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墓室

「哦，怎麼說？」明明是被纏住了四肢，蘇九玉卻反倒有興趣閑談了起來，她覺得吧，比起以往，久菲這回貌似看着更順眼了一些，至少，襯著那臉上的灰漬，就算是裝的溫柔，也只更為滑稽，十足顯現出了惡的本質。

「於公，你也拿了我久氏集團不少東西，這要是不給你點教訓，外界還以為我久氏集團怕了不成，於私，這一回久家可是也能競爭排名的位置，穆家本就霸佔著上面，如今有了機會，我哪能讓你活着出去？」

蘇九玉點頭，分析的真透徹，只不過可惜，這一切久家是該有，卻不是由她久菲來！她可不是給人做嫁衣的主！

久菲一抬手，那被她一直圈養的一隻厲鬼一下子掀開了蘇九玉右臉上的銀色面具，哐當一聲面具掉落的聲音，沒了遮掩，蘇九玉倒也不驚慌，大大方方的讓人看。

兩張乍一看下明顯不同，仔細一看卻又很是相似的臉龐暴露了出來。

右臉，五官張揚，沒了面具的遮掩，沒了妝效的收斂，如玉肌膚將所有的優點盡數展現，就好像知道自己比旁人更加漂亮，所以，恣意釋放之下也就更加的耀眼。

左臉，內斂低調，盡數優雅，舉手投足都是逼人的貴氣。

一藏一隱，氣質使然之下，很容易讓人忽略她的長相，可這兩張臉，左邊依舊是蘇九的樣子，而右邊，分明是蘇九玉的樣子！

久菲震驚的看着，曾經被彙報上來的資料也一起調了出來，「你……你不是蘇九，你是蘇九玉？！」

她記得下面的人彙報，蘇九認蘇家的蘇九玉為妹妹，而就是這個蘇九玉贏走了他們久氏集團的品居樓，後來轉送給了她哥哥『蘇九』，現在這是——

「還滿意自己看到的么？」蘇九玉懶洋洋的道，若不是她四肢還處在鎖死狀態，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正品著茶，閑適的和人聊天呢。

