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4章 認花識人

第714章 認花識人

藍月兒看了一眼花岫雲,二人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震驚和擔心的神色。

「這位小哥,你說這家最後一個夥計前天被一伙人帶走了,你有沒有看清帶走他的是誰?」藍月兒趕緊問道。

「這我可不清楚。」漢子撓了撓腦袋,「這是前天晚上我們快關門的時候的事了。一伙人二話不說就衝進了隔壁的當鋪,很快就把人綁着帶走了。我家掌柜的怕我們出事,看到有人闖進隔壁的時候就讓我們把門關上了。那個夥計被帶走,還是我偷偷留了一條門縫才看到的。」

這就是什麼有用的信息都不知道了。藍月兒心中有些煩亂,但現在能夠肯定的是,帶走這個夥計的肯定不是鳳九幽手底下的人,否則這夥計應該和六哥一樣莫名其妙的失蹤,不可能被人看着帶走。

「謝謝你了。」藍月兒說,「我們現在也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不過你大可以放心,就算是有仇家來尋仇,也絕對不會波及到你們的。」

見藍月兒一臉肯定的手神色,漢子也放鬆了下來。「既然姑娘都說沒事了,那我們也就放心了。這做生意可真是不容易,每天還要防著這防著那的。」

藍月兒朝他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先離開了。」

到了別之後,兩人已經走出了一段距離,卻聽到那個漢子又叫了一聲,「兩位姑娘,請等一等。」

他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了二人面前,「我剛才想起來了,抓走那個夥計的人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一樣的。深藍的袍子,袖口是白色的,他們腰上還掛着木牌子。」

「那是令牌。」藍月兒說,「不過這個顏色的衣服,肯定不是官服中的衙役。你還記得衣服的細節嗎?」

漢子眉毛蹙了起來,仔細在腦海之中回憶著當天的細節。可惜那天晚上他也不敢把門縫開得太大,只能透過那一點點小小的縫隙去看,看得並不清楚。

不過回憶了好半天之後,他還是在那點記憶中勉勉強強的摳出了一點細節來,「我好像看到他們領頭的那個人,穿着的衣服上綉著花。那花花瓣的樣子有點奇怪,像喇叭花又不像的,我也說不上來。」

一個念頭在藍月兒心裏面一閃而過,她趕緊問了一句,「是桔梗花嗎?」

漢子表情憨憨傻傻,不明所以的問道,「桔梗,桔梗不是一種藥材嗎,它還會開花?」

藍月兒看了看周圍,沒有什麼帶桔梗的東西。一抬頭,看到了不遠處優居的牌匾。

「走,我指給你看。」藍月兒帶着兩個人回到了優居前。

優居雖然是一家老當鋪了,但現在重新選地方開店,牌匾就不能像以前一樣自己製作了,得用那種統一制式的。不過藍月兒在發現了牌匾上面桔梗花的含義之後就留心過這新開的優居牌匾,果然,掛上去的牌匾在右下角的地方,悄然多了一朵小小的花。

藍月兒指著牌匾上面的小花給這個漢子看。這朵花只有小小的一朵,而他看到的那個領頭人身上繡的花是一大片,所以仔細對比了半天,才肯定的點了點頭,「就是這種花。」他在自己胸前的衣服上比劃了一下,「藍色的衣服上面這一片,全都是用銀線綉著的花。」

花岫雲目瞪口呆的看着藍月兒,這漢子只不過提了一嘴領頭人身上的衣服綉著花而已,藍月兒怎麼這麼快就想出來這是桔梗花的。更重要的是,這個漢子認出來了之後,竟然還真的就是桔梗花。

京城裏面像這個漢子一樣,知道桔梗能夠開花的人都不算多,還有很多沒見過桔梗花什麼樣子。大張旗鼓的喜歡桔梗,還有權勢有地位的人,除了老王爺,藍月兒還真就沒見過第二個。

「謝謝你了,這個消息對我們來說很重要。」藍月兒真心道謝。

漢子還是那副憨憨的模樣,「兩位姑娘不用謝我,都是我該做的。」

藍月兒笑了笑,輕輕把手搭在了肚子上。她今天出門的時候穿的是一身十分寬鬆的裙子,上面的小衣垂下來的時候,恰好能夠遮住微凸的肚子。

而藍月兒把手搭上去了,衣服往下壓了壓,肚子的輪廓就變得清晰了起來。

那漢子微張著嘴,一臉不可置信的看着藍月兒,看着她的肚子。藍月兒說,「別叫我們姑娘了,還是叫夫人吧。」

從那裏離開之後,花岫雲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

在那個漢子一臉獃滯的看着藍月兒的肚子的時候,她就已經想笑得不行了。只不過這人剛剛才幫了她們,在他面前笑得這麼開心顯然不太合適,所以花岫雲剛才裝一本正經的樣子,裝得實在辛苦。

其實這也不能怪這漢子眼拙,把他們兩個認成還沒出嫁的姑娘,實際上,如果她們不挽發表明身份的話,二人一同出去,不認識的人基本都會叫她們姑娘。

沒辦法,長得年輕也不是她們的錯。藍月兒一開始被人叫錯的時候,還會提醒上一句,但後來基本上人人都會叫錯,她也就心安理得的接受下了姑娘的稱呼。

笑完了之後,花岫雲又仔細考慮起來這夥計的事情了。

藍月兒心中已經基本上有了數。其實在這之前,她就有點奇怪老王爺為什麼一直沒有找這夥計的麻煩,難不成是轉性了,變得寬宏大量了起來?

這夥計在老王爺手底下的人開的當鋪裏面有了二心,竟然還想着能夠在老王爺的人倒台之後,自己成為這家鋪子的掌柜,簡直就是痴心妄想。他可能覺得自己做的事情十分隱秘,推脫起來也很容易,不會有人察覺到。不過怕是沒想到,老王爺很有可能早就對他有所提防了。

而現在,這個夥計落到了老王爺的手中,估計不會什麼好下場。

花岫雲說,「月兒,你說老王爺把他抓去是想要幹什麼呢?六哥和掌柜的事情與他無關,抓過去審問一番,應該就能把人放回來吧。」

藍月兒搖搖頭,「這就難說了。畢竟那兩個人是在當鋪裏面出了事,而他自己一直好好的。你也知道老王爺的手段,如果是別人把他抓去也就罷了,如果是這位,他肯定落不得好。」

雖說其實到現在,花岫雲和那個夥計連朋友都算不上,但這件事情牽扯上老王爺,花岫雲也不由得同情起他來,「那他豈不是慘了。明明一個沒犯什麼錯的人卻要被那樣對待,未免有些不公。」

藍月兒沒有說話,心裏只道如果你知道他做了什麼的話,估計就不會這麼想了。

不過雖然這個夥計留下的賬本讓藍月兒摸到老王爺的速度更快了一些,但這也並不代表他是個什麼好人。上次見到他時,從他和那個姑娘做生意的時候就能看出來了。他分明是一個精明的商人,平日裏那副憨厚老實的樣子,恐怕儘是偽裝。

「對了,這夥計叫什麼名字?」知道這人這麼久了,藍月兒竟然還不知道他的姓名。

花岫雲略微一回憶,「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應該叫張進。」

「哦。」藍月兒應了一聲。

沒想到這次出來竟然還會有這樣的收穫,兩人分別的時候,花岫雲還在為這個張進擔心,「月兒,你說他這樣被抓去,還能有命活着出來嗎?」

藍月兒實話實說,「估計有些困難。」

「那,要不要想個什麼法子救他出來?」花岫雲不知內情,只覺得張進全然無辜。

藍月兒想了想,只不過一個無足輕重的人而已,如果鳳九幽真的去向老王爺要人的話,老王爺不會不給人的。

但完全沒有這個必要。

既然暫時不想動老王爺,藍月兒現在壓根不想在老王爺面前暴露太多關於私下裏面的佈置。如果這個時候去向他要人,人是能夠要回來的,但老王爺同時也會知道,他們已經查到了優居裏面的事情,稍微一推算,應該會想到他們查過了斷念劍。

為救這麼一個人,得不償失。

雖然知道現在隨便說上幾句安撫一下花岫雲也不是不可以,但藍月兒不願意欺瞞她。她定了定神,把自己心中所想告訴了花岫雲。

末了,藍月兒說,「岫雲,你可能覺得我有點殘忍,明明有辦法卻故意不去救他,但有的時候沒有辦法。」

花岫雲神色有些暗淡,但很快就想明白了藍月兒所說的內容。不得不承認,她說的都是真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月兒,放心吧,我不會覺得你殘忍的。」她笑了笑,「最終目的達成之前總會有些犧牲的,這是必然。」

藍月兒想着,那就讓這個張進最後還在花岫雲心中保持一個較為美好的形象吧,就算是當做對於不救他的補償。於是忍了忍,沒有把那天當鋪門口,張進同自己說的那句話告訴花岫雲。

回去休息的時候,藍月兒把自己明天要去找杜姑娘父母的事情告訴了鳳九幽。

鳳九幽聽完之後不置一詞,過了半晌才道:「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就去吧。我會安排人暗中保護你,如果沒什麼意外,他們不會出現在你們面前。」

藍月兒笑了起來,雖然知道鳳九幽一般不會幹涉自己的決定,但如果那件事情影響到了自己的安全,鳳九幽還是不會坐視不管的。他能夠同意自己前去,已經算是不錯了。

第二天早上,藍月兒如約在城門口和花岫雲見了面。

一上馬車,藍月兒就被裏面的景象嚇了一大跳。

「岫雲,你這是要搬家嗎?」藍月兒忍不住扭頭問還站在下面沒有上來的花岫雲。

花岫雲不明所以,「沒有啊,我才剛剛搬到這裏來沒有多久,怎麼可能再次搬家?」她笑着看向藍月兒,「不會是被我在車裏面放着的東西嚇到了吧。我那東西只不過多了一點而已,反正咱們只有兩個人去,小半天的功夫就到了,稍微擠一擠坐也沒關係的。」

藍月兒看了看花岫雲,又重新看了看馬車上的東西,「你確定這些東西只不過是多了一點?」

花岫雲挑選的這輛馬車並不算小,坐他們兩個人綽綽有餘。只不過這空閑的地方全部都被大大小小的箱子包袱塞得差不多了,乍一看上去,竟然覺得空間還有些擁擠。

花岫雲踮起腳尖,從藍月兒掀開的馬車帘子往內看了看,隨後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這麼看起來,似乎確實有點多了。」

