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溟河·上位圈追殺戰1

Chapter 2 溟河·上位圈追殺戰1

引子:溟河,希臘神話中冥府的河流之一,該河環繞冥府七周,據說死者必須渡過溟河才能入冥府,而此河是由環繞世界的大河之神俄兄阿那斯的女兒所統治。

市區·十二街區·某公寓

「嘀嗒,嘀嗒……」

溫熱的水滴順着白色的蓮蓬頭,滴落在盛滿溫水的浴缸。

一個七歲的小女孩坐在浴缸里,金黃色的軟發披散著,在水中暈開。她微微低着頭,略蜷縮著身子,感受着接觸皮膚的水溫,落在她小小肩頭的陽光,也彷彿帶着暖意,撫摸著鬢角的濕潤。

「好溫暖啊……」

小女孩閉着眼睛,不自覺地喃喃道。

「噠噠……」浴室的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小女孩微微回過頭,看見一個女人推門而入。

「【奧佳爾】,泡澡也不能泡太久哦。」那女子看着小女孩,淡淡一笑,將手上的浴巾放在小女孩可以觸及到的浴缸旁的小凳子上。

與其說是女人,不如說是女生更加貼切。

她約莫二十歲上下,一頭短髮染成了銀白色,更顯得乾脆利落,只是發梢因些微褪色而顯出原本的深棕色,但這卻遮掩不了她眼中的明媚。

一抬手將耳畔的髮絲挽在而後,她捲起深色上衣的衣袖,蹲下身,拿起浴缸邊一塊白色的毛巾,浸潤了溫水,輕輕幫小女孩擦著後背。

「咦,你右肩有個小胎記呢。」

「誒?真的嗎。」小女孩微微驚訝地回過頭。

「是呀。」銀色短髮的女子淡淡一笑,輕輕用毛巾為她擦洗身子,「不過不用擔心,這個胎記很小,像個小櫻桃,我覺得胎記這種東西,應該是母親給孩子的專屬記號吧。」

「記號?」

「是呀,萬一哪天孩子走丟了,憑藉着胎記,母親也一定能夠找到孩子的。」女子溫柔著語氣,「你真是個特殊的孩子。」

聞言,小女孩也燦爛一笑。

「——」突兀的電話鈴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女人放下手中的濕毛巾,隨意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轉身從上衣口袋裏拿出手機。

「您好,我是【洛林】……什麼?現在?但是我今天請了假,要陪我妹妹……是,我知道了。探長放心,我一定儘快趕到。」

洛林掛了電話,嘆了口氣。

轉身,看着奧佳爾,無奈地聳了聳肩。

「是不是又發生什麼事情了?」奧佳爾歪著腦袋,有些擔憂地看着洛林。

「最近警署事情有些多……今天凌晨,市民發現了兩個可疑人物,均身染血跡、並呈現重症肌無力的狀態,警署人手不足,探長讓我現在趕過去……」洛林蹲下神,滿眼愧疚地摸了摸小女孩的頭髮,「對不起奧佳爾,說好了在你生日這天要陪你一起畫畫,一起做蛋糕的。」

「沒關係,我可以待會兒去樓下的蛋糕店買個蛋糕。」

洛林抿了抿嘴角:「好,那我把錢放在桌上,你出門注意安全。」

「放心吧,我已經不是六歲的小孩子了!」奧佳爾一笑。

「是啊,你已經七歲了。」被小女孩的笑顏感染,洛林鬆了口氣,站起身,「洗完澡記得把頭髮吹乾,衣服我放在旁邊的架子上了。」

「好。」奧佳爾揮了揮小手,「姐姐再見,注意安全。」

「再見。」

洛林轉身離開了浴室,心下突然覺得有些疑惑——為什麼她們都下意識地囑咐對方「注意安全」?

