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3章 銷贓

第713章 銷贓

聽了花岫雲說的這話之後,夥計笑了一聲,「二位可有所不知,這姑娘這麼乾脆利落可是有原因的。她拿的那鐲子,根本就不敢去那些大當鋪裏面,就只能跑到我這種新開的小當鋪裏面賣掉。她以為我做生意沒多久,眼力還不行,所以才故意到我這來的。」

藍月兒有些好奇的看着他,「那這麼說來,剛才那個姑娘拿這個鐲子根本不值這個價?」

夥計搖了搖頭,「非也,非也。」眼見着當鋪裏面只有他們三個人,夥計朝兩人招了招手,刻意壓低了聲音,「那姑娘拿着的東西,至少值個一百一十兩。如果打理得好,再多個幾十兩也不是難事。那手鐲本身可值不了那麼多錢,可它上一任的主人可不一般,是前朝的謝貴妃,她還以為我不認識呢。她這是死當,這好東西,到我這裏來了,她可就別再想着要回去。」

藍月兒和花岫雲相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驚訝。前朝貴妃的東西怎麼會流落到民間來,手鐲這種東西,不早應該隨葬了嗎?

花岫雲問夥計,「你怎麼能肯定這東西是前朝貴妃的?我看這手鐲似乎沒什麼稀奇的。那姑娘年紀輕輕,莫不是貴妃的後人?」

夥計笑的無比神秘,「這可就是二位不知道的了。我們做這一行的,收的東西好些都來路不明。像那手鐲這樣的東西也不少,至於怎麼看出來的嘛,這就不便透露了。那姑娘說,這是她的傳家寶,這種話聽一聽就算了,可當不得真。」

見花岫雲還是一臉疑惑的樣子,夥計多解釋了幾句,「前朝貴妃,就算那姑娘真的是後人,也不至於把這種東西便宜當了。那姑娘穿的衣服料子不錯,也不像是缺這點錢的人,唯一的可能,就是這鐲子根本不是什麼傳家寶,是那姑娘從死人墓里扒出來的。」

明明外面的陽光還算明媚,屋子裏的溫度也一點都不低,稱得上是格外舒服的了,但藍月兒聽着這夥計說的話,莫名其妙感覺背後點發寒。

再開口說話的時候,藍月兒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沙啞,「難不成那姑娘是個盜墓賊?」

夥計悠閑地搖了搖頭,「我看不像。那姑娘細胳膊細腿的,養在家裏當個小妾還罷了,讓她去干那些挖土刨坑的事,怎麼可能有那個力氣?應該是有人把那東西挖出來,讓她過來賣掉的。一個鐲子,自然是姑娘家來賣更加合理。」

也就是說,剛才那個姑娘很可能是盜墓賊的團伙之中的一員,負責銷贓的。

剛才兩個人在旁邊聽着夥計和那個姑娘站在那裏討價還價,有來有回的,還以為只不過是一樁再普通不過的生意罷了,卻沒有想到竟然還和盜墓賊扯上了關係。

花岫雲有些訥訥,「這種來歷不明的東西,你竟然敢收?」

夥計卻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這種好東西,你不收,自然有別人來收。反正我就當她賣的不過是自家的傳家寶,沒什麼大不了的。」

看着面前神色頗有些捉摸不定的兩人,夥計連忙解釋一句,「我這做的可不是什麼黑心生意,二位剛才也看到了,她賣我買,價錢兩個人都接受了。至於這東西到底是怎麼來的,我可管不著。剛才那一通也不過是我的胡亂猜測罷了,我可沒有說過那姑娘真的和盜墓賊有什麼關係,說不定真的是她家的傳家寶,被這傻姑娘這麼給賣了。」

藍月兒放緩了神色,露出溫和的笑容來,「你別着急,我倆不過是好奇問一問罷了,可沒有責怪你的意思。至於你這裏的東西到底什麼來歷,也不是我們該管的。」她舉目看向四周,這裏的空間明顯比之前大了許多,高櫃矮櫃錯落有致,裏面全都放滿了東西,收拾得整齊又美觀,「這兒寬敞了許多,看起來也亮堂了不少。」