去一兩天的功夫而已,花岫雲自己不可能有這麼多的行李要帶,稍微一想,藍月兒就明白了。她有些無奈,「岫雲,兩位老人要是看到了這一車的東西,估計也少不了要說你拿得太多了。」

「不算多。」見藍月兒已經在馬車裏面坐好了,花岫雲也進來了。她指了指面前地上一個竹子編製的筐子,因為上面有蓋子,藍月兒看不清楚裏面裝的是什麼,「這裏面的書我讓鄭榭挑選了好一陣子,全都是當下最流行的話本。」她指了指小几底下塞著的那一個包袱,「那裏面是幾條裙子,也是最近新出的料子,還有那個是食為天的點心……」

花岫雲只不過是隨手介紹了幾樣而已,藍月兒已經聽的頭昏腦漲的了。她趕緊把花岫雲伸出的手往下壓了壓,「好了好了,岫雲,別再跟我說了,我差不多知道了。」

忍了幾秒鐘之後,藍月兒還是覺得不吐不快。

「其實真的沒必要帶這麼多東西的,我們這次去最重要的不是想要弄清楚他們為什麼離開的那麼匆忙嗎?」藍月兒稍稍壓低了聲音,「萬一這件事情還和老王爺有關的話,你說帶這麼多東西,他們要走的時候,是不是還得把你送的這些東西帶走。」

「這……」花岫雲有些犯難了。

藍月兒趕緊趁熱打鐵,「去見見他們,帶上一兩樣禮物,心意就算達到了。這麼多東西真的沒有必要,趕緊和我回去把它們放下吧。」

本來按照原本計劃的時間,午飯之前兩人就能到達目的地——荽庄。可惜早上被這件事情耽擱了一陣子,兩人到哪裏的時候,家家戶戶午飯的盤子都已經洗乾淨了。

花岫雲準備的滿滿當當的禮物,最後被藍月兒挑挑揀揀只剩下了兩樣,剩下的全部被車夫和小蘭一件一件的重新抬回了花岫雲府里。花岫雲看着那些被送回去的東西,明顯是想要再留下幾件的,但是卻被藍月兒毫不留情的拒絕了。

下了馬車之後,幾個人站在路邊上,抬頭看着城門上掛着的牌子上面寫的字,全部都傻眼了。

「這真的只是一個莊子嗎?」藍月兒有些驚訝的看着面前的城門,「為什麼這村子有這麼大。」

城門之上掛着的牌子,上面清清楚楚寫着兩個字——荽庄。

來這裏之前,他們都以為荽庄只不過是一個小村莊而已。小村子居民少,隨便打聽上一兩戶人家就能知道最近有什麼人搬進來了,根本不需要提前問明白老兩口到底住在哪。可這荽庄,明明不是一個村子,而是一座城,卻為什麼要起這麼個名字,簡直太誤導人了。

花岫雲也有些不知所措了,「怎麼會這樣,難不成是一個同名的村子,我們走錯了嗎?」

藍月兒想了想之後搖搖頭,「應該沒錯,我們走的時間和你說的差不多,也就是和杜姑娘爹娘租馬車走的時間一樣長。荽庄,應該就是這裏了。」

這樣算下來的話,明天回去恐怕有點艱難。藍月兒在心裏面默默的想着,這麼大個城,要找到兩個刻意躲避的人,可不算一件容易的事。

計劃裏面本來沒有找客棧去住的這一環,可看現在的樣子,一時半會兒肯定找不到他們。沒有太多猶豫,兩人就近尋了一家客棧住下,順便用了午飯。

吃飽喝足之後,花岫雲率先犯起了愁來。

「這下該怎麼找人?要不然我們去那家酒樓茶樓裏面打聽一下,最近有沒有什麼京城人來這裏,看看是否能發現他們的蹤跡。」花岫雲左手放在桌子上,右手半曲着手肘支著下巴,蔫蔫地看着藍月兒。

「這可是一座城。」藍月兒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一樣,「每日來來往往這麼多人,兩個從京城而來的人根本沒什麼稀奇的,記住他們的可能性實在太小了。況且你覺得,他們慌慌張張的來到了這裏,會有心情去酒樓,茶館嗎?」

「說的也是。」花岫雲剛才也不過隨口一提而已,「那現在只能挨家挨戶的找嗎,不知道要找到何年何月去。」

藍月兒想到了鳳九幽給她安排過來的那個暗衛。雖然現在她根本不知道那個暗衛到底隱藏在何處,但肯定守在自己周圍。

「我有辦法知道他們住在哪。」藍月兒說,「不過可能要花點時間。」

花岫雲忙問,「你有什麼法子?」

藍月兒神秘一笑,「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她能夠有什麼好辦法呢,只能是找個時間去問鳳九幽了。這裏離京城也已經有一段路了,現在回去不可能,只能讓暗衛傳遞消息回去。這些暗衛也不知道到底是用什麼辦法傳遞消息的,往往消息傳來傳去,比驛差快上許多倍。

花岫雲在樓下大堂裏面聽天南海北來的人胡侃亂聊,藍月兒一個人上了樓。

坐在安靜的屋子裏面,藍月兒對着面前空無一物的屋子說道:「我知道你在這裏,我想見你,出來吧。」

沉默了幾秒之後,什麼都沒有發生。

藍月兒十分詫異的看着面前空曠的屋子,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不會吧,難不成暗衛現在還沒到身邊,不是說好了會隨時在旁邊保護的嗎?

她還在愣神,身後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娘娘,我在這裏。」

聽到這個聲音之後,藍月兒猛的回過頭去,眼神之中寫滿了不可思議,「真的是你,你怎麼到這裏來了,十九?」

好幾個月的時間不見,乍一看到如今穿着一身便裝的十九,藍月兒很是不習慣。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十九,末了點點頭,「看來你還是更適合穿這種衣服,宮裏的那些衣服都太普通了。」

十九笑了笑,「娘娘許久沒有見我,怎麼不問問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藍月兒歡快地眨了眨眼睛,「這還用問嗎,肯定是你知道我要外出,就專門過來保護我的。不過我不是給了你一年的假期嗎,怎麼這麼快就跑回來了?」

十九語氣裏面充滿了無奈,「娘娘,你那個時候根本就沒有問我是怎麼想的,就直接把我送出了宮。我在外面不知道該幹些什麼才好,轉悠幾個月,想着差不多也該回來了。」

藍月兒不太贊同的看着她,「怎麼會這樣?十九,送你出去的時候我不都已經告訴過你了嗎,你年紀也不算小了,該找個看得順眼的人了。」

十九搖了搖頭,什麼都沒說。她溫柔的看了看藍月兒,「娘娘,一別幾個月,您什麼都沒有改變。」她垂下了眼帘,「就連有了身孕,還是和以前一樣,總愛往外跑。」

藍月兒笑得訕訕,十九和小蘭可不太一樣。小蘭雖然有好幾年都養在自己身邊,但並非一直跟着自己的。有些話她不能說也不敢說。但是十九就不一樣了,十九批評起自己來,可是一點都不帶含糊的。

她只能趕緊把這個話題給繞開,「先不說這些了。十九,你有辦法現在給鳳九幽傳個消息嗎,我想問問他,杜姑娘的父母到底去了荽庄的哪一處?」

「娘娘,不用這麼麻煩,我知道他們在哪。」十九說。

「你知道?」藍月兒有些驚訝,「你是怎麼知道的?」

十九抿著嘴唇笑了笑,「昨天你把這件事情告訴陛下之後,陛下就知道你們來了荽庄肯定找不到路,所以早早告訴了我路線。」

也就是說,早在昨天晚上藍月兒把自己的計劃告訴鳳九幽的時候,鳳九幽就知道這個荽庄其實不是藍月兒口中的一個小村子,而是一個城了。

但他那個時候什麼都沒有說,哪怕一點暗示都沒有給藍月兒。直到今天兩人來到了這裏,才知道不能單純的通過名字判斷這是什麼地方。

藍月兒心中悶悶的,「如果我不是想到了要詢問鳳九幽,不把你叫出來的,你是不是不會出現?」

十九點點頭,「娘娘沒有召喚,暗衛怎麼可能輕易出現在娘娘面前?」

藍月兒小聲咕噥了一句,「他就是故意的。」

可不是嘛,如果藍月兒硬要一個人扛下這件事情,那自己跑來跑去查具體的地點需要浪費不少時間,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查到。只有藍月兒有了詢問鳳九幽的心思,才能得到這麼便捷的幫助。

藍月兒說話的聲音分明很小,但十九暗衛出身,雖然跟在藍月兒身邊做了不短一段時間的侍女,但耳力不是一般人所能及的。她聽到了藍月兒的低語,只笑了笑,什麼都沒有說。

十九已經得知了確切的地點,那就免去了傳信息回去的麻煩。藍月兒下樓前,忍不住問十九,「對了,剛才我叫你的時候,你到底是從哪裏出來的?」

她剛才坐在桌子面前,臉正對着大門。房門一直緊緊關閉着,就算十九的身手再快,也不可能完全悄無聲息的從大門進來。那那麼長時間,她又是躲藏在哪裏,既能夠聽到藍月兒的召喚,還不至於被人發現。

十九指了指房間上面的橫樑,藍月兒抬起頭,驚訝地看着那塊,「竟然是在那裏,我竟然一點都沒有想到。」

這間客棧屋子上面有一道十字形的橫樑,為了撐起這麼一間屋子,橫樑被做的又寬又大,距離屋頂還有一段的距離。十九身材纖細,要是躲在那個地方,輕易不會被發現的。

只不過要長期用一個姿勢待在同一個地方,肯定不是什麼輕易的事。

「別待在那裏了。」藍月兒看了看十九,「回來都已經回來了,那就繼續呆在我身邊吧。」

十九沒有拒絕,下樓的時候,就跟在了藍月兒身後。

藍月兒上樓去的時候還只是她一個人,下樓來到時候就變成了兩個。

面朝著樓梯坐着的小蘭最先發現了十九,驚訝地坐直了身體,目瞪口呆的看着原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十九悄然無聲地跟在藍月兒身後。

