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白露為霜
「那你呢？你喜歡什麼？」
江依依寫字的手停了下來，背對着夏帆，淡淡說：「沒有。」
「那以後想做什麼？」
「不知道。」她又繼續開始寫了，做一些別的事，可以讓她暫時擺脫對迷濛的思考。
「為什麼沒有自己喜歡的事？」
「我不想說。」
「隨你。」夏帆靠在椅背上，靜靜看着江依依許久沒動過的背影。
把別人看得越透，自己的靈魂就會越來越撲朔。
他相信江依依不是一個囫圇的人，只是她不願意吐露。
「夏帆，我是個好人嗎？」江依依背朝夏帆，看着對面SWEET甜蜜的霓虹燈光，，炫目的色彩，彷彿可以過濾掉所有的不幸和艱難。
「那要看，你怎麼去定義『好人』這個詞了。」夏帆轉了轉頭，盯着工作枱上的黑色布料。
「你會怎麼定義？」
「我不會去定義，這個人好不好與我無關，若是氣味相投，他再壞，我也覺得他是好的。」
江依依低低地笑了：「這是真實的想法，還是話術？」
夏帆沉沉望向她漆黑的背影，隨着低笑，她的肩膀微微抖動，她的髮絲，糾纏着萬千愁緒。
「你對人性太悲觀了，我真是這樣想的。」他說。
SWEET的霓虹燈故障了一瞬，燈光閃爍了一下，在失去光彩的那一秒鐘里，江依依看到了自己投影在玻璃門上的剪影，她毫無精神，一臉的倦怠和疲憊。
最近，發生太多事了。
「夏帆。」她喚他的名字，「我只是……不太敢相信人性。」
坐在工作枱後面的夏帆被她叫得一震，幽幽的兩個字，像是在……呼救。
「走吧，去吃面。」他站起來，拿起椅背上的外套開始穿。
「等等，我還沒寫……」
「放下，跟我出去走走。」夏帆口吻緊繃，定定看着回頭的江依依。
「好吧好吧……」江依依投降地放下筆，舉起雙手。
夏帆大步走過去，拉着她的手腕，推開了玻璃門。
寒氣瞬間裹挾了江依依的全身，她的臉，一下子就白了。而這個時候，新街的夜市之中彷彿有着抵禦寒冷的天然屏障，往來的行人，還是笑意滿面，就好像全世界只有她一個人活在這個很難進行下去的冬季。
街道上的氣氛鮮活，江依依雖覺寒冷，卻也莫名覺得鬆了一口氣。
好像只有在最樸素不過的人間煙火里，她才能積蓄出一點力氣。
兩人順着人流，在夏帆有意無意的牽引下，往更為熱鬧的地方走去。
「喂，你剛剛好像沒有鎖門。」她扯了扯夏帆的胳膊。
夏帆是個狠人，這麼冷的天，出門竟然什麼都沒戴。
幸好她自己身上還圍着剛剛忘記解下來的圍巾。
「有監控。」他呼出一口白氣。
「要是他戴面具了怎麼辦？」
「識別不了五官，門會自動上鎖。」
「天吶，還可以這樣，你怎麼不早說，早說我……」江依依震驚了，現在的門店裝備都這麼高級了嗎？！
「你別想玩那個。」夏帆掃她一眼，繼續往前走。
「別這麼小氣嘛，又玩不壞，我試試，要是發現了漏洞，不也正好幫你掃除隱患嗎？」
「你有點自覺，我的店裏，你才是最大的隱患。」
「瞎說，你沒覺得每次我來，你生意都特別好嗎？」
「需要我和你提弄塌擺架，打亂標價，以及你的傾倒式找東西嗎？」
「……」江依依別過臉去，「每個人都有缺點的，但你不能只注意人的缺點，其實有些人，她的優點真的是光芒閃耀。」
「比如字丑。」
「喂！」江依依轉過來吼他。
一個小孩子看到他們二人，抖抖索索地抿嘴繞過，江依依看他一眼，那小孩竟泫然欲泣。
江依依眼睛一亮，戳戳夏帆的手臂：「夏帆，我們來做個遊戲吧。」
「什麼遊戲？」
「我來演黑社會女老大，然後你演我小弟！」
他們兩人都是一身濃重的黑色，站在一起，意外地醒目和神秘，低調中兼具生人勿近的氣場。
夏帆：「……」
「好嘛好嘛，就一次！夏帆，好不好呀……」她晃着夏帆的胳膊，這是第一次，江依依如此親昵。
她的眼睛盛滿期待，抬頭看着夏帆，過於明亮的眼睛，在沿路的燈光里顯出幾分迷離，江依依的眼中，似乎投射出了另一個人。
她不是在看我，夏帆想，這個時候，她最想見的那個人，大概就是她會親昵而無顧忌地晃他手臂的人。
她是被那個人養出了習慣，不安的時候，就鬧着那個人陪她一起瘋魔。
他感覺得到，江依依的這次到來，帶着無盡的驚慌和不安，可他無能為力，江依依太敏感，也太堅強，同時，也太脆弱。
夏帆蹙眉：「不行，我想演黑社會老大，你演我的侍從丫頭。」
「侍從丫頭？你怎麼這麼封建？還丫鬟？」
「不管，我要做老大。」
「不行，我先提的，先到先得。」
「我付面錢。」
「好的，你是老大。」
「……」夏帆斜着眼睛鄙視了她一下。
江依依一笑，立刻站在了夏帆的右後側，腳步也收斂起來。
夏帆莫名其妙地回頭看她，江依依當即伸出右手謹慎而謙恭地擋住右邊交錯的人流：「帆哥，這邊人多，您小心一點，放心，三爺那邊已經有了消息，在看到貨前，不動手。」
夏帆：「……」
路過的中年婦人像看神經病一樣瞟了他們一眼。
「嗯，讓小江繼續盯着。」夏帆扭曲著臉說，開口的那陣白氣，不情不願。
「已經吩咐下去了，帆哥。」江依依神色平靜地接過。
接下來這段前行，江依依完美地扮演起一個時刻保護夏帆的敬業保鏢。
附近的人還沒走近，她就伸手擋在夏帆身側；有小攤販過來推銷，明明一句話回絕的事，她偏偏用「嚴肅而深沉」的目光來傳達；哪怕是再低的台階，江依依也會一本正經提醒……
會玩，夏帆自己都快信了，如果不是周圍過於赤裸的異樣的目光的話。
「前面就有站崗的城管了。」夏帆提醒，該殺青了，別真的被城管當黑社會抓起來。
「好的帆哥，我讓兄弟們都來一下。」
夏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