這話說的沒錯,當鋪的一扇門和兩扇窗戶保證了上午下午都有充足的陽光透過窗戶或門框,把整個當鋪照得亮堂堂的。這樣一來,客人從外面看到屋子裏面,心情也會變好。

夥計憨憨一笑,似乎從剛才那個精明的商人一下子轉變回了之前那個憨傻的夥計。他摸了摸頭,「這當鋪裝的時候花的錢可多著呢,打的柜子用的全都是好木料子。不過這地方算是選對了,生意比對面那家還要好上不少。」

藍月兒一下子想起了什麼,「欸,對了,這鋪子裏面怎麼就你一個人,你家掌柜和那個六哥呢,他們怎麼沒有過來幫你?」她往櫃枱後面看了看,這裏確實沒有別的人,「也真是,現在生意好不容易好起來了,白天只留你一個人在這裏怎麼忙得過來?」

花岫雲看了一眼藍月兒。藍月兒明明就知道六哥已經被抓起來了,甚至剛剛還在路上與她說了這件事,現在裝一無所知的樣子卻裝得像極了。

提起了這兩個人,夥計滿面的笑容頓時收斂了起來,神色在一瞬間變得落寞又惆悵。

「前兩日,不知道怎麼回事,六哥在當鋪裏面失蹤了,直到現在還找不到人。」夥計說,「那天我們兩個都在當鋪裏面,我去收拾那柜子裏面的東西,一邊伸長了脖子進去掏,一邊和他說話。說着說着六哥就不吭氣了,我還以為他你有什麼事,掏完了東西回頭一看,就發現人不見了。」

他嘆了一口氣,「要是我那個時候報官就好了。我以為六哥從後門出去了一趟,沒有管這事。直到到了晚上他都沒回來,不得已,我才把這事告訴了掌柜,和他一起去報官。」

夥計臉上寫滿了無法理解,「當時我就在那裏蹲著,根本沒有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六哥肯定不是從前門出去的。但後門開門的時候有聲音,我也沒有聽到。」他指了指當時蹲著的地方,那裏離大門口不遠,如果六哥坐在櫃枱的方向,想從大門出去,肯定要路過他身後的。

「那你家的掌柜呢,怎麼,他也這麼失蹤了嗎?」

夥計搖了搖頭,「掌柜可沒失蹤,他好像是犯了什麼事,被官府直接抓走了。」

「啊。」花岫雲忍不住小小的驚呼了一聲,「抓人前沒有說一聲到底是犯了什麼事嗎?難不成他們竟敢這樣隨意抓人,什麼都不說的嗎?」

夥計說,「那些官兵臨走之前好像說了一聲,說是我們掌柜的窩藏什麼人,我哪裏會知道?當鋪裏面就我們三個,誰知道他在外面藏了什麼人,和我無關就是了。」

剛剛說起六哥的時候,夥計一臉傷心的模樣。但提到他家的掌柜,卻又是無比淡然的神色,似乎一點都不在乎掌柜之後會怎麼樣似的。藍月兒覺得有些奇怪,她還記得上一次在雨天去老優居的時候,這個夥計提起六哥還有他家的掌柜,全都是既尊敬又感激的,全然不是今天這般模樣。

今天他說話的語氣也讓藍月兒感覺很不舒服。明明還是同往常一樣熱情,但總有一些地方不一樣了。

藍月兒盡量忽視那種奇怪的感覺,說服自己可能是因為生意好起來了,他人也變得自信了一些。

「所以現在這當鋪裏面就只剩下你一個人了?」藍月兒看了看周圍,「這麼大的一家鋪子,一個人打理得過來嗎?」

夥計說,「六哥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回來,但掌柜的估計是不會再回來了。我準備過上幾天就再招上幾個夥計,現在確實有點忙不過來。」

他們正說着話,藍月兒突然感覺地上多了一道長長的影子。轉頭一看,原來是又來客人了。

夥計馬上又重新站到了櫃枱後面,熱情地詢問客人是要來當什麼東西還是贖回。

藍月兒後知後覺,才發現原來這夥計已經完全以掌柜的自居了。他剛才說話做事的態度,已經完全和當日不同。

藍月兒笑了笑,「那就先助這裏生意興隆吧。我們過來只不過隨便轉轉,你這裏這麼忙,那我們就先告辭了。」

藍月兒一邊說着,一邊準備拉着花岫雲離開這裏。本來還在全心全意的招呼著客人的夥計見她們兩個已經快走出了店門口,忙伸長了脖子朝她們的背影喊了一聲,「兩位請留步,我還有話想說。」