花岫雲看到了小蘭驚訝的表情,回頭一看,也和她同樣吃驚。

藍月兒笑着走了過來,「多虧了十九在這裏,我已經知道確切地點了。休息一會兒之後就可以出發了。」她沒有提十九,就好像十九一直都跟在她旁邊,從來沒有離開過一樣。

藍月兒不說,面前的兩個人可忍不住。

小蘭是最先開口的那一個,「夫人,十九姐姐什麼時候回來了,我竟然完全不知道。」

「我也是剛才才知道的。」藍月兒說,「還有什麼想問的?」

小蘭神情有些獃滯,搖了搖頭。藍月兒正想要說什麼,就見小蘭一下子朝自己的方向撲了過來。她還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小蘭就已經撲到了十九的懷裏。

藍月兒無奈的看着緊緊環抱着十九的腰不撒手的小蘭。說到底,小蘭哪怕跟在自己身邊的時候裝的再成熟,也只不過是一個剛剛嫁人沒有多久的孩子而已。現在見到十九,高興的忍不住哭了起來。

相比之下,對於突然出現的十九,藍月兒和花岫雲的表現就顯得鎮定多了。

等到兩個人終於敘完舊,才進入了說正事的時間。

十九說,「不用太着急,他們二人現在還在荽庄,只不過是在鄉下,坐馬車不過半個時辰就到了。只是有件事需要注意一下,他們特意選了個離京城這麼遠的地方,就是不想讓人找到,見到你們尋找過去,很快,他們還得搬地方。」

藍月兒看了看花岫雲,「不過這一次是肯定要去的,不管怎麼樣,總要弄明白他們是為了什麼才這麼匆忙離開的。」最重要的是,這很有可能和杜姑娘一事有關。牽扯到老王爺的事情,藍月兒不可能讓這個線索白白溜走。至於打擾到了二位,那也只能抱歉了。

花岫雲顯然也是這個意思,「不管怎麼說,還是得去看看的。」

十九早就知道他們已經下定了決心,不管自己怎麼說,肯定是要過去一趟的,所以那番話也只不過是提醒罷了。

在客棧裏面稍作休息之後,幾個人收拾好了東西就動身出發了。

荽庄地方不小,坐在馬車上的時候,藍月兒掀開帘子往外面看。他們穿行過熙熙攘攘的街道,走上了碎石子鋪成的小路,繞過了一條河,通過了三個岔路口,終於走上了一條小小的黃土路。

順着這條路一直往前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一直坐在外面駕駛着馬車的十九拽緊了手中的韁繩,停下了馬車。

小蘭這一路上一直坐在十九旁邊和她說着話,馬車停下來之後,她率先跳了下來。

「娘娘,地方已經到了。」她貼心地掀開了帘子,扶著藍月兒走了下來。

藍月兒對這裏的第一個印象,只有「荒涼」二字。

她並非沒有去過鄉下,尋常的村落,山間的村子她都去過不少,但從來沒有一個給過她如此深刻的荒涼的感覺。

「這村子裏面是沒有人嗎,大片大片的土地都空着,沒有人耕種。」

他們的馬車現在停留在路邊,身邊就是成片的田壟。不過現在這些田地裏面都長上了荒草,一看就是廢棄了的。

成片土地長出荒草來,這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十九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了藍月兒身邊,「娘娘可能不太清楚。以前這些土地全都是這裏住着的一個大戶人家的。只不過大概兩年前,這家人犯了重罪,一家人被判處了滿門抄斬,上上下下十幾口人,連同著家裏伺候的人,一個都沒有留下。之前這村子裏面住着的百姓都是為這家人辦事,出了事之後,全部四散而逃,現在甚至不敢回來。」

藍月兒點點頭,「原來如此。」

她在記憶之中搜尋了一下,兩年之前被判處滿門抄斬的,她一點印象都沒有。那這件事情應該是鳳九幽下的命令,而且全程沒有告訴她。

「走吧。」藍月兒沒有多說什麼,讓十九在前面帶路。

不得不說,杜姑娘的爹娘能夠想到躲到這裏來,也算是很不容易了。這麼一個偏僻而荒涼的地方,也難為他們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找到,還舉家過來了。

藍月兒踏入那個小院的時候,杜姑娘她娘正端著一個簸箕,裏面盛着黃澄澄的小米粒。她彎著腰,左手端著簸箕,右手時不時捏起一把小米,一邊走一邊撒著喂地上亂跑的半大不小的雞。

藍月兒被眼前的這幅場景狠狠地震了一下。

杜姑娘她娘身上穿着的衣服還是價格不菲的料子,在陽光的照射下有一點細細的閃光。可看她餵雞時候嫻熟的樣子,分明就是一個干習慣了農活的農婦。

這種強烈的反差讓藍月兒有點不適應,輕輕咳了一下之後,原本動作悠閑的杜夫人卻像是被這一聲陌生的聲音給嚇到了似的,猛地抬起了頭。

在看到來人之後,她這才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一點笑容。

「你們怎麼來了?」杜夫人看了看藍月兒,又看着花岫雲,「趕緊來屋裏坐坐,外面日頭曬。」

幾個人進到屋裏,杜夫人給每個人倒了水,「還沒來得及買茶葉,各位就先將就著喝一點吧。」她看向花岫雲,「你這孩子,不是已經讓劉伯告訴你不要過來了嗎,怎麼還不聽話,非要跑過來。」

她語氣裏面有幾分責備,更多的是濃濃的擔心,「過來的時候沒有別人注意到吧,真是太危險了。」

花岫雲握緊了手中的茶杯,「沒事的,杜夫人,就我們幾個過來,不會有別人知道你們的行蹤。」她看向杜夫人,「你們為什麼那麼急匆匆的搬走,是出了什麼事嗎?」

杜夫人嘆了一口氣,「本來不想告訴你們的,怕把你們也牽扯到這件事情中。但你們都追過來了,我要是什麼都不說,才是害了你們。」

她講述了那天發生的事情。

那是十分平常的一天,杜夫人無精打採的窩在房間,杜老爺哪裏都不想去,一直把自己

因為之前被當鋪夥計送來了女兒的遺物,而眼前,此情此景又和當初十分相像。所以乍一聽到這人竟然這麼說,杜老爺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杜老爺上上下下的打量著面前的人,但這人十分眼生,杜老爺根本不知道他是誰,也無法從他的穿着和口音來判斷這個人到底來自哪裏,心中的惶恐不安更甚。

來人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紙條,雙手遞了過去。「令愛委託我把這個交給杜老爺,現在我的任務完成了,就此別過。」他這句話說完之後,竟然轉身就要離開。

杜老爺把這張紙條慌忙攥到了手心裏,來不及去細看上面寫着的字,趕緊叫住他,「等一下,你到底是誰,這紙條真的是囡囡給你的嗎?」

聽到杜老爺着急的詢問,這人的腳步也只不過稍微停頓了一下而已,他頭也不回的說道:「我的身份杜老爺不必知道,至於第二個問題,你打開紙條,自己看一下便知。」

杜老爺趕緊低頭,顫抖著雙手,好半天才終於把那個疊了幾疊的紙條完全展開。只不過一個細細窄窄的紙條而已,看起來像是慌忙從什麼東西上撕下來的,上面的字跡慌亂而潦草,只寫着一句話:不要留在京城,快走!

看到這上面的字之後,杜老爺心下大駭,趕緊抬起頭想要問來人這到底什麼意思,但他四下張望了好半天,都沒有見到剛才那個人。

在杜老爺低頭打開紙條,顫抖的手讀上面內容的時候,那個人就已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找不到人,杜老爺只能趕緊緊閉大門,捏著這個紙條回去找了杜夫人。杜夫人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看到上面內容的時候竟然打了個激靈,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

兩個人稍微一合計,當天晚上就熬了一整個通宵,收拾好了家中的所有貴重物品和想要帶着的東西,遣散了一部分的家僕,只帶着幾位一直待在家裏,忠心耿耿的老人,逃也似的離開了京城。

為了避免有人來尋找他們找不到,臨走之前,杜夫人還特意敲開了隔壁的大門,告訴管家劉伯她們準備全家搬到另外一個地方,換個心情重新開始生活。順便特意囑咐了他,如果花岫雲來到這裏的話,提醒她不要再查這件事情了。

說完了這些,杜夫人臉上的神色是一片暗淡。她雙手端著茶杯,卻一口水都沒有喝。「這件事情裏面的水更深,你那麼年輕,我不想把你也牽扯進來。」

花岫雲卻不怎麼在乎的笑了笑,「夫人這說的是什麼話,要是你們真的出了什麼事的話,我後半輩子心裏都過意不去了。不過夫人,那隻不過是一張字條而已,你們怎麼斷定這是她寫的?」

其實在那封信之後,花岫雲一開始不相信有人會模仿杜姑娘的筆跡,但隨着時間的推移,她心中對於這件事情卻有了一些懷疑。如果單憑紙條上面的字跡來判斷,好像是有些倉促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會這麼問的。」杜夫人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布囊,小心翼翼的打開,從裏面取出了一張小小的,形狀並不規則的紙條。這紙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撕下來的,邊緣參差不齊,末端的地方還已經撕裂了。

但杜夫人輕輕取出這張小小紙條的時候,就像是取出了什麼珍寶一般,動作小心謹慎地不能再多。她把紙條打開,展示給了兩人。

藍月兒從來沒有見過杜姑娘的字到底長什麼樣子,所以只是湊過去看了兩眼作罷。和杜夫人剛才講的差不多,這字寫得十分潦草,「快走」二字已經全然連在了一起,只是通過筆畫才能分辨出來是這兩字。更重要的是,寫字的根本就不是筆墨,而是手指沾著煤灰劃成的。可以想像得出,當時寫字的人是如何慌亂的打量著周圍的環境,搜尋了四周之後,趕緊從隨便什麼個地方扯下了一張紙條捏在手心裏。根本沒有筆墨,只能就地取材,用手指頭沾上焦黑的煤灰,趕緊畫上了這幾個字,吹走上面多餘的粉末,隨意折了幾下就交給了面前的人——

