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一別兩寬(下)

第一百五十七章一別兩寬(下)

到了下午時分,華夏集團的董事會成員們總算都來齊了。我跟這些人見過兩次面,一次是在聽濤樓,一次則是在前往羅布泊探險的送別晚宴上。

朱老三走進別墅里,見到我們以後,劈頭蓋臉就指責朱婷道:「我說大侄女,不是要召開董事會議嗎?怎麼有這麼多不相干的人在場?」

「三爺爺,你先坐下來喝口茶,容我細說。」朱婷招呼著所有人坐下來,將今天與我交談的事情細細講了,而後掃視着眾人道,「白帆的本事,你們都見識過,不用我多說了吧?總而言之,我爺爺死不瞑目,連帶着大家不得安生,必須開棺驗屍!」

那幾個董事會成員立即嘩然,而後交頭接耳,低聲爭論起來。

朱老三咳嗽一聲,示意眾人安靜下去,他則走到客廳中央,大大咧咧地說道:「大哥死了,我們這些做兄弟的當然很難過,可鬧鬼一事,向來子虛烏有,誰說得清楚?冒冒失失開棺驗屍,萬一搞錯了,豈不是攪擾到大哥的清夢,反倒讓他不得安寧?」

董事會成員們紛紛表示贊同,看他們的樣子,是不相信我和朱婷,更不願意大費周折地將朱老爺子的棺槨挖出來進行察驗。

「三爺爺,白帆說的話,你也不相信嗎?」朱婷氣急敗壞,說道,「要是沒有白帆,我們朱氏家族永遠要承受情咒帶來的痛苦,這些事情,我爺爺生前不是跟你們說得很明白嗎?」

「說起情咒,我倒是有一肚子的話要說。大侄女,我來問你,要是情咒當真被消解了,為何我大哥還是發了瘋,並最終死去了?誰知道這個白帆打的是什麼主意?」朱老三咄咄逼人,乾脆撕破了臉皮,叫囂著說道,「我們可都聽說了,大哥臨終之前留下一份遺囑,要將他持有的華夏集團股份讓白帆繼承一半,有沒有這麼一回事啊?」

朱婷臉色陰沉,說道:「是有這麼一回事,爺爺立遺囑的時候,有律師在場,而且有公證處的備案……」

「哼,大侄女,你少拿這些來唬人!」朱老三不等朱婷說完,眼睛裏露出輕蔑的光芒,轉頭對那些董事會成員說道,「大家都知道,大哥臨死之前,神志不清,他寫的遺囑還能作數嗎?朱婷跟白帆曾經是戀人,說不定是他們串通一氣,想要霸佔朱家的遺產!」

董事們也都哄叫起來,朱婷頓時氣得渾身發抖,眼淚簌簌流下來。

朱老三趁勢說道:「這遺囑不作數,必須重新寫!而且朱婷本來就是朱家的遠方親戚,按理說根本沒有資格繼承遺產,念在她替朱家效勞多年的份上,給一點就算仁至義盡了,但絕不能讓大部分的遺產落到她手裏。」

我終於明白了,朱婷先前讓我好好地瞧一瞧這些董事們的嘴臉,原來指的就是這種情形。

朱老爺子原本佔有華夏集團百分之六十多的股份,那可是一大筆錢財,他如今死了,朱老三那些人就起了壞心思。

「你們……你們……」朱婷又氣又急,抖著嘴唇說道,「難道為了錢,你們連良心都不要了嗎?說什麼鬧鬼乃是子虛烏有,又說什麼我和白帆串通一氣,這都是血口噴人!三爺爺,自從我爺爺死後,公司里出了多少狀況,賬目平白無故遭到篡改;工廠里接二連三壞了多少台機器,但又檢查不出毛病來,損失了好幾百萬。這不是鬧鬼還是什麼?」

朱老三冷哼一聲,無恥地說道:「就算是鬧鬼,要開棺驗屍,也必須重新修改了遺囑,我們才能答應。否則,你們要是敢私自動手,我就報警!」

我一直冷眼旁觀,現在心頭火起,將朱婷護在身後,盯着朱老三說道:「你們這些人,看上去衣冠楚楚,其實心如蛇蠍,連畜生都不如!好啊,我本來也不想繼承朱老爺子的遺產,剛才沒有答應朱婷,但現在我告訴你們,這一份遺產我要定了!既然不相信鬧鬼,那今晚誰也別走了,就老老實實待在別墅里吧!」