他對客人低聲說了幾句,客人理解地點了點頭,夥計就從櫃枱後面出來了。

藍月兒已經停下了腳步,和花岫雲一起轉過身去,等著聽他還有什麼話想說的。

夥計在她們二人面前站定。看了看藍月兒,又看了看花岫雲,最後朝向了花岫雲,「夫人,我有話想跟您身邊的夫人單獨說。」

花岫雲點頭,先出去了。

藍月兒等著聽他有什麼話想說。

門口就他們兩個人,客人還在屋子裏面打量周圍的陳設,花岫雲已經站到了外面低頭看自己的手帕,藍月兒看到夥計朝自己的方向靠了過來,一片陰影。

「在下留給皇後娘娘的賬本,娘娘還滿意嗎?」藍月兒聽見他低聲說。

藍月兒的瞳孔一瞬間縮緊了。

陽光暖暖地撒在後背,暖意在身上瀰漫開。藍月兒卻一點暖和的感覺都感覺不到,只覺渾身都是涼意。

夥計只是說了這麼一句話,說完后笑了一笑,點了下頭,就起身離開,繼續去招待他的客人了。

藍月兒一個人站在門口站了好久,久到客人疑惑的回過頭來看了她兩次,花岫雲也察覺到這話說的太久了,轉身來看她。

「呆站在這裏幹什麼呢?」花岫雲三兩步走了過來,拉住了藍月兒的手,「不是都已經說完了嗎,怎麼還不走啊?」

藍月兒這才反應了過來,獃獃地點了點頭,跟着花岫雲離開的時候腦海中還回蕩著夥計最後說的那句話。

她心裏面亂極了。

來這裏之前,藍月兒就是想來看看優居現在是個什麼樣子,有沒有亂成一團?平心而論,藍月兒確實是帶着幾分促狹的意思想過來看笑話的。畢竟這家當鋪和老王爺關係匪淺,藍月兒還挺樂意看到它落寞的樣子。

沒想到生意還不錯,那個夥計還挺會做生意的。藍月兒沒想到這一點,但也並不覺得什麼,只不過有點驚訝京城裏面還藏着盜墓賊,想起鳳九幽之前說過的話,應該和那些洋人有關。

結果這夥計最後一句話,簡直如同晴天霹靂一般,讓藍月兒嚇了一大跳。

不知道往前走了多久,藍月兒突然反握住了花岫雲的胳膊,「岫雲,剛才的那個夥計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花岫雲想也沒有想,「不過好像聽過六哥叫他渠子,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她好奇的轉過頭來看着藍月兒,「終於發完呆啦。剛才你走了一路就愣了一路,他到底對你說了什麼,你到現在都還是魂不守舍的。」

藍月兒搖搖頭,「那你覺得渠子是個什麼樣的人?」

花岫雲想了想之後說道,「其實我和他也沒有見過幾面,並沒有多熟。那次在店鋪搬遷之前帶你過去的時候,我們也只不過是見面點頭的交情罷了。不過你也看到了,他還挺憨厚老實,對人也熱情,和他說話的時候不會覺得悶。」

她看了看藍月兒,「就是今天感覺他變了一點,和往常有些不同了。不過話說回來,掌柜和六哥都不在這裏,他一個人開店,肯定不能像以前那樣唯唯諾諾了。我回答完你的問題了,你總該告訴我他到底和你說了什麼吧?」

藍月兒不知道這話現在是否合適告訴花岫雲,猶豫了一下,最後說,「其實也沒有什麼,他跟我開了個玩笑,告訴我了一個關於他們掌柜的小秘密。」

花岫雲來了興趣,「快說快說,什麼秘密有這麼神秘,還要單獨跟你說。」

藍月兒飛快地在心裏面亂編,「他好像已經看出了我的身份,所以才特意告訴我的。他說他發現他家掌柜人品不好,私下和其他人做交易還背着他。渠子特意避開你告訴我這件事,是覺得我的身份可以幫他關照一下掌柜。」

花岫雲無趣的「哦」了一聲,「原來就是這麼一件事啊,我還以為是什麼呢,讓你失神了這麼久。難怪他今天提起掌柜的時候都怪怪的,看起來好像對他已經不滿很久了,原來是這個原因。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掌柜被抓之後真的回不來了,難不成這個鋪子就是他的了嗎?」

