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日之夕矣
她在新街上一邊跑，一遍嘶吼，他一定就在不遠處，一定就在，但他就是不出來……
賀燃肯定放心不下她的，不會真的走掉的，只是……只是不忍心和她當面道別而已……
她哭得心力交瘁，整個人都碎掉了，跑得跌跌撞撞又磕磕絆絆，彷彿街上所有人都停了下來，神色恐怖地盯着這個發瘋的年輕女孩。
「夏帆！你出來好不好！我怎麼能……這怎麼能是最後一面呢……賀燃！夏帆！你……」
一雙有力的臂膀搖搖欲墜的她拉進懷裏，楚陶然的氣息籠罩了下來。
「讓他放心地消失。」他在江依依的耳邊說。
「三三……」江依依在楚陶然懷裏悲愴慟哭。
楚陶然抬頭，看到從小巷子裏走出來的熟悉身影，痛色在眼睛裏閃現，賀燃對他笑了笑，最後看了眼江依依，轉身消失在了人流里。
把江依依橫抱起來，她像虛弱的小獸一樣縮在他懷裏抽噎，楚陶然收緊了臂膀，抬腳往停車的地方走去。
駛進地下車庫，楚陶然把江依依從車裏抱出來，上了電梯，進了門，脫掉外套，把她放進被子裏。
「睡一會兒，醒了再想。」
「包還在車上，包里有夏帆的東西。」
「嗯，我待會兒下去拿。」
她在被子裏掙紮起來，動了又動，冒出一雙紅腫而血絲滿布的眼睛：「你在這兒，我不好脫衣服。」
「脫完衣服就乖乖睡覺嗎？」
「再想一會兒。」
楚陶然把她的頭按進被子，從床邊起身了。
「楚陶然。」
「嗯。」他腳步停住。
「我本來想和你分手的。」
果然，要是昨晚他在她身邊多停留一會兒，江依依可能昨天就把這話說出來了，楚陶然轉身過來，看着江依依從被子上翹起來的頭：「本來？」
「我覺得自己不能勝任你的女朋友，我一點都不好。」我和你吵架，任性妄為，無理取鬧。
他沒說話，走過去把床頭抽屜打開，拿出一支眼霜，擠在手上揉開，附在了江依依異常灼熱的眼睛上，輕輕給她塗抹起來。
「但我想了想，賀燃與夏帆拼了命在一起，還是錯失了，我就不敢和你分手了。」
「嗯。」
「你怎麼只是『嗯』？」
楚陶然手上力道陡然加重了幾分：「因為我不舒服，聽到『分手』兩個字，很不舒服。」
江依依縮進被子裏，避開了他的手：「那我不說了。」
「睡醒了再說分不分手的事，你還沒平復下來。」
她躲在被子裏，悶悶地說：「平復下來了。」
「平復下來了還會敢和我提分手嗎？」
江依依不說話了，團在被子裏裝死，楚陶然調高了暖氣，開門出去了。
到車庫把她的包拿回來，輕輕推開房門的時候，看到地上橫七豎八的衣服，給她收拾起來，順便在床邊坐下了，江依依還是容易醒，下一秒就睜開了，迷迷濛蒙，知她沒醒得透徹，楚陶然摸摸她的臉，輕聲說了句：「是我。」
江依依又乖順地把眼睛閉上了。
看着江依依睡在他的床上，蓋着他的被子，枕着他的枕頭，他的房間，他的東西，楚陶然淺笑着在她臉上又摸了摸。
倦成這樣，還要和他分手，這是多彆扭的性子啊。
但醒來，等她自己翻過了夏帆與賀燃的那頁，心裏才能好受一些，楚陶然的手指在江依依蹙著的眉上按了按，傻丫頭。
江依依是被熱醒的，熱醒了之後，第一個感覺是，餓，太餓了。
把暖氣關掉，她又縮在被子裏緩了一陣，才像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一樣，無比清晰地意識到了一件事，她現在，睡在了楚陶然的床上。
突然熱血沸騰了，他就是這麼躺在這裏……然後這麼蓋着……翻身的時候是這麼翻的嗎……就是這個被子嗎……江依依踢一踢，又輕輕聞了聞……是楚陶然的氣息……
他會靠在床頭看書嗎……這個枕頭……他也同樣把臉貼在上面過吧……江依依整個臉都埋在了枕頭裏……
那起床的時候呢……他一定是這樣坐起來……然後……
楚陶然悠閑靠在門上，與江依依四目相對。
江依依嗆了一聲，微笑一下，迅速鑽進了被子。
楚陶然看着復又隆起的被子，無聲地笑了起來。
他開門出去了。
聽到關上房門的聲音后，江依依猛地掀開了被子，披頭散髮地呼出一口氣，實在是，無地自容。
楚陶然在廚房戴手套，江依依探進腦袋來：「我夢遊起來取隱形眼鏡了嗎？」
「我。」
「那卸妝呢？」
「我。」
「感覺這個香味是……」
「面膜，我。」
「好像還有潤唇膏……」
「我。」
「……」江依依掛在門上，看着楚陶然冷靜的面容，皺着眉問，「你都是怎麼知道這些的？請問你是隱藏的美妝博主嗎？」
「十幾年了，你是我看着長大的。」楚陶然瞥她一眼，也沒專門研究過，只是似乎歲月能慢慢拼湊出一些東西，江依依的習慣，她爸媽都不一定比楚陶然清楚。
想了想，江依依突然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她狠狠抽了抽嘴角。
「哎。」
楚陶然看了過去，等着她的下文。
「你知道我的……生理期是……」
楚陶然臉色一僵，垂下眼帘，走來就把江依依從門上剝了下來，重重把廚房的玻璃門拉上了，還冷著臉鎖了起來，轉頭把背影留給了江依依。
江依依眨眨眼睛，大笑着跑開了，一掃起床時的弱勢，雄赳赳氣昂昂開電視去了。
天已經徹底黑了，江依依團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吃薯片，還順便敷着眼膜，無比感念楚陶然把她的東西放一些在他這邊的睿智，晚上回去的時候，眼睛消下去了，才不至於被邵思琪追問。
楚陶然打開廚房的門，開始往餐桌上端菜。
江依依薯片嚼著嚼著，皺了皺鼻子，這個香味……
「哇！楚陶然！你太棒了吧！還會做蛋撻！」
楚陶然伸手把撲過來的江依依攔在廚房門外，好整以暇開口：「昨天晚上，你叫沈清玦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