說着,我驟然祭出黑玉古扇,催動金光將門窗關得嚴嚴實實。

朱老三那些人跳起來,慌亂不已地往門口奔去,有人還大聲叫喊起來,想讓外面的保鏢們衝進來救人。

我哪裏容得他們輕易逃走?心念一動,道道金光飛射出去,頓時在這些人身上割了幾下。

「要想活命,就給我坐下!」我大吼一聲,嚇得朱老三等人戰戰兢兢,也懶得搭理他們,繼續說道,「咱們今夜一起在這座別墅里過夜吧,誰要是想逃走,我有一百種方法可以讓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門外的幾個保鏢聽到裏面的動靜,想要往裏沖,卻撞不開門。朱老三等人癱軟在地,又轉而告饒起來。

我冷笑一聲,暗想反正現在快天黑了,要開棺驗屍也得等到明日,不如就索性嚇唬他們一晚上,故而繼續催動黑玉古扇的金光,籠罩住朱老三等人,又讓司機們把守在門窗之前。

這一夜,別墅中還真發生了不少怪事,先是朱老三莫名其妙地在地上打起滾來,而後屋中陰風陣陣,朱老爺子的聲音四處回蕩。

那些董事們嚇得面無人色,就像一灘爛泥似的抱頭蹲在地上,瑟瑟發抖。

「大明王,饒了我吧……」朱老三滾動一陣,早已撞得鼻青臉腫,求饒道,「你們要做什麼,我都答應,我也不要求修改遺囑啦!大明王,快作法驅鬼啊,求求你了……」

鬧騰到快天亮的時候,我這才運起內息朝虛空中喊道:「朱老爺子,天一亮,我就會帶人去挖掘墳墓,讓你解脫出來。你現在可以走了,以後不許再禍祟別人!」

話音一落,各種異況便消失了,別墅中又恢復了平靜。

朱老三那些人已經不成人樣,個個衣衫不整,蓬頭垢面,精神非常虛弱,就像一條條半死不活的野狗。

經過這一夜的教訓,董事們哪敢再聒噪?清晨吃過早餐以後,他們也不休息,急忙催我快去開棺驗屍。

「你們還想修改遺囑嗎?」我穩穩地坐在沙發上,冷聲問道。

朱老三等人忙不迭搖著頭,表示再也不會有歹念。我看着他們那一副有氣無力的可憐相,不由得又好笑又鄙夷,當下吩咐他們多找一些人手來,今天就去挖掘棺槨。

朱老爺子的墳墓在南京郊外的朱氏家族墓地之中,朱氏家族有錢有勢,陵墓自然修建得很豪華大氣。

穿過一座座墳墓,快走到朱老爺子墳前時,我隱隱覺察到一股不祥的徵兆,慌忙運起天眼看過去,赫然見朱老爺子墳墓上氤氳著一片深沉的黑氣。

那一片黑氣凝而不散,鬼氣森然。看來還真被我說中了,朱老爺子已經屍變,而且非常兇險。

我提醒眾人一句,叮囑他們小心。那些手下們揮舞著工具,挖了好長時間,總算在下午的時候,將棺槨挖了出來。

幾個人跳進墓坑裏,用幾根粗壯的繩索捆好棺材,這才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將棺材拉到了地面上。

棺材還未打開,就從中飄出來一股惡臭味兒,熏得人只想吐。人們紛紛退開,捂住鼻子小心翼翼地打量著。

就在這時候,棺材中突然傳來了一陣撞擊聲,棺材劇烈地搖動起來,人們更是惶恐不安地跑遠了。

片刻之後,整口棺材猛然破裂開,朱老爺子的遺體竟跳了起來,嘶吼著看向眾人。

我抬眼看向朱老爺子,不由得頭皮發麻,只見他一半臉上沒了器官,當真詭異!

更恐怖的是,他身上長出了一層黑色的茸毛,赫然就是一具黑毛殭屍!