藍月兒心說按理來說肯定不會是這樣的,但六哥已經不會再回來了,掌柜只要永遠不回來,鋪子裏面主事的就他一個人,是不是他的也差不多。

「誰知道他是怎麼想的?」藍月兒搖搖頭,「管他呢,他還特意跟我說了這件事情。如果是真的的話,也算他做了一件好事吧。」

花岫雲對掌柜的私事並不感興趣,這個話題沒有聊幾句就被兩個人同時繞過了。今天兩人出來的目的除了來優居一趟,還想去杜家看看。

據花岫雲所說,杜姑娘是家中的獨女,從小就備受父母的寵愛。一朝白髮人送黑髮人,也不知道她爹娘在屋子裏面哭了多少日,才終於接受這個事實。

花岫雲從江南回來之後心裏面對這件事情有意無意的逃避,其實也是害怕見到他爹娘傷心難過的模樣。現在害杜姑娘的兇手基本上有了眉目,她反而覺得心裏緊繃着的那根弦鬆了松。或許是這樣再見到她們,心裏就沒有太多愧疚感了。

杜姑娘地家離這裏也不算遠,藍月兒和花岫雲一路說着閑話,很快就到了。

藍月兒這隻不過是第二次到這裏來,卻莫名覺得杜家附近蕭條了許多。大門緊緊關閉着,兩側種著的半人高的花看起來最近沒有被打理過,亂糟糟的開放着。

花岫雲上前叩響了門環,敲了幾下之後,門內卻一點聲音都沒有。

「怎麼會沒人?」花岫雲不甘心,手上加了些力又敲了一陣,還是一點聲音都沒有。

杜家父母不在家也就罷了,總有個管家侍女什麼的吧,總不至於屋裏面一個人都沒有。花岫雲後退了兩步,疑惑的看着大門,「這難不成是全家出遠門了嗎?」

她正自言自語着,隔壁的門卻一下子打開了。

出來的是一個慈眉善目的老伯,微微佝僂著脊背,精神看起來卻不錯。花岫雲聽到開門聲,轉過頭去,看到來人後眼睛亮了亮,「劉伯,您怎麼出來了?」

劉伯笑着看向花岫雲,「丫頭又過來了。」

花岫雲和這劉伯很是熟悉的樣子,笑着迎了上去,攙扶住了他半邊身子,「這不好久都沒有來這裏了嗎,想着過來看看杜家父母怎麼樣了,不過剛才我敲門敲了好久,都沒有人應門。」

說起了這家人,劉伯臉上的笑容淡了一點。他搖了搖頭,語速緩慢,「杜家出了這麼一檔子事,誰心裏都不好過。前幾日杜家全家都收拾東西搬到鄉下去了,這宅子也空了。你也不用在這裏敲門了,敲不開的。」

花岫雲愣了愣,「這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想到要搬到鄉下去住了,我從沒聽說過啊。」

劉伯也不知道具體情況是什麼,只能撿自己知道的告訴他們,「杜家父母原本好好的,就在五天前,我聽到有人上門拜訪,那人離開之後杜家就緊閉了大門,開始收拾家裏的東西了。那麼多的東西就收拾了一天,全家人帶着家當,急匆匆就離開了。」

花岫雲看了一眼藍月兒,藍月兒皺着眉頭輕輕搖了搖頭,花岫雲回過頭去看着劉伯,「就收拾了一天,這麼着急的嗎?」

劉伯搖頭,「他們往外面搬東西的時候我過去問了一聲,杜家父母那時候看起來慌張得很,問什麼都不肯說。他們還囑咐過我,如果別人問起來,就說他們出去散散心,沒別的事。如果是你來問,就要我轉告給你一句話,讓你別再插手杜姑娘的事了。」

見花岫雲神色有些悵然,劉伯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們兩個娃兒從小感情就好,出了這麼一檔子事你當然傷心。但他們都已經這麼說了,看來這裏面水深得很,他們是想保護你呀。」他拍了拍花岫雲的肩膀,「一個已經出事了,另一個可千萬不能再有事了。」

花岫雲低下了頭,重重的點了點頭,再抬起頭來的時候臉上已經換了輕鬆一些的表情。「劉伯,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知道了,一定會保護好自己的。」