「你看這裏。」杜夫人指著紙條上面的一個地方,「這裏有一個小太陽。」

什麼太陽不太陽的?藍月兒剛才沒看見什麼,聽了這話之後,又趕緊湊過去看。

杜夫人指的太陽,是字條的末尾畫着的一個圓,圓心中間一道豎線把它分成了兩半,左半邊塗黑,右半邊空白。

剛才藍月兒只不過匆匆忙忙瞥了一眼而已,根本沒有細看那紙條上面的內容,竟然完全忽視了那個圓。不過話說回來,那個圓在這麼一張紙條上本來就很突兀,紙條上的字跡寫得慌張,寫字的人卻有心情在那裏畫上一個圓。

花岫雲顯然比藍月兒更加不明所以,偏過頭去問杜夫人,「夫人,這個圓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是她和您之間的一種——暗號?」她想了想,才把這個詞給說出口。

杜夫人盯着那個圓已經出了神,深情溫柔地點點頭。「不錯,你不知道,這孩子小時候練字總是貪玩,一直不肯好好寫字。她爹有的時候出門一趟,十天半個月才能回家,我跟着他爹在外面,也看顧不上她。她爹給她佈置的功課,她總是不好好寫,明明不算多,非要趕在最後一天補完。」

杜夫人像是回憶起來什麼有意思的事情似的,微微偏著頭,笑得十分嚮往,「那時候啊,她補不完那麼多的功課,就會在沒寫完的地方畫上一個小太陽,來討她爹開心。」杜夫人指了指那個半明半暗的圓,「這就是囡囡的小太陽,專門屬於她一個人的小太陽。」

藍月兒已經盯着那個圓出了神。杜夫人在旁邊幽幽地說道:「後來她長大了,也懂事了,一直很快就能做完所有功課,這小太陽就沒有再出現過了。」

藍月兒偏過頭去看了看花岫雲,而且她現在也是一副已經入神了的樣子。

突然回憶起了這些陳年舊事,杜夫人心中感慨萬千。她收了收心思,繼續說道:「所以那天,一看到這個小太陽,我們就能斷定,這紙條一定是囡囡留給我們,讓我們趕緊離開京城的。」

原來竟是如此。藍月兒這下明白了。這個小太陽只不過是杜姑娘和她父母小時候開玩笑的暗語而已,長大之後就再沒有用過。哪怕是老王爺的人可以找人模仿她的字跡,但屬於家庭內的小秘密,還是多年之前的,他卻不可能模仿得這麼詳盡。

「那夫人之後準備怎麼辦,難不成要一直在外面,不再回京城了嗎?」藍月兒問道。

杜夫人搖了搖頭,「現在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先躲在外面,躲上個幾年再說吧。囡囡已經冒了這麼大的風險提醒我們了,我們這段時間肯定不能再回去了。只不過家中還有好多東西一直留着,等到安定下來之後,肯定是要派人回去取的。」

花岫雲趕緊說道:「知道你們住在哪裏的人越多越不安全。等到你們找到合適的地方住下來之後,如果要取什麼東西,儘管包在我身上。」

杜夫人笑着看向花岫雲,「你們都是好孩子。只不過到底要去哪裏,我們還沒有想好。」

她把紙條展示完了之後,又重新小心的按照摺痕折好放進了那個小布囊裏面,貼身塞到了自己的衣服里,十分寶貝的樣子。

花岫雲有點不忍心去看杜夫人現在的表情,微微偏開了頭,「對了夫人,老爺現在在哪裏?」

杜夫人說,「昨天我在忙,讓他去院子裏喂一下雞,卻被雞追着跑,一不小心閃了腰,現在還在床上休息呢。」

「啊?」這是藍月兒和花岫雲兩個人一起的驚呼。

花岫雲率先站了起來,「夫人,那我們去看看老爺吧。」

夫人攔住了她,「別去了。他嫌自己出去餵雞都能把腰閃了,現在心裏邊可懊惱著呢。怕別人笑話他,都不肯讓我在他面前提這件事情。」

她看着面前的四人,「你們能特意過來一趟,我就已經很開心了。只不過我們也老了,這紙條的事也沒有精力去繼續查下去了。你們兩個在外面,可一定要多加留心才是。」

到了兩人肯定的保證之後,杜夫人高興了一些。她拉着花岫雲的手,「不管怎麼樣,我不能再看到你們出事了。囡囡的事情現在成了這個樣子,我們也沒有想到。你們現在一定要保重自己才是。」

兩個人留在這裏,又和杜夫人一陣話。送完了帶來的禮物之後,兩人就請辭了。

杜夫人讓他們留下來吃晚飯,花岫雲給拒絕了。「時間已經不早了,我們還得回去住客棧,就不在您這兒吃飯了。」

杜夫人說,「來都已經來了,還住客棧幹什麼?就住在我這裏得了。住上幾天,我再送你們回去。」

花岫雲說,「貿然前來打擾夫人已經是我們的不對了,要是來這裏住上一晚上,那就太麻煩了。我們人多,就先告辭了。對了,夫人出門的時候可以換身衣服,在這裏穿這樣的衣服,還是太顯眼了。」

這隻不過是一個略顯貧窮的地方,而杜夫人身上穿着的這一身衣服,一看就價值不菲,不可能是在這附近買到的。

杜夫人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穿着,顯然之前自己根本沒有料到這一點。她說,「好,過兩天去鎮上的時候我就買上幾身衣服。來的匆忙,拿的衣服也不多,現在只能將就著穿了。」

花岫雲點點頭,四個人已經走出了門外,快要上馬車的時候,她突然轉身問杜夫人,「夫人,還有一件事情我想要問您。那個太陽,為什麼是一半黑色,一半白色的?」

杜夫人沒有想到花岫雲會問自己這個,她說,「小時候,囡囡總說晚上就看不到太陽了,那晚上太陽一定會變成黑色。我們糾正了她好多次,但她一直覺得太陽白天是白色的,晚上就變成了黑色,所以才會有夜晚。」

原來竟然是這樣,想不到這杜姑娘小時候的想法還挺有趣的,藍月兒心道。

告別了杜夫人,重新坐在馬車上回去的時候,藍月兒和花岫雲半天什麼話都沒有說。

小蘭和十九坐在前面駕駛馬車,一直小聲嘀咕着什麼。本來應該是車夫坐在那個位置的,但十九出現了,車夫就被這兩個人留在了客棧,沒有跟過來。

沉默了片刻之後,藍月兒率先開口打破了這安靜。

「岫雲,你說杜姑娘是不是提前意識到了什麼,所以才匆忙寫下這張紙條,讓人轉交給杜家父母。」

花岫雲點點頭,「但我們可能永遠不會知道了。」

藍月兒之前的猜想裏面,杜姑娘確實是被老王爺手下的人所害。出於保護爹娘的目的,她在出事的前幾天留下了那個包袱,讓她爹娘不再繼續查下去。

那個時候,杜姑娘還是比較從容的。

她知道自己躲不過了,已經沒有退路,所以以為只要爹娘不再追究這件事情,老王爺就不會為難他們。可是可能又過了一段時間,她意識到了不對勁。

老王爺心狠手辣的程度可能超過了杜姑娘的想像,她知道就算自己爹娘不去追究,老王爺為了掩蓋真相,還是有可能對他們不利。所以才在慌亂之間寫下了這張紙條,託人轉交給了爹娘。

而這段時間裏面,杜姑娘又知道了什麼?

人已經不在了,就算藍月兒和花岫雲兩個人坐在這裏想破腦袋,也不可能輕易猜得到。

短暫的對話過後,馬車裏面又重新陷入了安靜之中。隔着一道不算厚的的車簾,外面小蘭和十九雖然壓低着聲音說着話,但還是能聽到一些。

藍月兒覺得馬車裏面莫名的熱,便讓小蘭掛起了車簾,只留下了裏面的那一層紗簾,這才覺得輕快了許多,胸口沒有那麼悶了。

如果按照原本的計劃,今天出來,當天是能回去的。但現在平白耽誤了半天的時間,今天晚上就只能先去荽庄的客棧裏面住下了。

第二天用過了早飯之後,幾個人沒在這裏多做停留,很快就回到了京城。

剛到御華宮,還沒有下步輦,橘白小滿等人就迎了上來。

她們七手八腳的把藍月兒輕輕扶了下來,簇擁着她往屋子裏面走。小蘭跟在藍月兒後面提醒了一聲,「等一下,還有人沒回來呢。」

出去的只有小蘭和藍月兒兩個人,哪裏還有什麼沒有回來的人?

橘白正要問那個人是誰,眼角的餘光突然瞥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她晃了一下神,趕緊凝神繼續朝那個方向看過,確定剛才自己沒有看錯。

「十九姐姐,你怎麼回來了?」她實在沒有忍住心中的驚訝,哪怕藍月兒就在旁邊,還是忍不住叫了出來。說完這句話之後,周圍的幾個人全部都朝着藍月兒身後看了過去。

大家臉上滿是驚喜的表情,藍月兒心想十九在他們中間人氣可不低,原來這麼多人都盼望着十九能夠回來。

「好了,別扶着我了。想要過去的話,就去敘敘舊吧。」藍月兒笑着開口。

小宮女們一陣小小的驚呼,開心的朝着十九跑了過去。小蘭佯怒,「你們是不是根本就不喜歡我,看到十九姐姐回來了,着急著就全都跑了過去。」她雙手插腰,雖然語氣凶了些,但臉上卻是帶着笑的。

橘白性格比較靦腆,聽到小蘭這麼說紅了臉,低下了頭。小滿可就不管這麼多了,雖然小蘭的位分比她高,但除了小蘭剛剛來到這裏,小滿和她不熟悉的時候之外,她是從來不害怕小蘭的。

聞言,小滿朝她做了一個鬼臉,笑着說道:「你還知道啊,十九姐成熟穩重,哪裏是你一個小丫頭能夠比的。」

藍月兒看着他們嬉笑打鬧的樣子,搖了搖頭。外面熱,她自己先回去了休息了。

藍月兒靠在軟榻上面半眯着眼睛,將睡未睡的樣子。十九不知道什麼時候輕輕走進了屋子裏面,二話不說搖了搖看起來就快要睡着的藍月兒,「娘娘,換個姿勢睡覺,要不然起來了脖子疼。」