朱老三等人嘴裏驚呼起來,而後轉身就跑,跑得比兔子還快。

黑毛殭屍幾個起落,迅捷無比地追了上去,一把掐住了朱老三的脖子,張開嘴巴就要咬下去。

我慌忙運起心訣,將黑玉古扇祭了出去,金光轟擊到黑毛殭屍天靈蓋上,立即打得他慘叫不已。

區區一具黑毛殭屍,無論如何也不能跟我相抗,轉瞬之間,他便倒了下去,壓在朱老三身上,徹底一動不動了。

殭屍身上的黑毛便很快消失,惡臭味兒減輕了很多。我舉著黑玉古扇奔過去,見朱老三被嚇得昏了過去,他褲襠里又濕又潮,顯然大小便失禁了。

確定殭屍再無動靜以後,我皺着眉頭讓幾個手下將他從朱老三身上拖到一旁,而後對朱婷說道:「就地焚化吧,然後再把骨灰灑進墓坑裏,就萬事大吉了。」

朱婷按照我的吩咐,讓幾個手下將事先準備好的汽油倒在屍體上,一把火燒了個精光。

此事完成以後,董事會成員們不再敢與朱婷作對,華夏集團又恢復了往日的氣象。

至於朱老三,經此一嚇之後,他大病了一場,有些精神不正常了。

離開南京的那一晚,朱婷請我們到聽濤樓吃飯。酒過三巡以後,她拿出一份遺囑交給我,說道:「我知道你不想再跟朱家的人打交道,以後的董事會無需你參加,你的股份由我來幫你打理,每一年的分紅,一定會準時打入你的賬戶中。」

說着,她遞過來一張銀行存摺。我接過來交給方詩雅,忽而心中一動,問道:「朱婷,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我想辭去身上的職務,到美國去學習幾年。」朱婷回答著,目光中閃動着淚花,長嘆一聲道,「白帆,我們今生恐怕都不會見面了,但願一別兩寬,各生歡喜。我祝你和詩雅白頭偕老,一生幸福!」

她舉起酒杯來,臉上的表情很複雜,有些歡喜,有些惆悵,更多的則是濃烈的憂鬱。

真如朱婷所說,我們此後再也沒有見過面,她到了美國,跟露西小姐住在一起。

過了幾年,朱婷和露西結伴到日本去旅遊,當時正是春天,櫻花開得很燦爛,但朱婷卻在一天傍晚選擇在一株櫻花樹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朱婷死後,露西護送着她的遺體回到南京,併到無量山中找過我,告訴了我關於朱婷那幾年的情況。

原來朱婷經歷了種種事情以後,她心灰意冷,得了抑鬱症,終日鬱鬱寡歡,又長期失眠頭痛。

朱婷在櫻花樹下自殺之前,寫過一封遺書,上面說她這是為了恕罪,也為了能早日解脫。

露西將一個盒子交到我手裏,說道:「這個盒子裏全是你當年寫給朱婷的情書,她在生命中的最後一段時光里,幾乎天天都要將這些信讀上一遍。白帆,朱婷直到自殺之前,心裏一直還對你戀戀不捨,她也再沒有開始過一段新的感情。我記得她死的時候,櫻花漫天飛舞,落滿了她的全身,很凄美……」

我捧過那個盒子,打開一看,見裏面的信紙有些發皺,但都還保存得非常整潔乾淨,顯然朱婷在讀這些信的時候,一定是小心翼翼,極為珍惜。

朱婷的遺書不太長,開始兩三段都在寫自己的悔恨之情,還說她其實早就有了自殺的念頭,之所以遲遲不肯動手,就是因為還盼望着能再見我一面。

接下來的幾個段落,朱婷什麼事情都沒有交代,而是用深情的筆墨,追憶了我和她在大學里戀愛時的點點滴滴,還特意提到我在櫻花樹下親吻她的事情。

「白帆,我當年雖然是因為人皮筆記才跟你接觸,並與你談戀愛,但到了後來,我卻深深地愛上了你,而且無法自拔。我好後悔,要是時間可以重來,我一定會好好地愛着你,並阻止一系列錯誤的發生。今生難以相見了,我要化作櫻花的精魂,永遠在春光燦爛的日子裏,飄灑到你的身邊!」

這是朱婷遺書中的最後一段話,我讀到此處,不由得淚流滿面。

從此以後,每一年的春天,我和方詩雅都會走進無量山中的櫻花谷里,聽長風刮過樹梢的聲音,看漫天飛舞的櫻花隨風飄逝,而後撿起一些凋零的花瓣埋進土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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