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十七世紀的印度大陸，沒有一個統一的國家，最強盛的勢力，是在北方由瓦解的帖木兒汗國發展而來的莫卧兒帝國，當聶塵在馬六甲風生水起的時候，正逢莫卧兒王朝第五位國王沙賈汗在位當政的時期。

不過沙賈汗雖然是一位極有作為的帝王，但他的力量也僅限於北方，廣袤的印度南方依然被成百上千的土邦主統治者，馬拉塔人佔據着包括果阿地區在內的西部土地，沙賈汗的敕令不能過科佛里河。

沙賈汗最卓越的成就，是對佛教徒的屠殺和泰姬陵的興建，這位建築師國王成功的在印度大陸鞏固了意思蘭教的傳播，他摧毀了無數的佛教寺廟，將數不清的和尚勒令還俗，並鎮壓錫克教和印度教教徒的反叛，一輩子都在征戰折騰中度過。

所以，這年頭的印度沿海，基本上百里不同國，大大小小的土邦主就是約爾這類殖民者打交道的對象。

荷蘭東印度公司的本意，是以東南亞為目標的，巴達維亞是個很好的基地，從那兒可以北控菲律賓，參與和東方大國和日本的貿易，取得昂貴的絲綢和瓷器。南邊能霸佔香料群島，把那些散發着奇異香味的高價植物販賣到歐洲賺取巨額利潤。而東西兩邊，則能夠掐住新大陸貿易線和往返歐洲的航線，將競爭對手的海船牢牢的關在圍欄里。

另外廣大的亞洲圈內貿易也是很可觀的生意圈，荷蘭人可以販賣大明朝的貨物到東南亞，也能把爪哇的蔗糖賣給大明朝，甚至從占城運糧食去馬來亞，從印度運黃麻去帝汶，每一趟都能換取不菲的差價。

這美好的一切，都因為橫空殺出來的中華遠洋商行而化為泡影。

俗話說，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父母被聶塵弄死的東印度公司，如何不把這個年輕海盜當眼中釘？

大明崇禎六年年初，剛剛度過聖誕節的約爾以東印度公司的名義，在錫蘭島上召開了一次大會，他發出的英雄帖送到了英國人、法國人和各個印度洋沿岸土邦主手裏，英雄不分大小，只要手頭有船有人的，人人有份。

約爾把姿態放得很低，他在信里把聶塵的規矩誇大了一點，但意思沒變，嚴厲的警告各路勢力，若是放任東方海盜在淡馬錫坐大，後果必然不堪設想，他們會把所有的商船都堵在淡馬錫，榨取本該屬於眾人的好處，貪得無厭的損害貿易秩序，荷蘭東印度公司有義務讓參與東方貿易實體都清楚，擺平東方海盜符合大家的利益。

會議開得不大順利，因為首先來的人並不多，大部分土邦主根本不知道淡馬錫還有個海盜佔地為王，本着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精神，這些土邦主沒有理會約爾，態度積極踴躍的，只有英法兩國的商人，和十來個領地靠近錫蘭、和東印度公司走得比較近的土邦主。

其次是語言問題，土邦主們人數不多，語言種類卻不少，很多土邦主使用的土話約爾都沒聽說過，尋找合適的通事是很艱難的事。

好不容易人到了，通事也齊備了，會議在錫蘭島上一個土邦主的莊園里進行，長條板凳上坐了大約近百人，圍着一張長方形桌子聽約爾口沫橫飛的說了半天，約爾從過去講到現今，從貿易說到人文，中心思想就是勾畫荷蘭東印度公司策劃的未來，用大餅的形式，述說要是趕走淡馬錫的東方海盜，將來是多麼的美好。

英國和法國的商人各來了五六個，都是些面目冷峻的職業航海家，這些人自然是沒有那麼好忽悠的，但他們對淡馬錫的局勢的確很焦慮，因為這段時間的斷海已經波及到了這些人，商船被徵收高額的過路費，嚴重的影響到了他們的收入。