藍月兒本來是有點困了的,但被十九這麼叫醒之後,睡意反而消散了不少。她半撐著身體從軟榻上爬了起來,「不用了,現在不睡覺了,不然午睡的時候就睡不着了。」

十九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順手幫藍月兒整理了一下衣服。

藍月兒低着頭,看十九靈巧的手指幫她繫上衣帶,慢慢的開口,「十九,雖然你現在已經回來了,但大宮女這個位置,我還不能還給你。」

十九手下的動作依舊流暢無比,一點都沒有被藍月兒說的這句話影響到。她目光專註的盯着衣服帶子,「這些事情但憑娘娘安排。」

藍月兒看着她站起了身,目光追隨着她的動作,「我是怕你心裏不舒服。」

十九笑了笑。她現在還穿的是自己的衣服,笑起來的時候比穿着宮女統一的制服好看的多。「娘娘以為我是什麼人了,可能為這點小事生氣。娘娘需要暗衛的時候,我就隱藏在暗處。娘娘需要明面上的一個侍女,那我就從暗處走出來。我的一切都是娘娘的。」

如果放在十年之前,藍月兒聽到這樣的話,心中會十分感動。哪怕面上不表現出來,但心裏的開心是做不得假的。但是現在聽十九這麼說,藍月兒卻搖了搖頭。

「十九,」藍月兒說,表情無比的認真,「你要有自己的人生,你的一切並不是我的,那都是你自己的。」

十九臉上罕見的露出了有些茫然的表情,「娘娘的意思是,不需要我了嗎?」

十九暗衛出身,從接受暗衛訓練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被人反覆的告知,他們一切都是屬於主子的,無論是身心,還是生命,都已經不掌握在他們的手中了。十九用了二十多年的時間來踐行這一點,這一條最基本的命令,已經深深的刻入她的骨髓之中。

藍月兒緩緩之後繼續開口,「我不是這個意思。」她看着十九,「想想仇一,他原本和你一樣是個暗衛,但現在娶了星兒,還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已經擁有了屬於自己的人生,難不成你不想像他那個樣子嗎?」

十九搖了搖頭,「娘娘,仇一能夠出去是因為他娶了藍星兒,但我不會,我沒有喜歡的人,一直待在娘娘身邊就夠了。」

藍月兒笑了笑,明明十九比她還要大上幾歲,但是現在藍月兒看十九的表情,和看一個有些懵懂的孩子沒什麼兩樣。「可不要這麼說,在遇到自己真心喜歡的人之前,不要輕易說出這樣的話,要不然真有那麼一天你喜歡上了什麼人,你會後悔的。」

十九頭搖得十分堅定,「娘娘,我不會喜歡上誰。」

藍月兒笑笑,沒有就這件事情再多說什麼。「小蘭現在已經是大宮女了,她事情做的不錯,我也有心讓她多歷練一段時間。不過她才剛剛成親不久,也不能讓她在這裏待太長時間不回去。正好你來了,我就讓她休息一段時間,你暫時接替小蘭,怎麼樣?」

十九自然不會有什麼異議。

藍月兒接着說道:「既然大宮女的位置你暫時拿不回去了,也不能讓你這麼閑着不是。本來給你一年假期讓你去外面好好轉轉,看看能不能遇到什麼喜歡的人的,你不願意要這個假期,那正好,京城裏面家庭人品不錯的人也不少,就在京城裏面給你挑挑吧。」

十九聽前半段的時候一臉淡然的樣子,可是聽到後面,整個人都蒙了。

她無所事事的在外面遊盪了幾個月,壓根沒有聽從藍月兒說的什麼找一個喜歡的人。她自認為自己不可能喜歡上誰,只不過遵從藍月兒的命令而已。沒到時間,她本來不願意出現在藍月兒面前的,只想回去找鳳九幽,繼續作為暗衛度過今年剩下的幾個月,卻沒想到又被鳳九幽安排了過來。

這也就罷了,怎麼現在回到京城了,還要繼續找什麼心儀的人?

「娘娘,」聽了藍月兒說的話之後,十九現在一臉難色,「我對這些事情真的不感興趣,只要待在娘娘身邊就滿足了。娘娘可千萬不要趕我走。」

「讓你儘快把終身大事確定下來,這怎麼能叫趕你走呢?」藍月兒有些奇怪的看着她,苦口婆心的勸導,「十九,其實早些年我就應該把你放出去的,只不過那時候太忙,沒有你在身邊的話很不方便,才害得你一直拖到現在。有什麼喜歡的人如果拿不定主意的話儘管告訴我,我來幫你把關。」

十九見藍月兒這是鐵了心的要給自己做媒了,苦笑着點了點頭。

藍月兒一眼就看出來了十九現在是不情不願的,「嘴上說說還不夠,你可要給我保證了,要真的主動去尋找才行。」

十九被弄的沒有辦法,只能點頭保證,「好,娘娘,如果我有了心儀之人,一定會第一時間告訴娘娘的。」

這邊十九既然已經回來了,那藍月兒乾脆給小蘭放了個假。小蘭來到這裏已經有好幾個月了,大宮女要忙的事情多,她鮮少有回家的時候。小蘭現在還沒有孩子,藍月兒不可能一直讓她待在自己身邊,不和彼得團聚。

對此,小蘭沒什麼異議。稍微收拾一下東西之後,就拎着一個包袱暫時出宮了。十九又回到了她之前的位置上。

雖然已經好幾個月不見,但十九和藍月兒長年累月磨合形成的默契卻一點都沒有消失。大半天之後,十九重新處理起御華宮的事情已經得心應手了。

過了兩天,十九拿着一封信來找了藍月兒。

「娘娘,這是宮外來的信,藍星兒的。」

聽到了這個名字之後,藍月兒趕緊把信接了過來。

十九離開的時候藍星兒還沒有回來,但藍星兒主動請辭的時候,她已經來到了鳳九幽身邊,重新以暗衛的身份在他身邊做事了。仇一和她一樣是暗衛出身,彼此對於對方的存在都十分敏感。

所以回到藍月兒身邊來之前,十九其實已經知道了藍星兒身體狀況不太好,打算和仇一一起去別的地方居住的事情。

藍月兒趕緊打開信看了看。藍星兒和仇一兩個人離開京城之後一路南行,途經了許多地方,最後在一處山清水秀的小村子裏面落了腳。仇一原本打算定居在繁華一些的小鎮,萬一藍星兒急着找大夫,能夠方便一些。但藍星兒嫌那個地方過於吵鬧,人群來來往往,熙熙攘攘,不夠清靜,執意要去鄉下住。仇一根本拗不過她,最後還是遂了她的心意。

這小村子實在是太小了,連個正兒八經的名字都沒有。藍星兒在信上面寫着,因為這個村子依山傍水,所以氣候溫和。可惜有些偏僻,所以來這裏居住的人並不多。她的病情到了溫暖一些的地方有所緩和,沒有之前那麼嚴重了,只不過還是隨身攜帶着藥丸,不敢怠慢。

得知藍星兒的病情稍作緩解,藍月兒鬆了一口氣。藍星兒寄過來的這封信一點都不長,只簡單寫了一下他們那邊的情況,讓藍月兒不必為此憂心,順便向他們問好。

合上了信封之後,藍月兒小心翼翼的把信折好收了起來。自從得知了藍星兒的病情竟然如此嚴重,她心中的感情就一直很複雜。

畢竟也是陪了自己多年的人,雖然已經多年未曾見面,但感情是做不得假的。藍星兒現在身體虛弱,孩子又還那麼小,往後到底會是什麼樣子,還未可知。

「等有空了之後,我們去看看星兒。」藍月兒把信放到了自己收納的一個箱子裏面,自言自語道。

十九剛剛一回來就重新開始忙碌了起來。老王爺的壽辰已經近在眼前,沒有多少時間去準備了。雖然藍月兒這邊需要安排的事情不算多,但也並不算少。

而藍月兒,現在暫時把一門心思全部放在了杜姑娘的事情上。鳳九幽已經查到了和一個叫克里斯的外國人有關,她就順着這條線繼續查了下去。

有暗衛在皓國各個地方排查,鳳九幽搜尋這人的速度比藍月兒還要快上不少。藍月兒剛剛查到克里斯曾經去過的一些地方,轉眼之間,鳳九幽就已經把人給帶回來了。

克里斯名義上是一個遠渡重洋而來的商人,因為在自己的國家待不下去了,所以冒險來到皓國做些生意養活自己。但實際上,他暗中組建了一支盜墓的隊伍,通過一些古籍來判斷古墓的位置,挖到的東西通過隊伍裏面不同人分售出去。

克里斯是朝廷下令抓來的,被抓住之後就直接關到了大理寺。

藍月兒得知了這個消息之後,匆匆去找了鳳九幽。

剛一進門,她就直接問鳳九幽,「聽說你抓到了那個克里斯,我能不能去見一見他?」

鳳九幽看着藍月兒,「你這消息可真靈,我這邊才剛抓到人,你這麼快就知道了。克里斯關在大理寺,現在任何人不能去探視。不過你想去見他的話,明天晚上可以。」

藍月兒快步走了幾下,來到鳳九幽旁邊坐下,仰著腦袋好奇地看着他,「你說你這邊的速度怎麼這麼快呢,我剛剛查到他上個月去了一趟汴州,還沒弄清楚他這個月待在哪裏,你就直接把人抓回來了。」

鳳九幽笑道:「距離上一次從優居掌柜口中得知這個人已經過去好些天了,要是暗衛連這麼個人都抓不回來,養他們有何用?」他好笑的看着藍月兒,「不是告訴你了嗎,這件事情我來查。」

藍月兒輕輕搖了搖頭,「這杜姑娘是岫雲的好朋友,怎麼說我也得搭把手的,你讓我干坐在這裏什麼也不做,我肯定受不了的。」哪怕知道鳳九幽肯定會查的,但是如果自己不做點什麼的話,藍月兒總覺得心裏過意不去。

鳳九幽知道藍月兒現在的心情,於是也沒再多說。他合上剛剛看完的公文,朝着藍月兒張開了雙臂。

藍月兒立刻會意,笑着撲倒在了他的懷裏。

她倒下去的時候,鳳九幽還特意用手扶了一下,護住了藍月兒的肚子。現在許多時候,鳳九幽比藍月兒還要更加小心謹慎一些。

「說一說嘛,你到底是怎麼把人找到的?」

鳳九幽輕輕用五指梳理著藍月兒因為倒下而有一些凌亂的髮絲,「沒什麼難的。這個克里斯明面上是一個商人,也有自己的店鋪,除了京城,還在其他地方開着一些分店。暗衛找到那裏去后,得知他很少親自露面打理這些店鋪,而且已經很久沒有去過那裏。」

