來！」

話語落空，彷彿那處根本沒人似的。

蘇九玉靈光一閃，一這回沒再避過厲鬼纏上的陰煞之氣，幾乎不用她再喊，果然之前投向的那處地方再次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久菲不避不躲的緩緩走了出來，身上的衣服也明顯有些破爛，想來也是經過了一番惡鬥。

只那五官還和以往一模一樣，一模一樣的柔笑的表情，就連說話的口吻也都像極了，「真不巧啊，沒想到會碰見你，我久氏集團的東西好拿么，蘇九？」

想法被證實，蘇九玉差點兒都要笑出來了，果然是久菲啊，不到最後有絕對把握的關頭，決不露面！

瞧瞧，這一幕多熟悉啊，不知道的還以為她這是在經歷之前的一幕呢，看來這幻境還真可以重疊。

或者說，還可以進入別人的幻境中，她還沒摸透，倒是被人先發現了這點，就比如現在，她這算是被人捷足先登了嗎？

她不回話，卻輕輕道，語調微微上揚，「六鬼聚陰陣？」

久菲挑眉，神情傲然，「還算你有點見識，我倒是沒想到你居然是穆家的人，這麼一來，於公於私，我都不能留你了，反正晴明島上死上一兩個人，也算正常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