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耀教廷

蹲在城外牆角的達倫看着那些無異於謀殺的錯誤治療方法，終於忍無可忍地罵了一聲。「他們才不算是醫生！」

他咬牙切齒地對王貳小聲說道。「這些人只是一群培訓了半天或者一天就上崗的騙子。」

「我知道。」

王貳點點頭。「所以你開醫學院，建醫院不就是為了這時候嗎？」

「當然。」

達倫戴着棉布口罩，一向溫潤的眉宇露出一絲得意的鋒利，斥笑道。

「王貳，你知道嗎？這黑死病剛開始根本沒把醫生當人看，沒有任何措施就讓人上。然後經驗最豐富的老醫生們先死了一批，再上一批經驗不足的醫生。」

理智上要李達倫不要生氣，但他還是忍不住在老鄉面前憤慨。可以說，在一個陌生的時代遇見能理解自己的人太難了，他也憋屈太久了。

「割匪菜般全割完了，這才着急上火找一些根本不是醫生的人來頂替職位，再戴上一些看起來很專業的裝備？！我也是醉了！」

「拿人命當玩一樣。」

王貳想了想，看向那些哀聲遍野的病患道。

「所以，我考慮之後要不要做些提高抵抗力的中藥湯，然後帶到城外。」

「我覺得他們可能不會願意喝。」

傑克在一旁皺着眉，看着那如同人間煉獄的場景。作為這裏的土著，他深刻理解他們的想法，所以聽到王貳的話后便提出了自己觀點。

「王特使，這裏的人應該不願意接受新的事物。」

不過能插上一兩嘴，也是因為王貳和達倫照顧他，說的都是英文。當然，王貳轉述系統翻譯的英語還是很不標準的，但傑克畢竟聰明，半猜半蒙也能明白一些意思。

「神權至上，那我到時候給他們說是聖水不就行了。」

王貳毫不在意地笑道。「我畢竟還是個特使嘛。」

「……」

傑克驚訝地看着王貳，特使竟然會理直氣壯的騙人。他有些慌張地瞧了瞧四周，然後小聲對王貳道。「特使，您聲音小點，會被聽到的。」

「你怕被教廷的那群假正經聽到？」

王貳挑眉，看來這時代的人很聰明嘛，雖然不知道探測術的存在，但能在日常細節中已經揣測出教廷有探測他人對話的能力。

達倫朝王貳淡淡笑了笑，在一旁用中文懟了一句。「假特使。」

「你也是假的，李二狗。」王貳呲牙道。

達倫收起那種貴公子做派，面露出金毛式不屑，較真道。「這哪能跟您比呀，你比我厲害，畢竟我只敢假裝牧師，哼~」

好吧，王貳這老鄉總是個神奇的存在，就像二哈一樣有神奇感染力，總能讓李達倫的優雅破功。

傑克雖然不知道特使和教授又在對什麼暗號，但看到一向睿智的教授面部表情管理失控，還是默默閉了嘴，皺眉環顧周圍的城牆。

王貳和達倫、傑克他們紛紛避開上面的守衛。在守衛的視線死角，彎著腰跟着他們尋找那個鐵憨憨查理學弟。

不過也因為那些鳥嘴醫生真的不太願意靠近病患，所以除了出入口以外，都管理很鬆懈。

王貳他們偷偷摸摸溜進去找了一圈，也沒有被發現，也終於找到了查理。但找到查理后，王貳他們才發現那個傻大個病情已經比之前惡化了很多。

他的淋巴結都已經腫大到了一定的程度，手心和身上也出現了一些黑色斑點。

「查理。」達倫伸手在查理眼前晃了晃，喚道。

但查理注意力卻不在教授身上，反而氣喘吁吁的躺在一個分不清顏色的毛毯上，用那雙赤紅赤紅的眼睛緊盯着面前偷偷摸索過來的另外兩人。

「啊！啊？」

尤其是盯着王貳，瞳孔驚恐地放大，然後眼睛一翻暈了過去。

「……」

看到查理被嚇暈，王貳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然後不由分說地用那戴着白手套的雙手，給那個暈過去的傻大個戴了一個棉布口罩。

「走吧。」

在達倫和傑克都沒有反應過來時，王貳一氣呵成的，掏出事先準備好的乾淨被單滾了一圈，把查理牢牢包裹起來。再迅速拿消毒噴霧對着龐大的「蠶蛹」從頭噴到尾，最後扛了起來。

「王貳你…」達倫蒙蒙地看着舉重若輕的王貳，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她。

「嗯？」王貳側頭。

「很棒。」達倫乾巴巴地比了個大拇指，露出笑容。

但傑克滿臉雀斑的臉卻露出了不一致的表情，有些許不贊同地問。「特使，您就這樣抬着，沒事吧？」

他本意是偷個單輪木車（運屍車）將學弟偽裝成垃圾，運回去的。而不是讓人直接接觸。

「沒事，我回去就細緻的消毒。」王貳擺擺手道。她認為那些盛過病患的死人車上的病菌更可怕，還不如自己這個屍體去抬。

「不過，查理已經是重症了，為了不影響其它病人，還是要單獨隔離到二樓。回去還得囑託查理先清潔自身，至少不能攜帶帶病的跳騷回去。」達倫點頭溫聲囑咐了王貳一句，疲憊地閉了閉眼睛。