但這個問題僅在腦海中停留了兩秒之後就被遺忘了,她還有許多更要緊的事情要做。

洛林走到客廳,披上掛在牆上的深色的外套,穿上鞋子,俯身從玄關的暗格里拿出一把槍,利落地藏在後腰,轉身出了門。

「咔噠」

大門關上的聲音,成了客廳最後的聲音,而隨後,一切又陷入了沉寂。

市區·警署

警署外停放着四五輛警車,剛到上班時間,警署已便是一片繁忙的景緻。警員們進進出出,有的拿着文件,有的銬押著犯人,有的正耐心地回復來電……他們穿着深色警服,戴着黑色的帽子,踏着乾脆利落的腳步,忙碌於公務。

繞過人來人往的辦公區,便是警署左側的走廊。

走廊盡頭,幾個人走了過來——為首的是一個大腹便便的探長,身後緊跟着一名警員,而在他們身後,跟着三個醫生,這五個人在走廊盡頭停下了腳步。

「給。」探長將一個文件夾交到身後那名面纏紗布的警員手中,叮囑道,「我已經給洛林打了電話,她正在趕來的路上,等她到警署之後,會配合你的工作……今天清晨,市民在不同的街區分別發現了兩個渾身是血的人。一個是小女孩,一個是成年男性,小女孩被就近送到了警署,至於那個成年男性,現在已送到了醫院。我派了【科林】去醫院,你就負責配合醫生們,調查一下這個小女孩的情況……」

那名警員聽着探長的叮囑,順着他的視線望去,看見一個白色衣服的小女孩正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她的姿勢略顯扭曲,斜靠着椅背,右手耷拉在腹部,下半身歪斜著,頭卻偏轉向右側,遠遠看起來就像一個失去了控制的提線木偶。

她沉默地望着窗外遠方一座高聳入雲的塔,而後,一輛黑色轎車在路邊停下,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微微眯起暗紅色的眼眸,將遠眺的視線收回,看着警署外停著的黑色轎車,若有所思。

小女孩看起來很年輕,只有十三歲,褐色的頭髮披散在肩頭,幾縷髮絲亂糟糟地從前額垂下,微微遮住了左眼。她穿着一條白色的連衣裙,左腳系著一個腳鈴,掉線的裙角垂到在膝蓋上,白色的裙子從胸口到上腹部染著大片血跡,遠遠看去,就彷彿在前胸綻開了一大朵紅色的曼珠沙華,帶着幾分詭異的美感。

「——走快點!」

一個警員押送著一個犯人從小女孩面前經過,她抬起眼眸,正對上犯人兇狠的目光。犯人大概二十七歲上下,身材消瘦,平頭,臉頰上有着醒目的一道長長的傷疤,從右邊的眉心一直劃破到左邊的嘴角。兩人僅對視了兩秒,那個刀疤男就被推聳著從另一頭離開了走廊。

「……」

小女孩斜着眼,看着刀疤男離去的背影,一直到他與押送他的警員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盡頭,才收回了視線。

「……大致情況就是這樣,她已經這麼坐着一個小時了。」探長嘆了口氣收回了自己的視線,看着身邊的警員,「早些時候我們也派人詢問過她,可是她一句話都不肯說。你看看能不能問出什麼……有異常隨時向我彙報。」

「是。」警員點了點頭,看向身後的醫生們,「我們走吧。」

「好。」

醫生們提着檢查用的醫療用具,跟在警員身後走向了那個小女孩。身後,探長提了提漏在肚子下的腰帶,轉身離開了長廊。

「噠、噠……」

左耳傳來逐漸逼近的腳步聲,小女孩眨了眨眼睛,下一刻便感覺落在自己身上的陽光被遮擋住了。

又有人來打擾她獨處的時光了。

他們在她面前停下腳步,三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先將她團團圍住。他們蹲下身皺着眉頭打量着她,嘗試着將她的身體稍稍挪正,讓她不必再以奇怪的姿勢斜歪著,但沒維持一秒,她無力的身體便歪斜了下去。隨後,一個醫生從醫務箱裏拿出一個小鎚子,試探她的膝跳反射,一個醫生拿着小手電筒,撐開她的左眼,試探瞳孔對光反射,站在最旁邊的醫生扭了扭她的手臂,查看她的肱二頭肌反射是否完好。

小女孩平靜地任由他們擺弄,也不發一言,也不帶抗拒。

「……醫生,她的情況怎麼樣?」警員站在他們身後,不解地看着醫生的一系列操作。

小女孩順着這聲音抬起臉,這才發現三個蹲著的醫生身後正站着一個臉部與脖頸都纏滿了紗布的警員——白色的紗布完全遮住了他的樣貌,僅有眼睛、嘴巴,露在外面,這引起了小女孩的好奇,她盯着他看,就彷彿在看一個怪胎。