久菲搖頭，神色不定，「你到底是蘇九還是蘇九玉？」

這兩個身份到底誰是假的？若是蘇九是假的，那又怎麼會能來參加晴明島歷練，若是蘇九玉是假的，那另半張臉是怎麼回事？

尤其，現在這聲音，分明是女聲！

蘇九玉低低一笑，桃花眼閃爍著細碎的光芒，別有深意的望着猶在岸上不遠處的久菲，「或者，我不介意你最後叫我一聲姐姐。」

姐姐？

久菲一愣，一個早該深藏的名字從心底冒了出來，久玉……

「不可能！」這話脫口而出，她身子猛一陣搖晃，剛還無所謂這人到底是兩個身份中的哪一個時，現在卻已經出現了慌亂，只那麼一瞬，又冷靜了下來。

頂多只當她姐姐的朋友，她姐姐的朋友不少，雖然這朋友看着有點忘年之交的意思，但，那又如——

「是啊，我也覺得不可思議，或許，是我命不該絕」蘇九玉挑唇一笑，掃向這都快和自己有了感情的四隻厲鬼，「我說你這幾隻厲鬼還養著呢？」

久菲一愣。

「嘖，都一年多了，六鬼聚陰陣，你說我以前怎麼就沒發現你的真面目呢？」

原本聽到六鬼聚陰陣，久菲根本沒有多想過，這陣也算是一種有名的陰毒術法，同為隱門的人知道也不為過，但這一回再聽，只覺得一陣寒意自心底蔓延。

姐姐？

久玉？

她望着含笑被固定在沼澤地中，尚未下沉的少女，不知是不是因為那話的原因，明明這人的臉除了和久玉同樣漂亮之外，沒有半點兒相同。

可，那一身耀眼的氣質，即便處在下方卻仍舊睥睨的姿態，那輕輕掃來的眼眸，一切的一切神態動作都像極了她那個姐姐久玉！

不、不會，不可能，明明都已經死了，早在一年半前都死了！

但，久玉……她姐姐從小就喜歡研究那些稀奇古玩的書，她原本就怕她有什麼保命的底牌，足足一個月之後，才徹底放心。

可現在，普通人都有怨念凝成的魂魄滯留，若是換成她姐姐……

她不停地搖頭，內心的恐懼腳步無意間使她退了兩步，也就這兩步，又猛地讓久菲回過神來。

她狠狠地盯着蘇九玉，色厲內荏的道，「不管你是人是鬼，是妖是魔，我能殺你一次，難不成還殺不了第二次？別忘了現在主動權在誰的手中！」

「是嗎？」

蘇九玉絲毫不懼，她是真真正正的不懼了，目光移向已經亂了心神的久菲，提醒道：「你難道沒發現，你這六鬼還差了兩隻嗎？」

什麼意思？

難道不是因為她暫時沒下命令嗎？

久菲條件反射的細細命令，明明能察覺到，卻根本不受她控制，她一震，「怎麼回事？你做了什麼？！」

蘇九玉淡淡地打了個哈欠，視線瞥向一處，笑道：「這可真不關我的事。」

動靜從她看向的那處傳來，一個高大的人影同樣走了出來，司侑辰黑眸如同看着死人般看着久菲，手中抓着的正是兩隻奄奄一息的厲鬼！

是蘇九玉熟悉的另外兩隻。

「嘖嘖嘖，我就說怎麼出了兩隻厲鬼，原來久丫頭你之前就著了這個道啊！」

早在一刻鐘前就飄在蘇九玉身邊通風報信的穆老，摸著鬍子，嘖嘖有聲的說着，「毒，真毒！對一個經脈斷裂，修為還在入境境界的人用這個邪門陣法，真歹毒！」

「司、司侑辰……你怎麼在這？！」久菲眼瞪大如銅鈴，再看着他手中抓着的自己辛辛苦苦餵養的兩隻厲鬼，心下更是涼了半截。

她一句話說完，不待人反應，不甘的望了眼蘇九玉，拔腿就跑！

剛一動作，身後勁風襲來，久菲回頭躲避，逃跑之餘，也不忘給自己最後還剩下的四隻厲鬼下命令，冷笑，「司少，我知道你實力比我強，但，你若是再追我，人可就真沒命了，那下面可是沼澤！」

然而，她這一聲沒得到司侑辰的回應，反倒是另一道輕嘲的笑聲傳了過來。

「這就不用你費心了，我說小菲，難不成你以為同樣的招數，還能困住我兩次嗎？」

若說久菲對上司侑辰，那是實力上的懼怕，那對上蘇九玉，那就是內心上的恐懼，幾十年的深入骨髓，如影隨形，想忘都忘不掉！

她豁然抬頭，對上的是蘇九玉笑吟吟的臉，「你——」

「忘了告訴你，你那兩隻厲鬼確實不關我的事，但，另外四隻，我可沒說不關我的事。」

只見沼澤上，原本藏在下面的四隻厲鬼明明是想要抓住逃跑的人，自己卻像是被什麼東西糾纏住一樣，仔細看，蘇九玉原先站着的位置旁，另一個陣法影影綽綽的覆蓋了上去。

望着那雙明媚的桃花眼，巨大的精神力毫無防備的衝擊而來，腦海有如萬千針孔鑽入，慘叫從久菲口中發出，那一瞬間的心神鬆懈，原本還有着聯繫掌握著的四隻厲鬼徹底斷了聯繫！

眼睜睜的看着那四隻厲鬼，連同原本奄奄一息的兩隻反撲了過來。

反噬！

久菲恐慌的腦海里直接浮現出了這顯現，六鬼聚陰陣，她甚至都能聽見厲鬼的嚎啕，望見漫天的火海，不！不！那是她給她的好姐姐久玉準備的，不是她自己！

她不能輸，不能輸，她好不容易爬到現在這個位置，好不容易大家都忘了久玉，只記得她久菲，她不可能輸，她還要嫁給溫家，對！

溫家！

想是想到了什麼似的，久菲眼中出現了扭曲的光，在六鬼撲上的時候，豁然對着蘇九玉詭譎一笑，「你難道不好奇，我為什麼會進入你的幻境中嗎？為什麼能提前在你的幻境中布下陷阱？」

