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章 脫眉

「子建公子的那一篇文章真是文采斐然！」

當從睡夢中清醒過來的時候，魏國侍中王粲，只覺得身體有些沉重，動了好幾下都沒能起來，似乎是昨天晚上喝酒喝得太多的後遺症。

身體似乎有些不舒服，於是王粲便繼續昏昏沉沉得躺在床上，半睡半醒之間，腦子卻是回味着昨天晚上宴會中曹植所做的那篇文章。

曹操這次返回鄴城，是為了出征劉耷，當兵馬點齊，交代好鄴城這邊的事情后，曹操自然要出征。

而在出征之前，算是當時文壇領袖的曹老闆，自然要搞個沙龍PARTY，HAPPY一下。而在這場宴會之中，曹植髮揮其特長，現場寫了一篇文章，來歌頌父親的文德武功，其辭賦華美。把全場的文臣武將全都給鎮住了。

這下子曹丕也有些尷尬，雖然他也是當世的文壇領袖之一，但是在詩文方面，還真不是曹植的對手。

不過人家曹丕明顯要比單細胞的曹植更擅長搞政治，也不寫什麼文章，直接跪在曹操面前，哭得一塌糊塗。

經過這麼一番表演，曹操和眾大臣全都覺得曹植有點兒浮誇，孝在表面，而曹丕卻是一個真誠至孝之人，孝在真心，讓曹丕在曹操心目中加分不少。

歷史上曹植和曹丕的儲位之爭，就是在今年（建安二十二年公元217年）落下帷幕的。因為曹植醉酒後，擅自乘坐王室馬車，在帝王進行典禮的禁道上馳騁，從而徹底失掉曹操的歡心。在當年十月，曹丕才正式被冊立為世子，終於結束了這場立儲之爭。

但現在，曹植還沒有徹底失掉曹操的歡心，他還是有機會搶救一把的。不過比起曹植身邊那不靠譜的楊修、丁儀等謀士，得到了賈詡和吳質等人點撥的曹丕，明顯已經開始佔據了優勢。

昨天宴會上曹丕那番故作煽情的表演，正是按照賈詡給自己的那番點撥作為指導思想，進行的包裝。

雖然曹丕和曹植的爭鬥還沒有出結果，但比起曹植來，王粲顯然與願意為自己學驢叫的曹丕關係更好——反正王粲也不知道自己死後，曹丕竟然把他給殺得絕了后，弄得曹操都有些過意不去。

雖然王粲更加喜歡讓曹丕做曹操的繼承人，但說起昨天曹植的文章來，王粲還是要大大得點個贊，寫得實在太好了。即便是以王粲的文學水平，都有些自嘆不如。

以至於半睡半醒的王粲，還在那裏念叨著這篇大作。這是從純文學角度進行得欣賞，與政治無關。

在回味了一下曹植的大作之後，王粲終於徹底清醒過來，拖着疲憊的身體，從床上起身，準備洗漱一下。作為曹操侍中的王粲，也要參加這次進攻南陽的大軍。

和曹操一樣，王粲也要舉行一場宴會，和自己的朋友們進行告別。而王粲的好友，基本上都是知名文人，除了被殺的孔融，還有早逝的阮瑀外，建安六子中的其他四人，此時都在鄴城之中，他們雖然不參加這次的戰鬥，但和好友王粲告個別，總是應該的。

起床之後，王粲在那裏梳洗打扮。只是在抹了一把臉之後，王粲發現自己手心之中竟然多了一手短短的毛髮。

這一幕把王粲看得大驚，趕緊跑到旁邊拿起了桌子上的銅鏡，照起來自己那張知名的醜臉——王粲也是一個出名的醜八怪，客居荊州的時候，差點兒就成了劉表的女婿，因為容貌醜陋，這樁婚事最終不了了之。

在銅鏡之中，王粲終於又看到了自己的那張醜臉，只是原先那對濃密的眉毛，竟然變得稀疏起來，也就是說剛才王粲洗臉洗掉在手中的那些毛髮，都是王粲自己的眉毛。

一時之間，王粲整個人都不好了，因為他想起來十幾年前，他到荊州避難時的一段往事。

王粲雖然長得丑，個頭矮小，但卻是系出名門，他的曾祖父和祖父，也都曾經做到過三公之位，陳留王氏是響噹噹兩世三公的名門。

王粲的父親王謙，本來在給大將軍何進做長史，前途一片光明，說不準有機會衝擊一下三公之職。不過王謙喪偶，同樣非常看好王謙的何進，叫出了自己的兩個女兒，讓王謙自己挑一個。結果不是小學生的王謙，竟然全都沒要。何進覺得折了面子，這王謙的前途自然也受了影響，斷了王氏進一步發展的機會。

有這樣兩世三公的背景，王粲在荊州的時候，也算是炙手可熱的人物，荊州本地的士人們，爭相結交王粲。

然後在一次酒會之中，王粲便遇到了劉表手下的張羨張仲景。張仲景精擅醫術，結果在見到王粲之後，便語重心長得告訴王粲：王粲已經患病，應該及早治療。如果不及時治療，王粲到了四十歲后，眉毛便會脫落，眉毛脫落半年之後，王粲便神仙難救，只能等死。

當時聽了張仲景的話后，王粲非常不高興，風華正茂的他身體舒服，一點兒生病的跡象都沒有，壓根就沒有吃藥。

又過了數日，張仲景又見到了王粲，忍不住又提醒王粲，問他有沒有服藥。可能被張仲景問道有些煩，王粲便敷衍他道，說自己已經按時服用了張仲景給他開的葯。

只是張仲景卻看出來王粲根本就沒有服藥，嘆息了一番王粲諱疾忌醫，根本不把自己的生命當成一回事。但從此以後，張仲景也就沒再和王粲討論這個話題，大概就像是同行扁鵲三連一樣——「治不了」、「等死吧」、「告辭」。

結果沒想到二十年後，王粲竟然真得遇到了眉毛脫落的情況，自然是心中驚疑不定。

此時王粲的身體真得有些不舒服，再想起當年張仲景的警告來，更是心中驚慌，趕緊對着自己的僕人喊道：「快點兒給我找醫工！」

只是在喊完這句話后，王粲只覺得天旋地轉，他那瘦小的身體再也支持不住，頹然得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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