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討債

一品香酒樓重新開業。

爆竹聲中，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新式菜肴隨之被擺放着樓外長桌上，任人免費取用，結果差點引發踩踏，最後還是袁掌柜及時叫店內夥計撤走長桌，這才避免了事故發生。

已經被勾起了饞蟲的食客，沒了免費的，有身家的自然要進樓品嘗，沒錢也沒走，圍在樓外聞聞香味也是好的。

於是，開樓不到一個時辰，不管大堂還是二樓包間都座無虛席。

袁掌柜高興得嘴都快裂到後腦勺，跑到架著一個個新式鐵鍋的后廚，先誇了顧五姑娘點子好，只送出幾盤炒菜就引得客流如潮，然後就催促連襟張大廚幹活利落點，客人都快等不及上菜了。

幾個小工忙着切菜，燒火，只有張大廚一人掌勺炒菜。此刻他正顛著勺，汗水自額上往下淌，聽到袁掌柜的催促，扭頭瞪他：「你現在催我，之前叫你多請兩個師傅你怎麼不答應？」

袁掌柜賠笑：「外頭請來的人哪裏能放心？咱這獨門手藝得掌握在自己人手裏不是？」轉過頭又呵斥那些小工，「以後你們每月工錢漲五文，但誰要敢將后廚的事對外頭透露半個字，我絕饒不了你們！」

小工們聽到漲工錢高興得不行，連聲承諾絕不外泄，轉頭又感謝張大廚提攜他們。

張大廚卻理會他們的感謝，因為他這連襟掌柜為了省幾個工錢，招收進來的小工不是丑就是笨，還沒有什麼天分，他自然一個也看不上眼。

將炒好的紅燒肉出鍋，張大廚扭頭沖袁掌柜道：「明兒，你叫丁二去叫顧三郎來，他有五姑娘指點，就算還不太熟練，也比眼前這些得用得多。」

小工們被打擊得多了，此刻聽到張大廚這話並無半點異樣，因為顧三郎前一陣在後廚幫忙，大家都處得熟了，知道他是個憨的且勤快，有他在，日子都能好過不少，這兩日沒見着他，大夥還有些不習慣呢。

袁掌柜自然也不會反對，只問道：「三郎來了后，是讓他住你那，還是我家？還有，工錢怎麼開？」

張大廚一聽連襟最後那個問題，就知道他摳門的毛病又犯了，瞪眼道：「三郎學出來之前便只是學徒，不用開工錢，只管吃管住，叫他住在酒樓里。這樣你可滿意？」

袁掌柜訕訕：「管吃管住當然使得，但哪能不開工錢，就是五姑娘那也交代不過去。」

張大廚白了他一眼：「我做的決定，不用你跟五姑娘交代。不過，我的工錢得漲，得翻倍。」

袁掌柜還未來得及高興，就被那句「翻倍」噎得咳了起來。

還未咳完，丁二衝進來喊道：「掌柜的不好了，王公子的書童來了，點名要見您。」

袁掌柜當下都不咳了，急聲問道：「問清楚那書童有什麼事嗎？」

「小的沒來得及問就趕來找你了。」

「你個不長進的！」

袁掌柜罵了丁二一句，擔心王文博要找事，顧不得跟連襟掰扯漲薪的事，抬腳往大堂奔。

待聽得那書童說要定桌，袁掌柜先鬆了口氣，旋即又為難起來，因為現在酒樓里就沒有空桌，他本想委婉地拒了，但聽得書童提及顧小三元也要來，他立刻改口應下，然後叫丁二跑一趟縣學。

