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籩豆有踐
「我明白。」楚陶然抬頭，一瞬不瞬望着湯瑩震亂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吐露，「我明白前因後果，全部。」
江際揚不自在地避開了臉。
湯瑩連嘴唇都白了，那雙像極了江依依的眼睛，瞬間滑入了深井。
他，他知道……
楚陶然的心口驀地一痛，妖妖，也是這樣痛苦……不，她會比湯瑩更痛苦，因為從頭至尾，她都太清醒了，她清醒到沒讓任何人看到她的清醒。
「我不同意，我堅決不會同意的！」林靜涵在醫院的反應在她的心裏種下了黑色的種子，依依決不能去楚家，哪怕是這輩子不結婚，也不要女兒走入一個對自己有芥蒂的家，「我們兩家交好是憑着情誼交好，我們家依依很好，不需要可憐，不需要同情，更不要施捨，我女兒很好，大學還沒畢業，不急着結婚。」
楚陶然搖搖頭：「這許多年，依依在我心裏，一直是最好的，我有她，是榮幸。至於結婚，我一直等著娶她，就看她什麼時候願意嫁了，兩年後也好，十年後也好，我一直在，她願意要我了，我就帶她回家，只是我心急，遇到她的事總是會心急，我急着定下她，怕她跑遠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小然，你們都還年輕，現在談婚論嫁……」
「下學期之後，我就出國進修了，這一去，至少有五年的大部分時間，會放在國外，所以在出國前，想把依依的手握在手裏。我會好好努力，以前怕自己不夠好，配不上她，不能讓伯伯阿姨放心地把她交給我，從不敢鬆懈，現在也一樣。」他說，微微翹了翹嘴角，「其實她不愛學習也不要緊，我養得起她。未來我有規劃，不會虧待依依。」
「小然……」
「我知道阿姨的擔心，我不是說說而已，也不是心血來潮，我現在是個一無所有的年輕人，唯有一顆真心，可以拿給你們看，我是真的，很喜歡依依，很喜歡，喜歡了好多年。以前，我不知道她經歷了這許多事，現在知道了，想站在她身邊，把她圈起來，保護起來，再也不讓別人傷她，也不願讓她吃任何的苦，如果未來艱難，都降臨到我楚陶然一個人的身上就好了，我替她背着。」
湯瑩說不出話。他們小的時候，大人都說依依愛跟着小然，小然愛讓著依依，可後來連她和林靜涵也逐漸意識到，江依依對楚陶然的依賴，楚陶然對江依依的寵溺，早就染上了更為複雜的味道。
那次在家，江依依保證不會和楚陶然在一起，湯瑩雖然不信，但知道江依依對這份感情並不篤定。或許，她該再問一問江依依的意思……
楚陶然從外套里取出一封信，雙手遞了過去。
「這是我爸留給您的一封信，是楚家的誠意。」
「老楚給我的?」
「爸爸早就寫好了。」
湯瑩抖着手打開，兩張信紙，一個紅封。
看了一會兒信，湯瑩一驚，拆開紅封，一張支票露了出來。
上面的金額，讓湯瑩到抽了一口氣。
「不!這我不能收!」
江際揚聞聲湊過來看，看清支票，目光凝了又凝。
「這是自依依的那件事情后，爸爸每年收入的百分之五十。十四年的聘禮，都在這裏。」
「不!我不……」湯瑩推拒支票的手，被楚陶然強行按住。
「我要娶她，自是給她最好的。我楚陶然的真心就在這裏，換伯伯阿姨一道准許，准許我可以喜歡她，准許有朝一日，她可以嫁給我。」頓了頓，他說，「這也是媽媽的意思。」
「靜涵？」湯瑩心情複雜。
「是。」
湯瑩把紅封推回去：「你們年輕人的事，你們看着辦吧，等到了那一天，聘禮再來。」她用力按著楚陶然的手，眼睛裏閃著淚光，請你，好好對我的女兒，如果我看到了你的實際行動，自會同意的……
楚陶然是她看着長大的孩子，他不是輕易允諾的人。
「全心全意。」他用力點頭。
似乎一切終於走到了順利。
江際揚輕輕咳了一聲：「我也不同意。」
這回是湯瑩訝異了，江際揚平時對楚陶然一直青眼有加。
「她十二歲的時候，我住海邊的老同學送了三個小水母，只有指甲蓋那麼大，白色的，她特別高興，特別喜歡，一回家就抱着罐子看，後來死了，那個罐子，她一直留到現在，最近幾年才不往裏面灌水。我知道我女兒，外剛內柔。我不信一心一意恆久天長，我女兒和別人不一樣，經歷了那樣的事，在戀愛上肯定敏感些，脆弱些，如果遇到吵架了，遇到分手了，別人經受得住打擊，我女兒可不一定，這不怪她。我知道她看重你，心裏也有你，也正是因為看中，將來才更放不下。三個水母，她花了許多年，如果換做是一段有你參與的感情，這一輩，她可能都走不出來。她要是誰也不招惹，誰也沒招惹她，一輩子做老姑娘，這裏也永遠是她的家，我不想看着她受苦。」
「伯伯怕我做不到？」
「我不強求你，如果做不到，就不要答應。」
楚陶然帶上了幾縷笑意：「那就加上一條，我不分手，分手的權利在她手上。」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給她。
江際揚摩挲手指，他想抽煙了：「真的不會變心嗎？」
「絕不。」這不難啊，是他的妖妖啊，他又怎麼會變心……
「好。」江際揚湧起一陣煩躁，蹙眉去陽台抽煙了。
接着又聊了幾句，楚陶然就準備離去了。
湯瑩把他送到門口，卻不想一開門，穿得單薄的林靜涵就站在冷風裏。
「靜涵……」
「我想着小然這麼久沒回來，肯定是有話要說，這麼大的事，事關依依，我怎麼好不來。我是來說一句，之前是我不好，依依那孩子，是楚家的福氣。我匆匆地來，也沒帶什麼體面的東西，你若不嫌棄，這個就是我給依依的……」
林靜涵出門連手套都忘記帶了，拿出一個扁扁的首飾盒子。
「給我吧，我明天帶給她。」
楚陶然把自己的圍巾給林靜涵圍上。
林靜涵愣了愣，眼裏溢出淚花，笑了起來：「好……謝謝……」
說「謝謝」的時候，她冰涼的手，緊緊握住了湯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