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於我歸處
這個時候回去，一切都蟄伏在生活里，連什麼時候破土而出都無從把握，到時候，就不是她解決問題了，而是問題解決她。
「我待會兒直接去機場，看到你安好，就放心了。」
他來這裏，本來就沒抱着一定把她帶回去的打算，他只是一定要來找她一下，告訴她，我在找你，我在想你，我在等你。多久，我都在等你回來。
「哦，那你時間不多了，還有別的話要和我說嗎？特產什麼的，有想要的嗎？」江依依帶着一絲笑意。
她自己還沒意識到這一點，楚陶然一出現，於她，就是一種救贖。
不安了許多天的心，終於在此時，找到了一個信賴的落腳點。
「想要什麼你都會答應我嗎？」他問，認真地望着江依依有了熱度的大眼睛，忽閃的睫毛，一如往常的調皮靈動。
「在我經濟能力允許的範圍內。」
「那不要了。」他搖了搖頭。
江依依鼻子皺了起來，數落道：「喂，你已經是個大孩子了，怎麼這麼沒眼力見，怎麼能對送東西的人有過高的要求呢？我我雖然經濟能力有限，但我的心，我的心是真誠的啊，禮輕情意重動懂不懂？再給你一次機會，挑個價格適中的，我出門在外，手頭不怎麼寬鬆。」
楚陶然笑了笑，把她的頭髮揉亂，原本就亂，這一揉，更不成樣子了：「我想要的東西，誰也買不起。」
江依依眨眨眼睛，撅了一下嘴：「那你自己買吧，我很窮的。」
真的，都是傍這夏帆那個高富帥過日子。
「好的。」楚陶然伸手從大衣口袋裏，拿出自己的錢包，抽出自己要用的證件，把剩下的整個錢包都塞進了江依依的口袋。
「拿好了。」他湊在她耳邊說。
「你幹嘛?」江依依推拒。
熱乎乎的錢包和她的手都在她的口袋裏。
「我不想你用別人的錢。」他把江依依推出來的錢包再次塞了進去，「我的隨便你用。」
「我又不是白用人家的，我都記着的，以後會還的，這點素質和道德，我還是有的。」
「那更好了，我的不用你還。」
楚陶然按住她反抗的胳膊，江依依越掙扎越來勁，楚陶然索性一把把她擁在了懷裏，牢牢鎖住了他的胳膊。
「拿着，不然我就帶你回去。」
藏在他的懷裏，冬夜裏的寒冷都被楚陶然擋在了外面，她眼睛莫名其妙被酸澀清晰，楚陶然的氣息就在鼻尖。
多少次，她從副駕駛的位置上醒來，朦朧里，總是會把正在操縱方向盤的夏帆看成楚陶然，那一瞬間的欣喜，讓她飽嘗看清后的失落。
而此刻，楚陶然就在面前，真實地擁抱着她。
她把眼淚逼回去，倔強地扯齣戲謔的語調：「花完了你不會告我吧？」
「不會，捨不得。」他低聲說。
江依依不知道該說什麼，良久說了一句廢話里的廢話：「我欠你太多了。」
她自己都在心裏，罵了一句廢話。
「那就報答我一些。」他說，話音裏帶着和她相似的笑意。
「說吧，我今天大發慈悲，畢竟突然有了一筆收入。」
聞言，楚陶然把她抱得更緊了些：「你道歉。」他說。
「道什麼歉？」江依依問。
「你嫌棄我。」楚陶然說道，用認真至極的語氣，說着自以為嚴肅的事，偏偏尤其地可愛，旁人或許會覺得他與平常無異，但對和他一起長大的江依依而言，話音里的委屈簡直就要成江河奔流了。
「我沒有！」江依依反駁，我什麼時候嫌棄你了？你楚陶然是哪路神仙，自己心中沒點數嗎？
「你有。」他篤定，一邊篤定，一邊委屈，彷彿受了氣，還不能正兒八經找正義。
「我哪有？！」
「你不理我。」
「我沒……」
「你不接我電話。」
「我……」
「你不回我消息。」
「我……」
「你把我設置成免打擾。」
「你……」
「你不用我的錢。」
「那是……」
「你不和我道歉。」
「你……」
「你欺負我，你還不和我道歉。」
「……」
江依依認真思考「欺負」這個詞的意義，在能欺負到楚陶然這件事上，她竟然隱隱有種自己還挺厲害的感覺，不錯，我挺棒，還能欺負到楚陶然，厲害。
「你還笑。」楚陶然悶悶地在她耳邊說。
「我不道歉。」江依依一副堅決不改的剛硬樣子。
楚陶然笑了起來，本來也沒打算真的讓她道歉，不過是說了逗她而已：「那我是不是可以告你了？」
「好啊，露出本性了吧，剛剛還什麼都讓着我，現在還想告我了，你太壞了，我不要和你玩了，免得讓你影響了我高尚的道德品行。」
楚陶然笑得更開心了，淡淡重複：「你太壞了。」
「對啊，我本來就沒想做個好人！」她振振有詞。
一切，又回到了他們往常互相打鬧的樣子，說着默契的玩笑話，連笑容的痕迹都是相似的。
楚陶然放開她，像是要擼袖子和她理論，舔了舔嘴唇，露出兇狠的樣子。
他放開，江依依知道，是時間差不多了，楚陶然要去趕飛機了。
江依依嘻嘻一笑，催促他：「你就要趕不上飛機啦！」
楚陶然捏了捏她的臉，做最後的叮囑：「多吃點，太瘦了你媽會說你的。」
「走吧走吧，別耽誤我，我要回去數錢了！」
「財迷。」楚陶然意猶未盡地又捏了一下，轉身攔下了一輛計程車。
最後給她纏緊了圍巾，他抬腳上了車，就在這陌生城市的街道上消失了。
江依依看着車輛遠去，空出來的位置不斷地被其他車代替，交錯里，街道不斷衍生，不斷蔓延向更遠處。
口袋裏的錢包，依舊是熱乎乎的。
她轉身回酒店，嚇得猛一陣戰慄。
夏帆就閑閑靠在一輛停在路邊的車上，他沉靜的目光，頗具威壓地一層一層把江依依繞了起來。
「夏……夏帆……」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覺得是自己幹了壞事。
「我真的只是出來抽根煙。」他平靜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