丁二跑到縣學時，恰好在舍監趕上準備出門的顧奕辰。

聽完緣由后，他對丁二道：「告訴你們掌柜，宴席我會去，但不用看在我的面上打折。」

丁二聞言愣了一下，抬頭望見顧小三元風輕雲淡的神色，靈光一閃，低聲問道：「小三元的意思……是讓咱們掌柜狠宰王公子？」

顧奕辰沒有回應，但那雙有些狹長的桃花眼裏透出一絲笑意，於丁二而言就是肯定，丁二立時如打了雞血一般，拍著胸膛道：「小三元放心，小的一定將您的意思帶給袁掌柜！」

丁二說完，雙腳如安了彈簧一般彈了出去，很快沒了身影。

顧奕辰站在原地沒動，眼底的笑意迅速褪去，目光掃向東面那顆百年老樹。

似知道躲不過，樹后之人整了整洗得泛白的衣袍，走了出來，卻沒靠近，只遠遠朝他拱手行了個平輩禮。

顧奕辰並沒有回禮，冷淡地收回目光。

慢他一步出來的舍友，瞧見這一幕，疑惑地問道：「往日你與龐兄焦不離孟，孟不離焦，近日怎地如此生疏？」

顧奕辰並未回答舍友的問題，見應邀的同窗皆已出來，便道：「時間差不多了，咱們走吧。」

同窗們應聲跟隨在他身後。

舍友扭頭望了眼樹下孤身隻影的龐懷瑾，所有所思。很快，他便回頭，快步跟上前頭的隊伍。

龐懷瑾直起身，望着被眾星捧月的顧奕辰的背影，拳頭攥緊，眼底閃過不甘。

總有一日，總有一日他要將所有看不起他的人踩在腳下！

所有人！

「龐童生，你妹妹找你，就在山門外。」看守山門的老蒼頭過來通知龐懷瑾。

龐懷瑾一見來人立時收斂眼底的恨意，聽到老蒼頭的話也沒覺得意外，上次旬休他沒回家，他娘擔心他，叫妹妹來瞧他也是應有之義，多半會給他捎了吃食。

沖老蒼頭頷首致意后，他快步前往山門，卻沒料到來瞧他的「妹妹」是顧大丫。

神色立變，他轉身往回走，卻被顧大丫叫住。

「龐二叔，你曾答應過我三件事，我是來朝你討要的。」

顧大丫的話讓龐懷瑾後頸發涼，回過身，含笑朝她走去：「大丫侄女，你四叔不久前才出的山門，你可有瞧見？」

顧大丫神色微變，她當然瞧見顧奕辰了，若非躲得快，差點就被他發現了。

瞧見龐懷瑾嘴角的笑意，顧大丫心底大罵賤人，面上卻露出遺憾之色：「我來得不巧，錯過了四叔，但好在沒錯過龐二叔。」

龐懷瑾一邊領着她往僻靜處走，一邊滿臉關切地搖頭：「大丫侄女，你也快要及笄了，以後可不能這般跑出來見旁的男子，於你閨譽不好。」

顧大丫捂嘴笑了起來：「龐二叔真會說笑，我不過是個鄉下丫頭，又非大家小姐，閨譽之類的話都按不到我頭上。」

「便是居於鄉下，也是父母疼愛的明珠，大丫你不可妄自菲薄。」

聽到龐懷瑾來回地跟她扯這些有的沒的，顧大丫終於按捺不住，拉下臉道：「龐懷瑾，我沒時間跟你扯這些廢話，你趕緊給我拿五十兩銀，就當你完成你答應我的第一件事。」

「五十——」

顧奕辰失聲驚呼，意識到不對，忙咽了回去，飛快掃視四周，見沒人注意才略鬆了口氣，然後拽著顧大丫往遠處走。

「別拉我，我現在就要五十兩，不然你龐童生的好名聲今日就要毀於一旦。」顧大丫甩開他，威脅道。

龐懷瑾被她氣得維持不住表面的風度，紅着眼沖她低吼：「五十兩，我這一輩子都沒摸過這麼多銀錢，你叫我從哪裏給你拿？而且之前就說好，我答應你三件事，但不包括叫我傾家蕩產。」

顧大丫冷笑：「五十兩就能叫你龐懷瑾傾家蕩產？你可有好幾個妹妹，只要嫁出去一個，五十兩彩禮就有了。」

「五十兩，你這是叫我嫁妹妹嗎？你這是叫我賣她們！」

「你又不是沒賣過……」

「胡說，我何時賣過妹妹！」

顧大丫被他吼得倒退，心底憤恨，冷笑：「之前沒賣過，不意味以後不會賣。」前世，她可是親眼見他賣掉他大妹妹，為的就是湊趕考的路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