劉伯欣慰地應了一聲,還想在繼續囑咐花岫雲什麼,身後大開的門裏面傳出了叫他的聲音,似乎要他去幫什麼忙。

劉伯只能長話短說,再三囑咐了花岫雲不要再繼續管這件事了,得到了花岫雲肯定的答覆加上保證之後才終於放下了心,轉身快步走進了屋內。

等到大門關上,花岫雲臉上剛剛勉強維持出來的笑容立刻就撐不住了。

藍月兒見她低着頭,表情有些落寞,立刻走過去安慰她。

花岫雲搖頭,「月兒,你說這件事已經過去快要三個月了,他們這是又知道了什麼,才會這麼着急的搬到鄉下去。該不會是老王爺那件事情被他們知道了吧?」

「你先不要着急,那個突然到訪的人是誰還說不清楚,現在根本沒法確定她們到底是為了什麼搬走的。如果真想要知道,那隻能先找到他們再說了。」

「糟了,剛剛忘了問劉伯他們搬到哪裏去了。」花岫雲轉過頭來看着剛剛被關上的大門,「要不然我現在再去問問。」

藍月兒攔住了她,「剛才你當着劉伯的面說的好好的,以後絕對不會再繼續插手這件事了,怎麼能這麼快打自己的臉。劉伯知不知道兩說,就算他真的知道,也不可能告訴你的。」

花岫雲眼睛裏面的光彩逐漸暗淡了下去,「也是。」她嘆息著說道,「劉伯這麼做也是為了我好,杜家父母舉動如此反常,那個突如其來造訪的人肯定說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本來想着要去拜訪一下杜姑娘的父母,現在這個計劃也泡湯了。不僅沒有見到人,情況可能比想像的更加糟糕一些。

分別之時,藍月兒安慰花岫雲,「這件事你先別着急,仔細查查,說不定還能找到他們往哪個方向走的。他們不是說要去鄉下的嗎,挨着找過去總能找到的。」只不過如此,一來又不知道要浪費多長時間,也不知道具體要找到何年何月,才能找到有心想躲避的人。

花岫雲心中明白,但也知道沒有更好方法,只點頭,「好,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

回去的路上,剛才和花岫雲走在一起時被強行壓下去的各種念頭又重新涌了出來。藍月兒無法避免的想起了臨走之前,那個夥計說的話。

她一直都覺得自己能找到那個賬本是個偶然,更何況他們離開不久,盧六就急匆匆的回頭找什麼東西去了,明顯就是沖着那賬本去的。她從來不懷疑自己的運氣,卻萬萬沒有想到,撿到賬本這種事情,竟然也是被人安排好的。

因為心中實在驚駭,剛一回去,藍月兒就忍不住把這件事情告訴了鳳九幽。

鳳九幽聽了之後臉上倒沒什麼表情,倒是藍月兒心中有抑制不住的心慌。「你說他怎麼會知道我會在那個時間去一趟優居,如果我稍微去得晚一點就找不到了。就算時間正合適,也不一定能在滿地的雜物裏面找到那麼一本賬本啊。他這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看出來藍月兒現在的狀態有些不太對勁,鳳九幽強迫着在屋子裏面亂轉悠的藍月兒坐了下來,吃了點東西。

「先別着急,他不可能把這一切都安排好,很有可能只是做兩手準備罷了。如果你能撿到賬本,自然會懷疑到優居上,如果撿不到也沒關係,他把賬本混入一堆雜物之中留下,就算被發現也完全可以稱自己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所以落下了。」鳳九幽說得很慢,「月兒,你說你們兩個是無意中看到了有些店鋪牌匾上面刻着桔梗,所以才順勢來到了優居。這麼說來,能夠發現賬本完全是無意之舉,和他沒什麼關係。」

停了鳳九幽的話,還吃了些點心填飽已經餓了的肚子,藍月兒心情也放鬆了。

「你說得對,很少有人能這麼算無遺策。是我剛才太緊張了,沒反應過來,就被嚇到了。」藍月兒為自己剛才的驚慌失措有些不好意思,「這麼簡單的道理,我竟然沒有想明白,看來是真的被嚇到了。」

說起了優居的夥計,自然而然就提起了當鋪裏面的六哥和掌柜的。藍月兒有點好奇,拍了拍手上點心的殘渣,「那個盧六現在應該還在地牢裏面關着吧,那掌柜的呢,他到底犯了什麼事被抓,是你派人去抓人的嗎?」