「這我懂。」

王貳依然勾了下嘴角，噙了一絲笑意。察覺到對方的目光，她拍了拍肩膀上的蠶蛹，邊走，邊很是自信地用中文說道。

「李達倫，別露出那麼愁眉苦臉的表情，咱們可是現代人。中西醫結合，就不信治不好他。」

后一句王貳改用了英文，是給達倫和傑克一起說的。

「治好了他，他就是咱們的活招牌，以後會有源源不斷的病人慕名而來的！相信我，黑死病也一定會過去的！」

達倫墨綠色的眼睛此時正在一眨不眨地注視着那些畫滿了P字的慘白牆壁，聞言，緊皺的眉頭也鬆了松。「嗯！」

在這非常時期，他們也只是歷史洪流的一部分，有個願望總是好的。

不過，一旁的傑克卻沒有他倆樂觀，默不吭聲。

比起在嘴上說，他更喜歡手上做。

表面上雖然傑克看起來是位貌不驚人的雀斑青年，但他卻是一位可以和牛頓、愛因斯坦那樣人物並肩的人——是那種具有那種劃時代的天賦和鑽研力的天才。

若不是中道崩殂，傑克必然是將末法時代拖向科學時代的領軍人物。

傑克在微末中崛起，即使看到無法理解的巫術，即使局限於當時的世界觀，他也絕對比任何人都更相信科學。

所以相比其它學生，李達倫才願意告訴傑克更多的事，助他思考鑽研，提出質疑，觸類旁通。有時候達倫都感覺自己那些知識儲備量都快被他掏空了。

達倫目前的一些實驗創新和奇思妙想還是這位其貌不揚的學生提出的，然後達倫才能站在巨人肩膀去看問題，為傑克把握方向盤，將其實現出來。

所以對於傑克來說，教授就是他的引路人。

在他心底，教授才是真正的天才，是他的神。

傑克可能永遠、永遠不知道被他羨慕敬仰的人在心底已經認同了他的天賦，甚至在培養他。

他此刻瘦高身體像是竹竿一般，滿是雀斑的臉上那雙清亮的栗色眸子時不時觀察著周圍守衛的神態視線，謹謹慎慎地查漏補缺，不忽略一個變數一個細節。

同時他還能心分兩用，幫忙在王貳後方攙扶一下那個蟬蛹，和達倫教授一起朝熟悉的小巷走去。

看來這個世界的末世，真的如同王壹預言的那般降臨了。翌日，本市納扎哥出現了新型變異的癥狀，8例黑死病患者死於肺部感染引起的窒息。

這種變異的瘟疫傳染性更強，致死率也更高。

緊接着兩天新入院的病患，有六成幾乎都是新型病菌感染者。甚至有些靠着自己體質扛過病魔的康復患者又重新染病。

達倫專門為此與自己的學生們開了一個會議。並且醫院所有人和病患、以及街坊鄰居一起聯名實名制投意願箱，希望政府機構能免費向居民派發他們所制的造價更低廉的棉布口罩，預防飛沫傳播。

隔天就被批准了，當日執行，並且上報教廷。

不久后，教廷在測試口罩是真實有效且成本低后，就開始聯合各部分庭開始推廣。

的確，這世界像是巴尼牧師那樣遊走各地、作威作福的偽善敗類，也有。但也並不是所有的白巫都是壞人。

那些地地道從教廷出身長大的白巫都在第一時間就豎立在了第一線，以身作則，管理疫病，向世人普及宣講新的衛生知識。

甚至後來也漸漸接受了肥皂的存在。

這時期的政府機構也並非全部都是蛀蟲。

他們其實早就知道了達倫這個人，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認了李達倫開醫院和學院、推廣肥皂、偽裝牧師與商人勾結這一系列藐視神權的行為。

這其中，一直有些心存良知的官員、記者和在時代中清醒的底層人為主角與教廷之間打了不少掩護，甚至還有人為此付出了地位和金錢、家庭。

否則依照着李達倫高調的行事風格和醫學博士的身份，一開始就會變成被割掉的匪菜，而不是現在還能發出一兩句抱怨。

當然其中，傑克也是因為教授思量總是有些不嚴謹的性格，導致一直謹小慎微地打掩護，守口如瓶，操碎了不少的心。

不過，在他超級迷弟濾鏡下，達倫教授這當然不是什麼大大咧咧，而且天才人物都有的不拘小節（並不是）。

不少人在主角後面鋪路，但寫《末法巫師》這本書的作者卻一直在渲染的都是人性的陰暗面，從未提及這些在黑暗中掙扎的亮光。

所以直至形成真實的衍生世界，這些特意被隱藏的暗線才被完善出來。

但原主線主角他只看到了匿名意見被心懷惡意的人透露，辛苦開設的醫院、學院被砸，自己關係密切的好友們一個個慘死，一些曾被他救治過的人現在想讓他死。

李達倫只看到了這些，從未獲得過這些善意，才會一直沉淪下去，從光明直墜黑暗，磨滅人性。

甚至連王貳這個拯救英雄的人，都不清楚這些黎明前的黑暗行者。

他們甚至在書中並沒有名字，卻做着看似微小卻又無比偉大的事情。但這些人所產生的力量，在王貳和王壹煽動下，卻將世界席捲到另外一個方向。

一個無法用語言來描述的充滿希望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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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倫能走到最後，背後其實有很多人在默默支持着。可以說是主角光環吧，也可以說是個人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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