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孔大夫不覺得太巧了嗎?
第二日。
青枝清晨起床洗漱後站在客棧欄桿處,極目遠眺,但見群山環繞,霧在山間若隱若現。
一時間心情大好,什麼提防着陸世康,什麼擔心自己身份被其他下人看出,一概丟到了九天雲外。
她還是那個瀟灑自如的孔青枝。
正站立時,只聽身旁有個聲音說道:「孔大夫,你怎麼一句話都不同我家三公子說?」她聽出是吳山的聲音。轉過身,發現他正向欄桿處走來,轉瞬便已經站在了自己旁邊。
「話不投機半句多。」她轉過身來,看着遠方的青翠色山脈道。
「你和我家三公子,竟是如此話不投機嗎?」吳山驚訝問道。
此時他突然想起,他家三公子說過的,這孔大夫是個有秘密的人,於是他特意看了她一眼,想看出她到底有何秘密。
觀察了孔大夫半天,他只看出這孔大夫,皮膚挺白的,眼睛挺美的,頭上的發束挺黑的。
然後嘛,確實比其他男子秀氣了些。
但對於一個男子來說,秀氣倒也不算得是什麼缺點。
反正他吳山是這麼認為的。因為,他認為自己也是有些秀氣的那種長相。
正觀察時,只聽這孔大夫回他的話道:「對,確實話不投機。」
吳山回她道:「說來也怪,我家三公子很少與人話不投機,怎麼就單單和孔大夫你話不投機?」
「這……你要問他了。」青枝回道。
這時吳山感覺到自己旁邊似乎多站了個人,往左看了一眼,只見他家三公子不知何時也站在了欄桿上,如此他便被夾在了自家三公子和孔大夫之間,他問自家三公子:「三公子,你說說你和孔大夫,當真話不投機嗎?」
青枝聽了吳山的話才知道陸世康也站在了欄桿邊,雖然不看他,卻想知道他如何回答,就聽他那低沉磁性的嗓音回道:
「我和孔大夫,是心有靈犀,無需多言……」
吳山疑惑地看了看自己右邊的孔大夫,又看了看自己左邊的三公子,道:「怎麼你們兩個說的完全不一樣,一個說彼此話不投機,一個說彼此心有靈犀,那你們到底是話不投機還是心有靈犀?」
陸世康道:「你現在該操心的,是怎麼樣能快點兒熬好葯,然後早點收拾東西快點趕路......」
吳山聽出他家三公子這是在讓他幹活去了,只好往客棧房內走去。他早晨偷懶讓店家幫着熬三公子內服要用的葯,也不敢讓三公子知道。因此眼下必須裝着去熬藥的樣子。
其實,他還挺想和孔大夫聊會的。
他昨日一直騎馬跟在轎子後面,面對和他並騎的像冰山一樣的齊方,快把他悶死了,而讓他疑惑的是,昨日三公子也一反常態的頗為沉默,前面的馬夫王呂平日裏本來也不怎麼愛說話。
本來陪三公子出來以為能好好散散心的,誰能想到,同行的人除了他,個個都是悶葫蘆!
再這樣下去,他要悶出病來了。
吳山走後,青枝感覺單獨面對陸世康時,那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又來了。彷彿只要兩人單獨相處,那感覺便消失不掉。
雖然,他站得離她頗遠,並且,他也沉默著,並未說話。
突然之間想起他說的什麼心有靈犀,當下心裏鬱悶得緊。
不,她並不想要和一個紈絝子弟有任何靈犀,如果有,也必須把這靈犀當即清除掉。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陸世康在哪兒,哪兒便是她的危牆。
她於是返回了自己房間,收拾自己的衣物去了。
啟程時日頭已經升起一竿子高了。
根據昨日晚上客店吃飯時她聽到的陸世康和吳山的談話,她知道大約會在今日傍晚到達他們說的那個山間住宅。
看來又是一天的行程。
坐在轎中時,她照例又看起了醫書,那陸世康也像昨日一樣看起了不知什麼書。
路上一閃而過的風景,除了吳山偶爾發表發表下看法外,其他人都不甚在意。
吳山見自己引不來共鳴,便也徹底閉了嘴。
「撲......」
也不知過了多久,青枝聽到了一聲東西跌落在地上的聲音,低頭看時,見是一本書,書頁翻開着掉在地上,看不出書名是什麼。
這必是陸世康手裏剛才看着的書了。
她看了一眼陸世康,但見他似乎已經沉入睡眠。
在他睡着的這個時刻,她便突然想起了自己那丟失了的青銅牌。
那日他放於懷中的,到底是不是她所丟失的那個青銅牌?