蘇九玉一愣，這個問題她確實想過，也只當是自己發現了晴明島幻境的空子，別人自然也會發現。

雖然吧，久菲平時比起她，也不是很聰明的那種，比她先一步發現其他的空子，還是能讓幻境重疊，自己掌握主權的那種，的確挺讓人有點兒不爽的。

但，她還沒自大到那種程度，可現在看來，難不成這話中有話？

久菲被六鬼折磨束縛的面容猙獰，笑容卻依舊燦爛，好像贏得還是她似的，「你別忘了，我身後現在不止是有久家還有溫家，你說你是久玉，誰信呢？」

她使出最後的力氣，不知道從身上拿出了什麼，在蘇九玉、司侑辰尚未反應過來之前，猛地拔開！

嗖！

一簇耀眼的火光原地炸響，仿若信號彈一樣印在了幻境的上空，那一秒，天旋地轉，整個幻境空間驟然坍塌，是蘇九玉很熟悉的一種感覺。

就像是自己經歷的第一個幻境破滅時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這次除了這種坍塌的感覺之外，自己貌似還在往下掉？

「小心！」司侑辰眼疾手快，連忙將人護入懷中，隨着上方的坍塌，兩個人一同呈現自然落體，直直往下掉去！

耳邊除了呼呼地風聲，還有着穆老老大不爽嚷嚷的聲音，「怎麼回事？晴明島幻境塌了也不該是這樣的啊？這怎麼還能自由落體呢？」

他是自由落體不了，可這忽明忽暗的環境下，讓他一個老頭去追兩個呈自由落體的人，怎麼這麼不友好？一點兒不懂得尊老愛幼！

可吐槽著吐糟著，穆老卻覺得不對勁了，老眼陡然一亮，「徒兒！沒錯，就是這！感覺更近了！」

感覺什麼？

即便是在下墜狀態，也沒影響兩人的反應，蘇九玉猛然抬頭，又被這忽明忽暗的光線繞的花眼，配着這失重的感覺，更是想吐。

她連忙將腦袋埋入司侑辰懷裏，悶着聲音道：「穆老，你是說命魂的氣息嗎？」

「對對對！」穆老激動了，一點兒也不覺得現在這不友好了，「就在這下面，我能感覺的到！我就說怎麼能一直感覺到氣息，就是找不到呢，原來是藏在地下去了！」

司侑辰雙手緊緊地護著蘇九玉，懷裏卻也能感受到懷錶的位置，傳來一陣陣灼熱的感覺，錯不了！

砰！

重物落地，灰塵滾落，即便是在借力之下，也着實摔得不輕。

蘇九玉倒是沒怎樣，只不過被這顛簸不適了一下，耳邊傳來了一聲悶哼。

她想到什麼，連忙從司侑辰身上爬起來，急道：「你怎麼樣？要不要緊？有沒有受傷？」

司侑辰輕緩了一下，抓住人在自己上方亂摸的手，「……我沒事，緩緩就好。」

這聲音比起平時有些啞，蘇九玉更是不信，奈何自己的雙手被人抓住，周圍又是黑暗一片，司侑辰又穿着衣服，她還真看不清到底如何。

「我們這是掉在哪了？」她趁著問話的時候，鼻子輕嗅了嗅，貌似沒嗅到血腥味，還好，應該沒皮外傷，青紫是免不了了。

畢竟是從這麼高的地方掉下來。

司侑辰搖頭，輕輕移動了一下，微皺了一下眉，「我懷裏有火摺子，你拿出來看看。」

蘇九玉依言拿出，火光閃現，頓時照亮了周圍的一塊地方，是一個小小的甬道，前面的空間似乎更寬敞一些。

「哎呦，你們也太快了，追死老頭了，徒兒，久丫頭，你們沒事吧？」慢一步的穆老呼呼喳喳的道。

司侑辰的面色除了有些白之外，其他的看着似乎還好。

「還好么？」她轉頭，趁人點頭的時候，她猝不及防的按了一下他后腰的位置，輕嘶地短促聲頓時從司侑辰口中傳出。

「久久。」司侑辰無奈道，還真是在她面前想裝都裝不了。