「……唉。」

醫生們查看了半天,越檢查心中疑惑越多。

「她的情況很奇怪,身上沒有傷口,皮膚完整,脈搏正常,一般生命體征都是存在且指標正常的……」一名醫生喃喃,「但是這身上這麼多的血,是從哪裏來的呢?」

「之前已經有女警員檢查過她的身體,也沒發現身體有創傷。至於這些血跡究竟來自誰,目前還在調查。」警員看了看手中的文件夾,回答。

「警員先生,她頭部的肌肉都是完好的且存在正常反射,但是脖頸部以下的身體呈現出重症肌無力的癥狀。骨骼肌、平滑肌都失去了收縮的能力,先天反射與後天反射似乎都消失了,針刺也沒有知覺,膝跳反射、肱二頭肌反射、肱三頭肌反射、腹壁反射這些正常人存在的生理性反射都消失了……這麼說吧,她的癥狀就像是高位截癱。」另一個醫生說着,搖了搖頭。

「高位截癱?」

「舉個例子,遭受嚴重車禍的患者,就常常因脊椎受損而可能出現這樣脖頸部以下完全癱瘓的病症。」

「但奇怪的是她的脊椎是完好的。」另一個醫生彎曲了一下小女孩的身子,摸了摸她身後的脊椎骨,「頸椎、胸椎、腰椎連貫性、完整性都正常……都沒有出現損傷、斷裂、離斷,這不像是重創之後高位截癱的樣子。

「……會不會是藥物所致?」

三個醫生默默思考了片刻,卻又搖了搖頭。

「雖然目前確實有藥物能夠使肌張力減弱,但如此精準地使脖頸部以下肌肉完全無力的藥物還是十分罕見的,而且這樣的藥物會被醫院嚴格管控,一般人拿不到這樣的葯。」

調查一下子陷入了僵局,四個人沉默著,沒有再說話。

半晌,一個醫生開了口——

「警員先生,我們雖然是醫生,但現在也只能做一些初步檢查,具體的神經損傷情況、內臟損傷情況還需要去醫院做一套完整的檢查……救護車就停在警署門口,我們去準備一下,將她移送到醫院。」

「好。」警員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現在,似乎也只能這樣做了。

那三個醫生收好醫務箱,七嘴八舌地討論著病因,往門口兒去。狹長的走廊,一下子僅剩下警員與小女孩兩人了。

「……」

警員收回視線,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小女孩,思忖著——

(同事已經在調取全市基本人口資料,經過年齡、外貌的比對之後,應該能夠儘快核對她的身份。)

(她身上的血跡也已經採樣,目前還在調查血跡的來源……但這些血跡雖然多得觸目驚心,卻已經幹了,看來染血的時間應該是昨天夜裏。)

(她只有十三歲,會不會是在偶然目擊了殺人現場后,被兇手發現,遭到迫害而失去了行動能力?)

(但如果真的是這樣,兇手為什麼不殺人滅口?反而把她拋棄在街區呢?街區人流量大,明擺着要讓人發現她……從這一點出發,卻又與一般殺人心理不符合。)

警員皺着眉頭,蹲下身,沉默看着坐在長椅上的小女孩。

「……聽說警員都是好人,你會保護我的,對嗎。」

四目相對,出乎意料的,小女孩開口說話了。

警員一愣,但隨即反應過來,這是探案的最佳時機。

「是的。保護市民是我們的職責……小姑娘,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你還記得嗎?」

他替她整了整衣領,將她白色的裙角壓下。

他知道這樣的動作能夠拉緊他們之間的距離,或許能夠安撫她,讓她放下戒備。

「……記得。」小女孩微微頷首。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控制聲帶的肌肉僅有三分的力氣。但她盯着他的眼神,直勾勾的,像是要看透他臉上那層紗布之下隱藏的秘密。

「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

「……」

他進一步追問,但對方卻緊閉雙唇,沒有再回答她。

(難道她還有所顧慮?)