現在他睡的這般沉,又勾起了她想要在他身上查找一番青銅牌的慾望。
於是,她在椅子上轉過身,讓自己面對着他,輕輕叫了聲:「陸公子……」
「陸公子?」
「陸公子......」
在連叫幾聲,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后,她決定進行自己的動作。
像那日一樣,她悄悄將手伸進他懷裏,在衣服里搜尋着是否存在那日摸到的硬綁綁又薄薄的東西。
讓她驚喜的是,她再次摸到了它。
那物的大小摸起來似是和她丟的那青銅牌差不多,厚薄也差不多。
正要將它拿出來時,只聽到陸世康的聲音突然響起:
「孔大夫?」
又是此前那震驚的聲音,又是那張震驚的臉。
也不知是裝的,還是當真如此震驚。
她的手再次突然之間停住了。那硬綁綁又薄薄的東西再次從她手裏滑落了。
臉一下羞得滿臉通紅。
耳旁又聽到他那帶着一絲調笑的聲音:
「孔大夫是否覺得現在便是幫陸某把心脈的時機了?」
上次在酒樓,她確是說過,她覺得需要的時候便把,她覺得不需要的時候便不把。
心裏一聲長嘆,只好回道:「嗯,我只是想看看陸公子的心脈,和前幾日相比,是否有所改善。」
陸世康一字一頓回她道:「既然如此,那孔大夫請仔細把好了。」
她不再回話,臉再一次紅到脖子處。
手指觸摸到的,是他強而有力的心跳。
而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也似那日在逃離望江樓的那一刻一樣,撲通,撲通,無論如何也無法止住。
這一刻,明明很短,卻似無比漫長。
在她從他懷裏抽出纖纖玉手時,便聽陸世康問道:「孔大夫可有定論了?」
「你這幾日好多了。」她回道,卻是不敢看他的臉。
「多謝孔大夫關心了。」他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不必客氣!」她有些懊惱,聲音提高了些。
「孔大夫臉這麼紅,是天氣太熱么?」耳旁又傳來他的聲音。
「你何必明知故問!」
只聽他慢條斯里回道:
「陸某怎知孔大夫因何臉紅,在陸某看來,孔大夫必然是熱的......」
她現在確信了,他不說話還好,只要說話,便句句調笑。
當下便不欲再回他。拿起醫書,又開始翻看。
剛低下頭,便聽到耳旁他低低的聲音:
「孔大夫當真不是借行醫之名對本公子行龍陽之禮?」
她也不看他,眼睛只是盯着醫書,皺眉道:
「陸公子因何一再認為孔某有龍陽之好?」因怕其他人聽到,說時也不得不壓低聲音。
他再次低語:
「因為陸某發現,孔大夫每次都是趁本公子熟睡之際,方為本公子把心脈,孔大夫不覺得......太巧了么?」
「你......」
「孔大夫放心,陸某說過會為你保守這個秘密,陸某一定說到做到......」
當下青枝唯一想做的事就是伸出拳頭打他一頓,但又覺得男女之間如此做法不合禮儀,且自己若真是揮拳打他,會讓自己女兒態盡顯。再者,當着他這些下人的面,如此做法也易讓人心生困惑。於是不得不按住性子,不再理會他。
而他,也再次沉默了下來。
躺在他那張躺椅上,一動不動,似是睡著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