蘇九玉皺眉，「看來是摔到骨頭了。」

這裏不好處理，有些難辦。

司侑辰搖頭，「沒事，等出去再說，暫時不礙事。」這話是真的，他一開始執行任務的時候，槍子兒都不知道吃了多少了，中了槍，受了傷，還不是照樣挺著。

比起現在這個，確實在不礙事的行列中。

「……也只能這樣了。」蘇九玉有點懊惱，撐着他站了起來，反觀穆老一點兒都不緊張，好像這不是他徒兒似的。

「沒事，這臭小子從小摔慣了，沒這麼不經摔。」

司侑辰嘴角抽了一下，蘇九玉也黑線了，好不容易感性一下，醞釀起的情緒，算是徹底被這一老一小攪和沒了。「咦，這旁邊還有燭台，嘶，這蠟燭的材料好啊，居然點不化。」

甬道里光線瞬間透亮了起來，蘇九玉一眼便看見了掉在他們前方，還被六隻厲鬼束縛的久菲。

「呦，這歹毒的丫頭還真是幸運啊，有這六隻鬼束縛著，浮空狀態就給安然無恙的下來了，久丫頭，早知道你也待會兒掙脫的。」穆老感慨了一聲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蘇九玉也稍稍驚訝了一番，有些無語。

「你們說，該不會誰把老頭兒的身體埋在地下了吧？」穆老說着，又搖了搖頭，神情有些凝重，「不對，就算是以為老頭死了，也不該是把老頭的身體埋在晴明島啊，而且，就算埋，也不該把命魂的氣息也放上啊？」

一句話，點醒了什麼。

三人頓時想到了很早之前的分析與顧忌，眼中均是不同程度的謹慎小心。

蘇九玉眼光一閃，「是不是，看看就知道了。」

不顧久菲的掙扎，她一抬手，原本還聽久菲話的被她圈養的厲鬼，這回像是認錯了主人似的，反而把久菲提着放在了前方探路。

「你——」就連她想說話，也一起給封了，只身子不停地掙扎扭動，若是眼神能殺人，蘇九玉恐怕已經被殺一萬次了。

「呦，這個好！」剛還沉默謹慎外加猶豫的穆老，頓時被這舉動給逗笑了，「不過你們還是得小心一點，看見不對勁的咱就跑，反正老頭兒也習慣這樣了，除了有點兒不真實外，的確挺方便的。」

「你倆年輕，老頭兒那身體就算是找回來，以後還不知道能活幾年，千萬別因小失大啊！」穆老一個勁的提醒，他可不想因為自己把這倆孩子害了。

蘇九玉、司侑辰紛紛對視了一眼，說是這麼說，但，落葉也得歸根，更別說是人了，再說，穆老剛半腳跨入返真境界，就沖這個，怎麼也不止是活幾年的事。

更何況，這麼狠毒的事究竟是誰幹的，也必須查清楚！

至於和久菲的私事，她不介意暫時先放在一邊。

甬道格外的安靜，別說是人了，就連機關都沒看見一個，反倒是越走越覺得這兒像是——

「你們有沒有覺得，這結構，有點兒像是墓室？」穆老納悶了，難道還真有人給他埋在墓里去了？

蘇九玉點頭，「不是像，而是一定。」

說這話，是因為她已經看見了前面的墓室，一口棺槨正放在正中央。

兩人一起望向了穆老，卻見穆老神情有着難掩的激動，幾乎不用問，他們想找的就在這裏！

「等等，我先看看。」司侑辰攔住了她想要往前的步子，自己上前查看，結果，蘇九玉一句『你還有傷』最後還是兩個人一起上前看了看。

輕敲了敲，棺蓋沉悶的聲音發出，小心翼翼的將棺蓋打開，原以為會出現什麼，結果，又是什麼都沒發生，安安靜靜的更像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