他低着頭,看到藍月兒頭頂偏側面一點的地方有一個小小的發旋,只有拇指指甲蓋大小,特別可愛,便順手摸了摸。「不過他既然在京城裏面出現過,就必然會留下一些蛛絲馬跡。說的這些痕迹有的一點一點摸過去,找到他也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那些暗衛在找人的方面總有一些獨特的技巧,藍月兒不清楚他們為什麼能夠那麼快的傳遞消息,而且溝通起來,速度也是非常人能夠比的,但對於鳳九幽說的話深信不疑。

鳳九幽說明天晚上自己就可以去大理寺見到那個克里斯了,那有些原本想要詢問鳳九幽的問題就被藍月兒默默的咽了回去,還是到時候問當事人吧。

當天晚上,藍月兒又開始做起了噩夢。

她並非一個多夢的體質,甚至可以說是很少做夢的,更多的時間裏面,十天半個月都不會做一次夢。即使偶爾做夢,也是很快就忘的。

但這次的夢境,卻讓藍月兒印象深刻。

她驚恐的喘息著,從床上猛的坐了起來。環顧四周之後,發現周圍一片黑暗,空氣裏面還有隱隱約約的血腥氣味。

藍月兒模模糊糊記着自己是在寢宮裏面,寢宮裏面怎麼會有血腥氣?面前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藍月兒下意識把手掌往後一撐,卻發現並不是撐在床鋪上,而是掌心向下,按在了不知道什麼軟綿綿的東西上面。

觸手粘膩濕潤的觸感讓藍月兒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她抬起手掌放在眼前,覺得自己應該努力看清手上到底沾了什麼東西。

於是,像是有月光悄悄的透過窗戶灑了進來似的,她看到了手上粘著的東西,是一團濕漉漉的長發。剛才的血腥氣味,就是從這些頭髮上面散發出來的。藍月兒顫抖著身體,轉過頭去,往身後看了一眼,差點魂飛魄散。

杜姑娘軟綿綿的躺在藍月兒身邊,見藍月兒望向自己,所以輕輕巧巧的露出了一個甜美的笑容,「夫人,晚上好啊!」

她面部浮腫巨大,渾身都濕漉漉的,長發更是粘在了臉頰兩側。明明應該是一個挺好看的笑容,可現在這幅尊容,任誰來看,都和好看兩個字沾不上邊。

藍月兒嚇得尖叫起來,渾身一個激靈,猛的坐了起來。

和剛才完全不一樣的清晰的感覺,讓藍月兒明白,現在是真正醒過來了。

鳳九幽的睡眠一向都很淺,這是由於長期行軍打仗而刻意養成的習慣,無論何時,睡覺的時候都不能入睡太深,聽到一些特殊的響動之後,必須立刻清醒過來。

於是在這個時候,藍月兒這邊剛剛有一些動靜,旁邊,鳳九幽立刻就睜開了眼睛。

「月兒,怎麼了?」鳳九幽的聲音無比的清醒,一點睡意都已經聽不到了,像是本來就沒有睡着一樣。

藍月兒捂著胸口喘了半天,終於平靜了一些。想着剛才那個夢,她忍不住在這夏天的晚上打了一個寒顫。環視一下四周,現在根本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柔和的月光透過半開着的窗戶灑在地面上,溫柔的銀色像一層薄紗一般籠罩了一整間屋子。

這才是現實,剛才那個,只不過一個過分真實的夢而已。

「我沒事。」藍月兒小聲說道。

「又做噩夢了嗎?」鳳九幽一邊說着,一邊點燃了從頭留着的蠟燭。

自從上一次來藍月兒做了一個噩夢之後,這裏的床頭柜上就多了一支蠟燭和火摺子,以備不時之需。只不過那次過後,這還是第一次動用到這支蠟燭。

火光照亮了這一小片地方,藍月兒覺得心裏面暖暖的。鳳九幽一手端著蠟燭,一手撩開藍月兒的長發,藉著燭火去觀察她的臉色。

藍月兒現在的狀態很不好,臉色蒼白著,額頭和脖子上面都有一些小小的汗珠。她微張著嘴,還在小心的喘息著,根本就不是剛才說的沒事的樣子。

鳳九幽皺了皺眉,語氣變得嚴肅了幾分,「月兒,告訴我,你剛才又做什麼夢了?」

藍月兒想了想,還是把自己做的夢告訴了他。

「不過沒關係的,只不過一個噩夢而已。」她低頭笑了笑,「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做的這個夢還和杜姑娘有關。」

如果說上一次做噩夢是因為藍月兒去了一趟地牢,受了點驚嚇,所以身體不太舒服。可是這一次,藍月兒還沒有去大理寺呢,今天也沒有發生什麼別的事,按理來說,時隔幾天,不應該再次夢到杜姑娘的。

聽到又是杜姑娘,鳳九幽的眉頭擰得更緊了。

藍月兒小聲說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杜姑娘是不是在怪我沒有趕緊給老王爺定罪,所以心裏有些不滿,這才故意用這種方法嚇一嚇我的。」其實這個夢也不算多麼可怕,藍月兒最害怕的還是上一次做的夢,只要和孩子有關的事情,藍月兒就會馬上緊張起來。

「別這麼說。」鳳九幽說道:「這件事情錯不在你,就算是託夢也不會是用這種方式。你不要擔心,明天我就讓太醫來開上幾幅安神的葯。」

藍月兒本來想說最近自己其實休息的挺好的,如果沒有這麼奇奇怪怪的夢的話。但是想了想,又看了看現在鳳九幽不太好的臉色,為了不讓他擔心,藍月兒還是點頭了。

「好了,趕緊睡吧。」藍月兒的心情已經恢復了平靜,雖然想到杜姑娘夢中的笑容時還有一些惡寒,但濃濃的睡意已經經禁不住涌了上來。

鑽進被窩之中的前一刻,藍月兒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又重新爬了出來。

「先不要吹蠟燭。」見鳳九幽已經準備吹蠟,藍月兒趕緊攔住他,「你幫我看一看肚子上面有沒什麼東西。」

本來已經過去了好幾天了,但想到了上一次的夢,藍月兒又忍不住讓鳳九幽看了。

鳳九幽什麼都沒說,端著蠟燭湊了過去。

「怎麼樣,沒什麼東西吧?」藍月兒把自己的上衣掀開,露出了肚皮。孩子現在成長的速度真是一日千里,每次看的時候,都感覺要比上一次大上不少。

鳳九幽端著蠟燭低着頭,一句話都沒有說。因為沒有束髮,他的髮絲從肩膀滑落了下來,輕輕的落在了藍月兒的肚子上面,有點癢。

藍月兒忍不住笑了幾聲,把鳳九幽的頭髮從自己肚子上撥開,摁住他的肩膀往外面推,「怎麼檢查了這麼久還沒有檢查完,怎麼樣,沒事吧?」

鳳九幽還是沒有說話。

藍月兒終於意識到了有些不對勁,慢慢收斂了笑容。

她心臟一陣緊縮,「到底有什麼?」

鳳九幽臉上的表情終於緩和了一點,他挪開了已經飽含了蠟淚的蠟燭,輕輕說了一句,「沒什麼,你肚子上只不過長了一顆痣。這很正常,時間不早了,趕緊睡吧。」

懷孕期間肚子上長了一顆痣,這對於尋常人來說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放到藍月兒身上,立刻她變得驚恐不已。

「怎麼回事,怎麼長痣了?」她臉上平靜的神色已經全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肉眼可見的驚慌失措。「蠟燭給我,我要看一看。」

鳳九幽卻把端著燭台的右手往身後挪了挪,放在了藍月兒碰不到的地方。「沒什麼事,只不過長了一顆痣而已,你不要自己嚇自己。」

「給我看看,我要自己看。」藍月兒十分執拗地伸着手,硬是要把燭台拿過來。

鳳九幽無法,只能把自己的右手收了回來。「好吧,你自己看着。」

他端著燭台,藍月兒顫抖着手,撩了兩次衣服,才終於把上衣掀了開來。藉著燭光,她看到了肚子上面的痣。

這其實不能說是痣,圓圓的黑點足足有綠豆大小,邊緣十分圓潤規整,而且位置剛好就在肚臍眼下方,正中間的地方。如果說這是長了一顆痣的話,這痣未免也太大,形狀位置太過規整了。

一瞬間,夢境裏面,自己肚皮上面長出來的那一道黑色的奇異的花紋,頓時浮現在了藍月兒面前。

藍月兒感覺眼前一陣陣的發黑,不知不覺之中,她的眼淚毫無阻攔的湧出了眼眶。

鳳九幽順手把燭台放到了旁邊,伸手一撈,把藍月兒擁在懷中抱着個囫圇,藍月兒趴在鳳九幽懷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怎,怎麼辦,那竟然不是夢,竟然是真的。」

鳳九幽來不及擦去眼淚,藍月兒眼眶之中,新的眼淚已經涌了出來。「她說了,她要成為我的孩子,我該怎麼辦,我的孩子該怎麼辦?」

「月兒,月兒,你冷靜一點。」鳳九幽在她耳邊急促的說着,藍月兒卻是置若罔聞的樣子,什麼都沒有聽進去。

見藍月兒現在狀態很不好,鳳九幽連勸說的話都不敢輕易說,害怕不僅沒有什麼作用,反而讓她的心情更加激動。想到了自己身上白天佩戴的香囊,裏面的香料通常是有安神的功效的,鳳九幽一手環抱着藍月兒,伸長了另外一隻胳膊取過了搭在椅背上的衣服,一把扯下腰間的香囊,塞到了藍月兒懷裏。

