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傳言
這日傍晚，青枝發現自己家的藥房裏人突然越來越多，最後，幾乎是擠滿了人。
她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人。
有真來看病的，還有專門看庄旭清贈送的那面錦旗的，更有隻是來湊熱鬧的。
那個讓錢六按摩的二十歲男子，將他下午聽到的庄旭清和孔大夫的對話以及後來和他說的話到處傳播著。
而他的話又被聽到的人傳到其他人那裏。
一傳十，十傳百。
不到一個時辰，江北城的人都知道了松鶴私塾那些學生的怪病竟然被年紀輕輕的孔大夫找著了病因，並用對了方法。
也都知道了，眼下那些患病的孩子正在好轉之中。也都知道了，孔大夫分文未收庄旭清的銀子。
人一多起來，便沒有了喘息的功夫。
青枝又要給人看病，還要和人嘮嗑，因為總有人問起她是用的什麼辦法醫治那些孩子的，她只有一遍又一遍的如實告訴。
味西這個從來沒有人聽過的辭彙，就這樣一瞬之間被江北人所熟知了。
他們知道了這種東西於人很重要，知道了它存在於新鮮的蔬菜和水果中，知道了缺了它就會讓人得壞血病，甚至死去。
但是，他們還是對它一知半解。甚至可以說一無所知。
還有的人突然想起以前誰誰家不捨得吃新鮮的菜只吃腌菜而最終導致抱病死去的真實事件。
現在才知道他們那時的真正死因。
那些人那時也是和松鶴私塾的孩子們一樣，無力，發燒，牙齒出血，以及身上泛起紅斑。
只不過以前只是偶有類似病人，不像松鶴私塾那樣大批人突然犯病，自然沒有引起什麼人的在意。
那時候大家都以為那是一種突發的可致人身亡的怪病而已。
有些人在孔家藥房裏聽了孔大夫的話以後，暗暗在心裏決定回去后盡量少吃腌菜，多吃新鮮蔬菜。
因此，來的人幾乎都慶幸自己來了，尤其是那些平日裏吃新鮮蔬菜水果極少的人。
錢六也忙壞了。
也不知為何，大家因為對青枝改觀，對他一一樣突然改觀了。
以前，大家都覺得這裏有兩個太年輕的大夫讓人不放心，現在則認為年輕的大夫有進取之心，學東西快，熱愛鑽研。
兩人都忙得沒有喘息的功夫。
好在後來青顏加入了進來，她在從外回來時發現自家藥房人滿為患時就被深深震驚到了。
待問了青枝原因，知道了事情經過後，她就專程給人解惑。若有人問起青枝是怎麼給人看病的，她就代為回答問題。
郭氏也來過幾次，每每看到藥房裏站着的那些人，面上便升起一種欣慰的微笑。
只是她的笑容里始終還帶着一點憂愁，那是因為夫君孔仲達不知去了何處。
雖然青枝告訴她他眼下應該無事，但，她還是不能完全放下這個心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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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孔家藥房裏的來看熱鬧的人中，有不少是相互熟知的。
他們因為不是來看病的，便聚在一起相互之間聊著天兒。
也不知是誰突然就說到了陸知府一家。說起陸知府自然又說到了他兒子。從大兒子說到三兒子。
也不知是誰在說起陸世康時突然來了一句：「我和你們說，我今日剛聽來了一個秘密，這個秘密是關於咱們風流成性的陸三公子的。」
說這話的是個男子。聲音清亮，聽着十八九歲的樣子。
青枝正給一個老婦人把著脈，聽這人說到陸世康，不由自主地凝神靜聽起來。
就聽這男子又說道：「我聽說啊，陸三公子三四天前的晚上趁著醉酒之時，把他表妹給睡了......」
有人驚呼道：「真的假的？」
這人笑了一聲道：「當然是真的。這消息是從他表妹的丫頭婭兒那兒傳出來的，還能有假？據說陸府已經打算等陸世康遠行回來就讓他去他表妹家送大禮去了……」
青枝愣了。
為老婦人把著脈的手突然之間好像失去了感知脈搏跳動的能力。
此時被人群簇擁著的她，像是一瞬間被整個世界所拋棄了。
一種驀然出現的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的感覺讓她默默地看着門外漆黑一團的夜色發怔。
也不知為何，突然就覺得疲憊。
剛才興緻勃勃的她，現在多說一句都覺得疲累。
青顏也聽到了那年輕人的話語，她一直在暗暗地觀察著青枝。
見她突然變得極其安靜，神色恍惚，目光獃滯只盯着一處時，她在心裏嘆了口氣。
她這妹妹，果然還是沒能逃過陸世康的圈套。
她之前的那些告誡，她竟真的沒聽進去。
她知道眼下她需要安靜，於是對鬧哄哄的人群說道：「今日不早了，大家明日再來吧，他們兩個都累了……」
有人聽了青顏的話后看了看孔大夫的臉，見她臉色蒼白，像是心不在焉的樣子，於是道：「孔大夫可能是真累了，咱們先走吧，明日再來。」
被青枝把著脈搏的老婦人，也覺察到了眼前的孔大夫的異樣，道：「孔大夫你看着有些累了。我明日再來。反正我這也是老毛病了，一時半會也好不了。」
人群說走就呼啦啦地都走了。
不多時，藥房裏就只剩下青枝青顏和錢六三人。
青顏一把拉過青枝，將她拉出藥房，往自己房間拉去。
到了自己房間，她將房門一關，迴轉身就嘲諷說道：「青枝，你竟然會為了他這種人難受？」
見青枝不語，她道：「我當時說什麼來着？我讓你離他遠遠的，你偏不聽！現在好了，知道他是什麼人了吧！」
見她還是不語，她又道：「你啊，對他抱有幻想就是以為他會為了你改變，現在證明了，他不會為了任何人改變。你當自己是誰呢你！」
見她不陪着自己一起罵他，她就更氣了，狠狠說道：「醉酒後玩弄表妹這種事，真的是他這種人能做得出來的！」
她還要說什麼時，就見青枝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她試圖拉住她時卻被她甩開了手。
她看着她從自己的房門口走了出去。背影在夜色里看着格外孤單，凄然。
她嘆了口氣。
青枝離開青顏房間后，不想回自己房間，就來到院裏東南角的菊花前站着。
靜靜地站着。
內心破碎的感覺是如此的痛楚，如此的真實。
她平生第一次體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