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6章 彼候人兮
「哇，我也要看……別拿出來，是不是最後在一起了……啊，我就知道，我還有一本言情小說推薦給你們，真的，男主是飛行員……」
「我們班早就報名了，你們隊就洗乾淨脖子等著吧，今年的籃球賽冠軍，一定還是我們班的！」
江依依與楚陶然穿行其中，熟悉的話題在耳邊時時穿插，一屆一屆的學生，即使相隔多年，也默契地繼承著彼此的人生經歷，設施一再更新換代，學生卻像永遠活在一個圈裏，以後會成為千奇百怪的人，在此時此刻，卻人生態度相似。
拍大頭照的小店旁，一處狹窄巷道，裏面有兩個相對而站的學生在悄聲說話，男生把書包背帶在手裏絞出了皺痕，女生是常見的學生頭，短髮齊劉海，低頭看腳尖，偶爾抬頭答上一兩句，兩人的目光一觸即分，似被無形的東西燙到。
江依依非要在小賣部買上兩張貼紙，看到了巷子裏的情況，就用胳膊捅捅一旁拿錢包數硬幣楚陶然：「我要是他們班主任，肯定每天放學都會來這邊蹲人，逮到一對心裏一定特別爽。」
他把硬幣遞給伸手過來借錢的老闆娘，忽然看到店門招牌下面夾了一整排的盜版漫畫，忍了忍，還是又加上一張紙幣，從上面拽下了一個江依依以前沉迷的，就當圖個紀念，這個系列居然能延續至今。
「我覺得老師親自來抓的，一般是老師覺得不合適的，其實誰對誰有好感，誰與誰聯繫得多，做老師的一看便知，被以為是沒發現，不過是老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已。」
年少自作聰明，卻不知自己最不善遮掩的正是那時。
收錢的小賣部老闆娘聽了這話抬頭看了這兩人一眼，搭話道：「你們以前是附中學生吧？」
「是呀，老闆娘好！」江依依抖抖手裏的貼紙，忽然看到了楚陶然手裏的漫畫書，他捏著書脊一角，明顯是對這粗製濫造的盜版漫畫生理嫌棄。
江依依莞爾，抓過他手裏的輕薄漫畫，她這個在出版社工作了好幾年的人，雖然沒在本職工作上話太多功夫，但實在是盜得敷衍，她一摸就心下明白，隨手翻了翻，懷念道：「我以前最喜歡這個漫畫雜誌，一期不落地買，追上面的連載，那時候倒是沒想到，以後還真在這裏面工作了。」
她撣撣封面，手指輕緩擦過明文出版社醒目標識，說道：「是每月五號送來對吧？今年運營改革，變成線上登記了，老闆娘這邊還適應嗎？」
對方忽然一愣，在校門旺鋪賺得盆滿缽滿，臉上原是滿面紅光，此時卻忽然少了些血色。
「額……我們這邊……啊呀，雜誌這塊不是我弄，都是我家老公負責的，不，就我兒子比較懂電腦，哈哈，一般都他弄……」
江依依翻翻手裏漫畫，沒應聲，草草看了個大概，把書頁一合，在手裏捲成了桶狀，落在掌上拍了拍，她抬頭客客氣氣地往店裏深處探了探目光，臉上笑容散了感情，端出了公事公辦的表情：「老闆娘先忙，生意可真不是一般的好，這書我就先帶走了，方便留個電話給我們公司嗎？」
旁邊有學生急着要東西，老闆娘全然無心應付，從店裏繞出來，把學生推擠進去，然後揣著兩手蹭到了楚陶然與江依依身邊來，臉上堆出浮爛的笑容：「小姑娘，你看你也是這邊的老同學了，阿姨可是看着你入校又看着你畢業的，我們這小本生意，估計也是著了人家的道，上了別人的當，這書反正是別人送來的，我們又不像你們都是考上了大學上過了名校的，哪裏懂這些？也就送書的把書送來，我們賣書的把書賣掉，這書要是有什麼問題，真的和我們沒關係！」
江依依手裏掂掂書，笑道：「這到底該怎麼處理不歸我管，公司自有負責處理這種問題的人，我也不懂，我就是一個普通上班族，能進明文還是因為我爸的關係，您也就是等處理結果下來就行，放到法律上這到底該怎麼講，我現在又不清楚，縱然我在這條路上走過好幾年，對這裏的小店有感情，但這也太明顯了不是？」她重又翻開書，以前看不出，現在明顯瞧出盜印痕迹，頁碼甚至都對不齊。
「盜版他人作品要承擔的法律責任，包括民事侵權責任、行政處罰責任和刑事責任，屬於侵犯知識產權罪，具體可參見《刑法》第二百一十三條到第二百一十七條。」楚陶然淡然道，「違法所得數額較大或者有其他嚴重情節的，可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違法所得數額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別嚴重情節的，可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還有罰金。」
「不不不，和我們沒關係，這都是別人就這樣給我們的，我們……」老闆娘慌了神，想要辯解，卻也辯解不出個名堂，「我們」了半天，江依依和楚陶然淡定由着她說，她也根本說不出什麼實在的。
「『賣盜版書』也是違法，所得巨大的，按『銷售侵權複製品罪』定罪處罰，可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並處或者單處罰金，《刑法》第二百一十八條有規定，『以營利為目的，銷售明知是本法第二百一十七條規定的侵權複製品，違法所得數額巨大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並處或者單處罰金。」
江依依後退半步稍稍往楚陶然身上倚了倚，在心裏為他鼓掌，這波輔助也太強了。
老闆娘白著臉仰頭朝楚陶然一望，乾乾張了嘴唇，有種眼前發黑搖搖欲墜的感覺，楚陶然也進入了角色，朝她很官方地一笑。
就這一瞬間，老闆娘忽然心中一凜，青年這清俊樣貌，這漠然氣度，這疏離笑容——
「啊！是你！學校那邊訂的美術書！不，畫冊！是你沒錯！你是書上的人！」她眉毛倒豎，想起了什麼，猛地衝到江依依面前來，盯着她一瞧，立時倒抽了一口氣，指着她喊道，「是你！就是你！你是畫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