他緊緊的擁抱住藍月兒,香味和熟悉的懷抱讓藍月兒感覺心安了不少,理智也逐漸回來了。

「好了,我沒事了。」她已經停止了哭泣,擦乾了眼淚,想要從鳳九幽懷中掙脫出來,剛剛掙扎了一下,鳳九幽抱得更緊了。

「現在該怎麼辦,那個夢怎麼會是真的?」雖然平靜了下來,但藍月兒更加擔心難過了,「那不就只是一個夢而已嗎,為什麼那個黑色的花紋在現實中也會出現?」

「月兒,你在夢中看到的花紋是什麼樣子?」鳳九幽問她。

藍月兒上一次太過害怕,說的時候不夠詳細,只說了有黑色的花紋,也沒有說出具體的樣子。現在她忍着心中的不適回憶起來,描述道:「在夢裏面,我第一次低頭去看的時候就看到了有一個黑色的花苞,位置和剛才的那顆痣一樣,只不過比那大一些,大概有指頭大小。我當時害怕地擦,花苞就長大了,只不過就看到了開花之前的樣子。」

她想着想着又忍不住往鳳九幽懷裏面鑽的更深了一些,之前藍月兒從來不曾有這麼害怕的時候,哪怕是被人抓去嚴刑拷打,心裏面也不會如此不安。

因為那個時候,她知道鳳九幽一定會來救自己的,只要堅持住了,一切都好。但現在,藍月兒面臨的卻是全然未知的情況。

鳳九幽輕輕撫摸著藍月兒的脊背,就像安撫著一隻驚慌失措的小貓一樣。他壓低了聲音說道:「還好,現在只不過恰巧在那個位置長了一顆痣,不是什麼花苞。」

藍月兒覺得鳳九幽的懷裏面安心許多,但卻並沒有被他這句話被安慰到。因為是自己經歷過的夢,所以藍月兒自己心裏面十分清楚,雖然現在自己肚皮上的那一顆痣還沒有長成一個花苞,但二者本質上是差不多的。

距離上一次做夢並沒有過去多長時間,原本什麼東西都沒有的肚皮上面就多了一顆圓圓的痣,那麼長成一個花苞,然後開出一朵花,也只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關鍵這種事情說出去估計沒有人信。只不過是一個夢而已,怎麼可能是真的,湊巧罷了。就算是拿這個問題去找太醫,估計他們也是束手無策吧。

藍月兒在鳳九幽懷裏面趴了許久,最後忍不住沉沉睡去。後半夜倒是沒什麼夢,藍月兒卻在睡覺的時候還皺着眉頭。

由於肚子上面突然長出來的那顆黑痣,原本計劃好了的第二天晚上去一趟大理寺都被推遲了。自打早晨醒來開始,藍月兒就開始坐立不安,等待着太醫過來了。

六七年的功夫裏面,昔日曾經幫過鳳月幽的那個王太醫已經成為了太醫院裏醫術首屈一指的。這次突然接到命令,過來給藍月兒看病,也是以他為首的一群人。

這顆黑痣長的地方有些尷尬,就算藍月兒自己不太在乎,過來的太醫也不敢直視。十九想了個法子,讓藍月兒換上了一身已經不穿了的舊衣服,肚子上面有痣的地方剪出一個洞。

看着那個洞,藍月兒有些哭笑不得,剛才心裏面的緊張莫名消散了一些。

鳳九幽一直在旁邊坐着陪着她,太一走過來看的時候,藍月兒還是忍不住屏住了呼吸。那一瞬間,藍月兒甚至希望自己是生了什麼病,而不是和那個奇怪的夢境有關。

王太醫過來之後仔細觀察了那一顆痣,不知道是不是藍月兒的錯覺,看着這顆黑痣,藍月兒總覺得似乎比昨天晚上看到的時候稍微大了一些。

昨天夜裏,那顆痣只不過綠豆大小,而現在,卻已經和小指指甲蓋差不多大了。

王太醫看了一會,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他用一張絲帕輕輕蓋在了那上面,按了按黑痣的地方,然後抬起頭來問藍月兒,「娘娘,這裏可曾有發癢,疼痛的感覺?」

藍月兒搖了搖頭,王太醫稍微加重了力道,可是除了被他手指按的有些頓頓的疼之外,也沒什麼別的感覺了。就像是這隻不過是一顆最普通不過的痣罷了。

王太醫的眉毛微微蹙了起來,轉身和其他幾個太醫商量去了。

看着自己肚子上面的那顆黑痣,藍月兒有些疲憊的想着,如果真的沒有辦法把這個痣去掉的話,那麼肚子裏面的孩子,還會是他們真正期待的那一個嗎?

剛做那個夢的時候,她和鳳九幽都沒有把這個夢境當做一回事,可現在看來,就不得不當真了。

幾個太醫院裏面醫術最為高明的太醫湊到了一起,商量了好半天,但都沒得出個什麼結論。這顆痣不疼不癢的,除了比尋常的黑痣更大一些,外加沒有凸起之外,好像也沒有什麼特殊之處了。既沒有什麼病要治,也不可能輕易把這顆痣去掉。

幾個太醫商量完了之後,王太醫把最終的結論告訴了藍月兒。

藍月兒其實一早就已經想到了這個結果。這麼一個突然長出來的黑痣,又能有什麼治療方法?況且又不是普通的疾病。

她有些疲憊了,揮了揮手,「行了,你們下去吧,今天的事情不要往外講,就說過來給我請了個平安脈。」

請平安脈並不需要這麼多人一起過來,但王太醫一點異議都沒有。點頭應是了之後就背起了藥箱,準備離開了。

眼看着他們一行人已經走到了門口,就要出去了。藍月兒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叫道:「王太醫,你留下,我有話要跟你說。」

進行了片刻的心理鬥爭之後,藍月兒還是把那天晚上做的夢告訴了王太醫。

末了,她嘆了一聲,「本以為只不過是個普通的噩夢罷了,卻不料竟然在現實中印證了。我自然知道這不是什麼病,王太醫,你有什麼方法嗎?」

王太醫站在一旁,手裏緊緊的攥著藥箱的系帶。過了不算短的一段時間,就在藍月兒都差點以為他在走神沒有聽的時候,王太醫突然開口說話了。

他語氣十分謹慎,「娘娘,臣有一個猜想,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有什麼話你直說就好。」

「娘娘,」王太醫低垂著頭,「臣多年之前曾經在各地遊歷過一段時間,期間聽說了不少奇異傳聞。依臣來看,娘娘這並不是生病,而是中了詛咒一般的東西。皓國很多年前就已經禁止了巫蠱之術,對這些東西敬而遠之,但其他小國之中,卻還是有人會這些。」

藍月兒聽着聽着就坐直了身體,「你的意思是,有人給我下了詛咒?」

王太醫道:「這也只不過是臣的一個猜測而已。只不過臣曾經見過一些中了詛咒的人,每個人的狀況都不一樣。最輕微的詛咒不過是讓一個人運勢低落上幾天,走路跌個跤吃飯摔個碗就能夠化解。但嚴重的詛咒,可以讓人在特定的時間暴斃而亡。結合娘娘那天晚上做的夢,臣覺得,是一個詛咒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詛咒?」藍月兒默默的把這個詞念了幾遍,她知道有些小地方的人會用這種方法來達成一些特殊的目的,但是卻從來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一來,藍月兒其實並不太相信這世間真的有如此靈驗的詛咒。如果真的有這樣的高人,豈不是早就已經富可敵國腰纏萬貫了嗎?二來,就算是處於傳說之中,這樣的人也很少能夠見到,最起碼藍月兒只不過是從話本小說中聽說過有這樣的人存在,卻一個真人都沒有見到過。

王太醫點了點頭,繼續說下去,「娘娘或許沒有親眼見過,但是臣曾經眼睜睜的看着同行的夥伴中了詛咒之後宛如突然失心瘋,但一點原因都查不出來。最後臣得到一個人指點,才讓同伴恢復正常。」

藍月兒有點好奇的看着他,「那個詛咒是怎麼解決的,指點你的人又是誰?」

王太醫說,「指引我的人只不過是一個山中砍柴的樵夫罷了。我順着他的指示來到了一個小村子,才得知一次休息之時,我那同伴在客棧裏面與一個人起了口角,爭吵的過程之中不小心傷到了那村子裏面的一個人,於是那個人回去之後便找到了村子裏面會下咒之人,我那同伴就是在不知不覺之中中招的。」

藍月兒追問,「那你是怎麼確定真的是詛咒,而不是中毒什麼別的原因?」

王太醫淡然一笑,「我自幼跟着父親行醫,醫術雖然算不得特別高明,但也還算可以。那個時候我為同伴檢查了全身各處,但一點問題都沒有找到。且不說中毒肯定是有跡可循,他身上連一個細小的傷口都沒有。況且在為那同伴求情獲得原諒之後,我才剛剛回去,那同伴就恢復了正常。他同我講,在發病的那段時間裏面,他像被裝在了一個沒有顏色的籠子之中,只能看着自己一步一步的發瘋,但什麼都做不了。我出去之後過了一段時間,只一瞬間,他發現禁錮自己的籠子被突然打破,就立刻出來了,隨即便恢復了正常。」

藍月兒從來都沒有聽人講過這麼神奇的經歷,尤其是還不是話本小說之中的,而是王太醫親口講述出來的。

「難怪你會突然想到可能是詛咒。」此時此刻,藍月兒已經沒有剛才那麼懷疑王太醫的判斷了。「怎麼判斷會不會真的是詛咒?」

王太醫說,「娘娘不是做了一個夢嗎,如果之後的發展和那夢中的經歷十分相像的話,就基本可以判定這夢是對娘娘的提示了。」

藍月兒現在壓根就不想回憶夢裏的內容了。她有些着急地看着自己的肚子,「那豈不是又要等上好長時間,難不成要等這花紋長成了花苞,開出花才能確定嗎?」

王太醫道:「自然不需要等那麼久。每過上幾日可觀察一下這黑痣,看看它的形狀,最多不過十幾日就可以判斷出來。」他抬起頭來,望着藍月兒,「娘娘,這段時間裏面還請娘娘不要慌張,繼續安心養胎才是。」

藍月兒心道如果這個孩子真的是杜姑娘,她怎麼可能安下心來?但現在一切還說不準,她只能胡亂的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送走了王太醫之後,藍月兒無力的倒在了鳳九幽懷裏。