鳳九幽點頭,「是我派人去的,罪名是強搶民女。」

聽到這個詞,藍月兒頓了頓。

半晌之後,藍月兒終於憋出了一句話,「真不愧是主僕兩個。」

鳳九幽差點沒忍住笑了。

藍月兒倒是有點鬱悶,「抓他的時候竟然是這個罪名。他難道沒做過別的什麼出格的事嗎,這個罪名抓上幾天也該放回來了吧,總不可能一直把人留着。」

鳳九幽說,「別的事情當然也做過,但其中大部分和老王爺有關。如果暫時不想去動他,那就只能另外找個罪名了。」他看了一眼藍月兒,「不過強搶民女倒也不是他自己想這麼做的。」

藍月兒來了幾分興趣,「為什麼這麼說?」

「那掌柜有妻有子,對妻兒異常寵愛,而且不說納妾,連貼身伺候的丫頭都沒有。他暗地裏派人去各地搜尋美貌女子,不惜用各種手段,只不過是為了填充老王爺空着的後院罷了。」

藍月兒倒是完全沒有想到,能跟着老王爺,為他做事那麼久,這掌柜的竟然還是個痴情種。

「不對,那這麼說抓了那掌柜的,他妻兒都不過來鬧嗎?還有那家優居當鋪,這好些天了,還是夥計在打理,他們母子兩人似乎從來沒有露面過。」藍月兒心中有了一個猜想,「難不成這掌柜的壓根沒有把優居的事情告訴他們倆,所以他們現在還不知道掌柜和老王爺的事情?」

鳳九幽笑着摸了摸藍月兒的頭,「月兒這麼快就變聰明了。你猜的沒錯,他們兩個確實不知道。」

「你怎麼知道他們不知道,難不成你把他們也抓起來了嗎,沒有對他們用刑吧。」抓那個掌柜的回來無論逼問還是拷打,藍月兒都覺得正常,畢竟是為老王爺做過那麼多事情的人。但如果他的妻兒什麼都不知道的話,把人抓過來,似乎就不太妥當了。

鳳九幽看出了藍月兒心中所想,有些無奈說道,「月兒,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把他們帶回來一是為了監視,同樣也有保護的意思。他們兩個現在好好的在一間空宅子裏面住着,就是不能隨意外出罷了。」

原來剛才是自己誤會了鳳九幽,藍月兒臉頰微微發燙,「我也不是要怪你的意思,就是剛才有些着急,有些口不擇言罷了。」看着鳳九幽似笑非笑的模樣,藍月兒「唉」了一聲,「誰讓我知道你手底下的那些暗衛有多麼神通廣大,擔心不也是正常的嗎?」

她說完之後就撲到了鳳九幽的懷裏,「好了,你當我剛剛完全沒有說過那句話吧,別在意。」

鳳九幽怎麼可能和藍月兒生氣,順勢摸了摸她梳好的髮髻,「怎麼感覺你還有話想講呢?」

藍月兒在他懷裏抬起了下巴,仰頭看着他,「確實還有想問的。那個盧六現在怎麼樣了,還有那個掌柜,被關押在大牢裏面嗎?」

鳳九幽的手輕輕停頓了一下,但很快又繼續摸藍月兒頭上扎著的那個小角。他一臉隨意,「那個掌柜被關押著,他這些年禍害的女子不少,多關個幾天還算便宜他了。至於那盧六,還在地牢,嘴挺硬,什麼都不肯說。」

藍月兒敏銳的從他的話中嗅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半抬起了身子,「你給盧六上刑了?」

鳳九幽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藍月兒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鳳九幽心中莫名其妙湧上了一股緊張。明明在下令用重刑的時候都沒有這種感覺,但面對着藍月兒突如其來的沉默,他心裏面卻突然沒底了。

藍月兒就這麼呆愣了一會兒,隨後輕輕地「哦」了一聲,又重新半躺半靠在了鳳九幽的懷裏,還挪了挪左半邊的身體,換了一個更加舒服的姿勢。

「用刑就用刑吧,反正他的罪是逃不過的了,有的人不上刑是根本不會開口的。」

鳳九幽心裏面猛然一松。

「不過我還挺想去看看他現在是什麼樣子。」藍月兒突然又開口,「話說除過公冶瀚,我還沒怎麼見過那地牢裏面關着別人。」

而且當時公冶瀚被關在地牢裏面的時候完全不像是坐牢。雖然地牢陰冷潮濕了一點,但藍月兒之後還好心地把他的幾個侍衛都給關到了隔壁,甚至允許他們隨意交談說話。換句話說,那時候公冶瀚根本就不算是坐牢,只能說是換了個條件沒那麼好的地方,被關了些天而已。