而土邦主們則嗷嗷叫着，很配合，荷蘭人航線受阻，他們的貨物就沒那麼值錢，賣不起高價，直接導致地主們財路變窄，再加上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一直沿用的殖民政策對他們十分不友好，土邦主反感伊比利亞人，間接的接納和伊比利亞人作對的荷蘭人，而東方海盜和葡萄牙人交好，敵人的朋友就是敵人，參會的土邦主很樂意看敵人倒霉。

會議立刻形成了共識，眾人一致同意，堅決消滅不平等條約，讓破壞貿易的壞海盜從地球消失是必須的。

於是會議進入了第二階段。

「那麼，我們來商議一下出兵的事。」約爾雙手按在桌子上，面色興奮激動的看着眾人：「東方海盜起碼有四十條戰船，都是大船，我們必須竭盡全力出擊，才能擊潰他們。」

會議場上立刻安靜下來，誰也沒有先說話。

東方海盜的戰鬥力，在場的人都有耳聞，那是很強的力量。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口鼻觀心，左右四顧，百態盡出。

約爾如同被一盆冷水兜頭澆了過來，他預料到這幫老狐狸會出么蛾子，只是沒想到這麼妖。

吹牛逼噴口水時人人都很厲害，真到了要出錢出力的時候就裝大尾巴狼。

「咳咳，這件事，應該按照受益大小的比例，來確定吧。」一個法國船長最終先開口了，他不痛不癢的道：「誰在這邊生意最大，誰就該出力最多。」

「呵呵，我們覺得也該是這樣。」英國船長隨即附和，如相聲里的捧哏一般說道：「大英帝國的主要貿易線路在非洲和近東，遠東這邊商船不多，就算真想出力，也很難調配，但是我們絕對配合。」

至於那些土邦主，此刻比桌子上的那些茶壺還安靜，不是他們不想出風頭，實在是力量有限，派個把獨木舟出海還行，要他們出船遠赴淡馬錫作戰，就強人所難了。

好在亞齊國的代表化解了尷尬，這位大鬍子的慕斯臨用拳頭擂著桌子，聲若洪鐘的大聲表態：「亞齊國願意以舉國之力，和約爾先生一起消滅中華遠洋商行，他們是和平的破壞者，無恥的賊！他們和葡萄牙人勾結，對我們是極大的威脅，他們殺人，他們燒房子，他們毀滅港口，有這些人在，世上就不會有和平！約爾先生，我們可以出動上百條船，上萬的士兵，亞齊人都是勇敢的戰士，也有富有經驗的將軍，我們的戰象能踏平一切！」

「太好了，世界上有亞齊這樣愛好和平與主持正義的國家，真是上帝的恩賜！」約爾毫不吝嗇的誇獎亞齊代表，朝他豎大拇指。

「不，亞齊國是真主的子民！」亞齊代表糾正約爾的語病。

「.…..」約爾被嗆得窒了一窒，想了想覺得不宜在此刻和他爭論上帝和真主的問題，於是草草越過：「荷蘭東印度公司願意出動在印度附近所有的船隻，大約十五條左右，現在亞齊國表態了，其他人呢？」

他期待的望向桌子上的人。

英法和土邦主們也不好繼續裝傻，他們紛紛舉手，一艘兩艘，三條四條，湊了湊，也有十二三條的規模。

約爾算了一下，如果大家說的都是實數，那麼加起來總共有一百三十艘左右的數量，足以碾壓淡馬錫。

只不過，裏頭有多少戰鬥力強大的戰船，可能要打個問號。

不過這不算什麼，光靠數量，就行了。

「那就這麼定了。」約爾拿出契約，首先代表東印度公司簽下了姓名，契約等於發誓，不能違背。

眾人逐一簽字，隨着白紙上墨跡越來越多，人們的心氣也逐漸高漲，特別是約爾，歷經波折的聯軍眼看就要成形，他心裏無比暢快，這都是他一手締造的，東印度公司將來不給點股份都說不過去。

「等著吧，東方海盜。」他惡狠狠的想道：「淡馬錫就是你們的墳地，大海可以埋葬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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