她肚子上的衣服還剪開了一個洞,現在露出一小片肚皮來,樣子有點好笑。但鳳九幽一門心思全在安慰藍月兒上,完全沒有注意到。

就算是貴為天子,在有些事情上面,他的作用可能還不如王太醫來得大。

藍月兒伸手扯住了鳳九幽的衣襟,有氣無力的問道:「九幽,如果這個孩子真的像夢中那樣,你說該拿她怎麼辦?」

鳳九幽的手輕輕停頓了一下,「剛才你不都答應王太醫了嗎,現在要安心養胎,不要想那麼多。」

藍月兒不太滿意的撇了撇嘴,「現在是安心養胎不假,但是如果夢中的那一切成真的了嗎?我可還沒有忘記,夢中杜姑娘說再過上幾個月,我就能和她成為母女了。」

想到這裏的時候,藍月兒忍不住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我才不想和她成為母女。」

主動幫杜姑娘查明真相外加復仇,這是一回事,但如果她想要鳩佔鵲巢搶佔藍月兒寶貝女兒的位置,那就不能怪藍月兒不客氣了。

鳳九幽摸了摸藍月兒點頭,輕聲說着,「你放心,絕對不會發生那樣的事。」

這一整天的時間裏面,藍月兒看着自己日漸圓潤的肚皮都感覺心情複雜。

整個御華宮裏面,除了藍月兒就只有十九知道這件事情了。小滿提來今年新進貢的葡萄時,看到藍月兒正坐在軟榻上面,茫茫然的看着肚子,還以為她身子不太舒服,緊張的問了一句,「娘娘,您沒事吧,要不要叫太醫?」

藍月兒搖搖頭,「沒事。」

她抬眼看到了小滿手裏提着的那一籃葡萄。這是今年新獲得的品種,每顆葡萄都如手指一般粗細,烏黑泛紫的葡萄皮在陽光下散發出誘人的光澤。她覺得有點嘴饞。

小滿提着籃子站在藍月兒軟榻旁邊偏後一點的位置,凈了雙手之後就開始一顆一顆地剝葡萄。藍月兒吃葡萄的速度快,小滿就乾脆剝好之後直接送進藍月兒的嘴裏。

在小滿進來之後,藍月兒就收斂了自己剛才不太開心的神色,努力讓自己把注意力從那個夢境之中轉移出來。甜滋滋的葡萄充斥了口腔的味蕾,藍月兒終於感覺心情舒暢一些了。

小滿一邊剝著葡萄,一邊歡快地和藍月兒說着話。她性格本身就活潑,哪怕是和藍月兒說話,有的時候也有些沒大沒小。藍月兒知道她不過是嘴巴快了一些而已,也懶得在意。

小滿想起來自己一進來就看到藍月兒盯着肚子看,估計是在期待着孩子。想着藍月兒一直想要一個可愛的小公主,她笑着說道:「剛才我進來的時候,娘娘是不是在想小公主的名字。娘娘想好小公主要叫什麼了嗎?」

一提到公主兩個字,藍月兒腦海之中浮現的卻是杜姑娘的樣子。她咽下口中的葡萄,「還沒想好,你覺得叫什麼合適?」

小滿想了一陣子,「娘娘,我覺得靜悅這名字很是不錯,小公主嘛,文靜可愛一些最好不過了。」

她滿心歡喜的等待着藍月兒對於這個名字的評價,卻沒有看到藍月兒突然之間變了臉色。

小滿一點都沒有察覺,剝好了手中的葡萄之後正準備送到藍月兒嘴邊,藍月兒卻猛地站了起來,冰冰涼涼的葡萄從她唇邊擦過,在藍月兒蒼白的面頰上留下了一道紫色的痕迹。

藍月兒順手擦去了,小滿完全沒有預料到會這麼一番場景,已經緊張的跪到了地上,「娘娘,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想到娘娘會突然站起來……」

藍月兒大踏步走了出去,快到門邊的時候腳步稍稍停頓,嘆了口氣,「行了,這不關你的事,你起來吧。」說完之後,她直接朝着御書房的方向走了過去。

剛才在聽到小滿說出那個名字的時候,藍月兒的心臟真的猛的收縮了一下。原因無他,只是杜姑娘的名字,恰好就是一個「靜」字。在那一瞬間,藍月兒真的有一種宿命如此的疲憊和緊張感。

不過藍月兒很快回過神來。如果拋去這一層不提,「靜悅」算得上是一個好名字。雖然簡單,但寓意不錯。小滿根本就不知道那個杜姑娘叫什麼,剛才是真的只是想起一個好名字而已。

只不過,藍月兒現在太過緊張,杯弓蛇影而已。

由於這件事情,藍月兒什麼都不想幹了。直到第三天早上,小蘭匆匆忙忙地回到了宮中,藍月兒才發覺她就這麼無所事事的度過了這幾天。

小蘭回來的時候十分匆忙。雖然給她放了假,但藍月兒並沒有收回她的腰牌,所以小蘭還是能夠自己回來的。眼下她神色匆匆,臉上隱約可見哭過的痕迹,一回來就跪倒在了藍月兒眼前。

十九去忙老王爺壽辰的事情了,現在跟在藍月兒身邊的是橘白。眼見着小蘭什麼都沒有說就跪下了,她也開始緊張了起來,伸手就要去扶小蘭,「小蘭姐,發生什麼事了,起來慢慢說……」

小蘭卻掙脫開了橘白想要扶她起來的手,執拗的跪倒在地,仰起頭來看着藍月兒,「娘娘,求您,求您救救克里斯吧。他現在被關在大理寺,可他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商人而已,他什麼錯事都沒有做過,求您救救他!」

小蘭說着說着,眼淚就剋制不住的涌了出來。藍月兒這才後知後覺,原來鳳九幽抓住的那個克里斯,還真的就是藍月兒的這個朋友,並非什麼同姓之人。

原來計劃的是前天就要去看看那個克里斯的,結果被耽擱了。藍月兒有點恍惚的想,怪不得總感覺有什麼事情沒幹,原來是這個。

見小蘭哭的梨花帶雨,跪倒在自己的腳下,藍月兒微微低下頭看着她,「有什麼事先起來再說,不要跪着。」

小蘭看着藍月兒的臉色如常,並沒有生氣的樣子,抬起袖子擦了擦眼就趕緊站了起來。她還是小聲抽噎著,「娘娘,克里斯真的是我很好的朋友,大理寺會不會抓錯人了?」

藍月兒什麼都沒有說,揮手讓橘白先離開,屋子裏面只剩下她和小蘭兩個人。

「你先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藍月兒雖然清楚小蘭過來的目的,但並不知道小蘭知道了多少。

小蘭平靜下來,回憶了一下。她直到現在對於克里斯的認知還是當初彼得把他帶回來的時候,那個看起來毫無心機的高個爽朗青年。上次剛剛回到家中,小蘭就聽彼得說克里斯不見了,怎麼都聯繫不上他。

她講述了出來。因為克里斯今年來生意忙,隔上一陣就有一段時間聯繫不上,有時候是幾天,有時候是半個月,他們都習慣了,彼得一開始也沒放在心上。但是也不知道他從哪裏得來的消息,說克里斯被大理寺抓走了。

小蘭小聲的說,「最開始我們都還不相信,可是昨天去附近一打聽,還真的是被抓走了。克里斯是個好人,一直都在幫助周圍生活有困難的人。大理寺一定是抓錯人,娘娘,您能不能救救他?」

藍月兒看了她一眼,神色很是平靜。她問小蘭,「小蘭,你怎麼肯定是大理寺抓錯了人,而不是克里斯真的犯了錯?」

小蘭抓着藍月兒袖子的手輕輕鬆了一下,十幾天前,藍月兒莫名其妙的向她問起克里斯這個名字的事情突然浮現在了眼睛。小蘭趕緊壓下去心中那個不太好的念頭,「我相信克里斯為人,他不是會做錯事的人,這一定是個誤會。」

藍月兒低着頭笑了一下,說道:「克里斯雖然是大理寺抓的,但是是陛下親自下的命令。」她轉頭看着面色一下子變得蒼白的小蘭,有些不忍,「你想知道他犯了什麼事嗎?」

小蘭沒有想到這竟然是陛下的命令,也就是說很大概率不是什麼誤會,反而是克里斯做的事情已經嚴重到陛下都已經知道了。她面無血色地點了點頭。

藍月兒儘可能把話說的委婉一點。「克里斯明面上是個商人,但實際上暗地裏組了一支隊伍,做一些盜墓的事。挖掘出來的東西,很大一部分通過賣給當鋪的方式銷贓。」

小蘭跟在藍月兒身邊的時間已經不算太短了,只一聽就知道這件事情不會這麼簡單。盜墓雖然被朝廷明令禁止,但如果只是這樣的話,就算有人抓他,也不至於驚動陛下。

那一定就是克里斯的隊伍之中挖出了什麼東西,很是重要,重要到鳳九幽親自下令。

小蘭的嘴唇有些顫抖,哀傷的看着藍月兒,目光之中僅僅殘存着最後一次希望。「娘娘,會不會是有一個同名的人,大理寺搞錯了。」

藍月兒說,「你覺得呢?」

這幾個字一出,小蘭就像是被最後抽走了一次精神氣一樣,身體一軟,差點倒在地上。

不過她自己穩住了身形,勉強站穩了。

藍月兒看着小蘭,「我知道讓你們立刻接受這個事實很難,不過真相就是如此。你們以為的好友有着一副假面,但現在我不能告訴你再多。」

小蘭點點頭,看着藍月兒的眼神之中帶上了幾分歉疚,「娘娘,我不知道真相,就貿然跑過來請求娘娘放過他,原來是我錯了……」

藍月兒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是你的錯,誰都有識人不清的時候。你先回去吧,好不容易有一個假期,好好陪陪彼得,別把心思花在這件事情上了。」

小蘭答應了下來。但藍月兒讓橘白送她出去的時候,她明顯還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拐彎的時候差點平地摔倒。

藍月兒收回了目光,嘆了一聲。

十九剛剛確定完畢老王爺壽宴上面準備的菜肴。這些菜式早就開始規劃了,直到現在才基本確定,後期可能還要調整。她看到小蘭被橘白送著走了出去,有點好奇。

回頭一看藍月兒現在的神色也不太好,十九放下了手中的東西,「娘娘在想什麼,小蘭怎麼這個這個時候就回來了?」

克里斯的事情十九是知道的,藍月兒不用瞞着她,「克里斯是小蘭的朋友,她不明真相,過來為克里斯求情。」

十九搖了搖頭,給藍月兒添上熱茶,「那這次倒是小蘭識人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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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借王爺炒緋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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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4章 認花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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