藍月兒想去見一見真實的地牢是什麼樣子的。

她提出了這個要求,一向不會拒絕她的鳳九幽卻沉默了。

半晌之後,鳳九幽的聲音在上方響起,「昨天夜裏才剛剛下過雨,地牢陰濕,還是不要去為好。」他的手掌心慢慢覆上了藍月兒的肚子,「我們的孩子已經這麼大了,你也要為他多想想,是不是?」

藍月兒低頭看向了自己的肚子,那裏的凸起現在已經變得十分明顯。最近天氣更加炎熱了,屋子裏面的冰盆不能放的太多,就算換上了更加寬鬆舒適的衣服,還是常常會出汗。

「就讓我過去看上幾眼嘛,不礙事的。」藍月兒在鳳九幽懷裏面蹭了蹭,「我只不過是好奇地牢裏面是什麼樣子,去了又不會做別的,看看就行。我膽子大著呢,不會被嚇到。」

鳳九幽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不行。」

見藍月兒露出了委屈的神色,鳳九幽說,「等到我們的公主生下來了,你身體養好一些就帶你去。」

藍月兒不滿意地嘟起了嘴,「懷胎九月,小公主生下來的時候就差不多要等到明年二三月了,再養好身體,至少要到五六月份,真的要讓我再等上一年嗎?」

平日裏面對着藍月兒向來十分好說話的鳳九幽現在卻一點都不肯讓步,「月兒,關押公冶瀚的時候你不是經常往那邊跑嗎,那裏長什麼樣早就知道了,沒必要再看,那裏沒什麼不同。」

藍月兒明白鳳九幽這次是鐵了心的不讓自己去了。她沒再繼續要求,只不過這個念頭一直留在了心裏,一點都沒有變淡過。

若是鳳九幽答應了藍月兒,帶她去地牢外面晃蕩一圈的話,說不定走到半路的時候,藍月兒就對這件事情失去興趣,轉身去欣賞御花園中盛放的鮮花了。

可他這麼遮遮掩掩的不讓藍月兒過去看上哪怕一眼,倒讓這個念頭牢牢地在藍月兒心中紮下了根。越是被人禁止,藍月兒越是想得抓心撓肝的,非要過去看上一眼。

這天,鳳九幽照常在天微微亮的時候就起了床,輕聲洗漱完畢之後就去上朝了。

原本藍月兒應該繼續在床上再睡上一個時辰才悠悠轉醒,慢吞吞的洗漱完后,去花園裏面剪上一把鮮花來,一邊插花一邊等著鳳九幽回來一起吃早飯。但今天早上,鳳九幽前腳剛走,小蘭後腳就進門來站到了床邊。

「娘娘,該醒來了。」小蘭呼喚到。

藍月兒在睡夢之中隱隱約約的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她翻了個身,繼續睡過去。

「娘娘,該起床了。」小蘭提高了聲音,「娘娘,陛下已經離開了。」

藍月兒半夢半醒,不耐煩的皺了皺眉,含混不清的回答,「知道了。」但身體依舊牢牢地被禁錮在床上,一點動彈的意思都沒。

小蘭無法,只能上手去搖晃藍月兒,一邊搖一邊說,「娘娘,您昨天晚上還特意囑咐我好幾遍,讓我今天一定要早早叫醒您,娘娘,再不起來的話就來不及了。」

藍月兒在夢中感覺天地都在搖晃,以為是地動了,驚慌失措的從夢中醒來,才發現原來是小蘭站在床邊搖她。

她一時間忘了昨天晚上囑咐過的事情,語氣很不好,「這才幾點,怎麼這麼早就叫我?」

小蘭又把剛才的話說了一遍,藍月兒剛從夢中醒來,有些遲鈍的腦子終於清醒了一點。她使勁甩了甩腦袋,想起了昨天晚上確實有這麼一件事。

「他離開了多久?」藍月兒醒來之後立刻翻身下床,小蘭趕緊在旁邊扶住她,「娘娘慢一點。陛下離開了不過半盞茶的功夫,時間還很早。」

「不早了,一會就來不及了。」藍月兒飛快穿好了衣服,簡單讓小蘭盤起了頭髮,「行了,現在出去吧。」

小蘭完全不知道藍月兒起這麼早要幹什麼,只見她要出去,立刻從旁邊取出了一件氅衣,「娘娘,現在外面可能有些涼,加一件衣服吧。」

藍月兒回頭看了看那件月白的,上面還用銀絲綉上了繁複暗紋的氅衣,本來想提醒一句去那裏穿這麼淺色的衣服容易弄髒,轉念一想現在是夏天能有多冷,根本不會穿上,於是便沒有多說什麼。