(……還是不能操之過急,得慢慢來。)

警員這麼想着,放緩了聲音,換了個話題。

「小姑娘,你還記得身上的血怎麼來的嗎?」

「……記得。」

「是你的血嗎?」他試探著,看看她能不能記起什麼。

「不是我的血。」這次,她給了他明確的答覆,「是他們的血。」

「他們?」

「我殺他們的時候,血濺到了我身上,來不及換衣服遊戲就結束了。」小女孩平靜的聲線,敘述著令人膽戰心驚的句子,「而現在,新的一輪遊戲,開始了。」

她看向警員,彷彿在暗示着什麼。

但他卻看不透那雙暗紅色眼眸深處隱藏的秘密,只覺得一股寒意從後背悄悄爬上了心頭,涼颼颼的。

「……你是誰?你的父母在哪裏?」

「父母……是什麼?」

「就是你的爸爸媽媽,他們創造了你,將你帶到這個世界,他們將你扶養長大,教你行走,教你說話。」

「……我不記得有這樣的玩家。」小女孩思索了片刻,搖了搖頭,看着他的眼睛,認真地回答。

她的回答很奇怪,沒有邏輯,很跳脫。

但警員還是拿出筆記本,在筆記本上記下了兩個人的對談。

「你還記得自己為什麼出現在街區嗎?據市民反映,他是在晨跑時發現你的,當時你正躺在十二街區的十字路口,差點被一輛卡車碾過去……」

「……那你呢。」

「我?」

「你還記得自己為什麼出現在這裏嗎……亞瑟。」

當小女孩說出他的名字時,他愣了一下。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胸牌。」

經小女孩提醒,亞瑟低下頭,看見自己左胸帶着一個狹長的胸牌,上面正寫着自己的名字:PoliceofficersArthur。

「……對,我是亞瑟,本市的警員,探長讓我負責跟進你的案子。」

「真的嗎。」小女孩看着他的雙眼,那雙暗紅色的眼睛彷彿能夠看穿他靈魂深處,「亞瑟,你還記得昨天的事情、或是去年的事情嗎?你還記得自己在這裏工作了多久嗎?那些來來往往的自稱是警員的人,你真的認識嗎?」

她一字一句地說着,每一個字元,都砸在他心上。

亞瑟愣了一下。

他下意識地看向不遠處來來往往忙碌著的同行,這原本應該是很容易回答的問題,此刻卻讓他啞口無言,看着那些男男女女,他突然覺得他們陌生得就像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那樣……

那些人……是誰啊。

究竟,是誰啊……

一陣莫名地恐懼爬上心頭,手中的筆記本掉落在腳邊。

關於他是誰,他在哪裏……這些問題再次縈繞上心頭。

一種熟悉卻又帶着幾分陌生的迷茫感,重新瀰漫在心間。

他好像,也曾經問過自己這樣的問題……

我是誰?

我在哪裏?

「我……」他痛苦地皺起眉頭,似乎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記憶。

「亞瑟,你的臉,怎麼了。」小女孩看着他,平靜地問。

明明是一個疑問句,在她說來,卻是陳述句的語調。

「……」亞瑟低下頭,指尖摩擦過臉頰的紗布。

「還疼嗎。」

「有點。」

「你被誰割了臉,毀容了嗎。」

這個問題倒是直擊靈魂。

他低下頭,想努力回想些什麼,但感覺腦袋深處傳來一陣疼痛。

「……我不記得了。」

「看來這次,他們選了個有意思的遊戲玩家。」

「什麼意思?」亞瑟警惕地看着小女孩,「『他們』是誰?還有,為什麼你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念叨著『遊戲』和『玩家』這幾個詞?」

「告訴我,亞瑟……」小女孩打斷他的疑惑,聲音透著寒氣,「你想活下去嗎?」

「你想說什麼?」

小女孩移開視線,望着窗外停著的黑色轎車。

「那輛黑色轎車已經停在那裏半小時了,卻沒有人下車——他們正在暗處看着你,觀察你,窺探你,想找到一個你缺乏戒備的時刻……」她聲音一頓,看向他,「亞瑟,有人想殺你,就在幾分鐘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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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刑犯的生存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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