「拿着就拿着吧,我們趕緊走。」

藍月兒看起來很是着急,小蘭雖然心裏面有無數的疑問,但看藍月兒表情凝重的樣子,什麼都不敢問出來,只能抱着衣服,默默的跟在她身後。

走着走着,小蘭發現方向有些不對。

娘娘不是去找陛下的嗎?小蘭心生疑竇,試探著開口,「娘娘,那邊是冷宮。」

「嗯,我知道啊,不是去過很多次了嗎?」藍月兒腳下不停,繼續往冷宮的方向走去。

「對了!」小蘭剛才開口說話正好提醒了藍月兒,「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情可千萬不要告訴陛下,聽見了嗎?他應該不會問起,如果真問到你,你就說我和平常一樣的時間起床的。」

藍月兒這麼說,小蘭這下子心裏面更慌了。她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娘娘,您不會是要去地牢吧。」

這後宮裏面,除了藍月兒,可能就只有小蘭一個宮女知道地牢的真實所在了吧。她其實也沒有真正進去過,只是知道方位罷了。

都已經快到了,告不告訴她也無所謂。藍月兒於是點了點頭,「是,確實是去地牢。」她微微側過頭,「記住了啊,可千萬不能把這事告訴陛下。」

她還沒有來得及回頭,小蘭就猛的快走了幾步攔在了藍月兒前面,還伸長了雙臂,「娘娘,您不能去那裏。」

藍月兒停住了腳步,「為什麼不行?」

小蘭視線下移,「娘娘,那地牢是個什麼地方,關押的都是些犯了大錯的人。娘娘現在的身子可金貴著呢,萬一去了裏面見到了那些鮮血淋漓的場景,可不得嚇著。娘娘就算自己不怕,也要顧及著肚子裏面的小公主見到這些,會不會害怕啊。」

藍月兒可不相信這些,「小公主現在眼睛長出來沒有都不知道呢,根本不會看到。放心吧,我心裏有數,要是真的感覺不舒服,直接出來就行了。」

藍月兒都已經這麼說了,但是小蘭還是伸開了雙臂,攔在了她的面前,堅決不肯讓藍月兒再往前走哪怕一步。

估摸著時間已經不算早了,如果再晚一點的話,說不定到時候自己就來不及趕回去了,藍月兒心中也有些着急,「小蘭,是不是陛下昨天和你說了什麼?」

小蘭搖了搖頭,臉上寫滿了倔強,「陛下什麼都沒有和我說,但我知道,陛下一定是不會同意娘娘去那種地方的。」若非如此,藍月兒直接光明正大的過去不就行了,何必等待鳳九幽上早朝的時間,偷偷摸摸的溜過去。

「小蘭,你讓開。」藍月兒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我數三個數,不挪開的話你就自己回去。」

「三——二——」藍月兒二話不說就開始數數,還沒有數到最後一個數,小蘭就已經不情不願的放下了手臂,輕輕往旁邊挪了一步。

「娘娘,不管您去哪兒,我都一定得跟着。」

藍月兒滿意的露出了笑容,「這不就得了,剛剛何苦非要攔我一下,還白白浪費了時間。」她拍了拍小蘭的肩膀,「行了,就在前面了,我們趕緊過去。」

小蘭讓是讓開了,但明顯一直是悶悶不樂的。藍月兒沒有多做理會,越靠近地牢的方向,她走得越慢,心中無端的生出了一股緊張來。

小蘭一直緊跟在她的後面,察覺到藍月兒不如一開始出來的時候那麼急切了,趕緊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問道,「娘娘,要不然我們現在回去吧。回去您還能睡個回籠覺。」

「都已經走到這裏來了,哪還有回去的道理。」藍月兒淡淡回頭看了她一眼,腳底下加快了速度。

小蘭現在只能盼望着地牢門口的守衛不放藍月兒進去了。還記得上一次,因為陛下只說了讓杜公公和藍月兒兩個人進去,哪怕她已經是貼身伺候藍月兒的大宮女,也只能站在門口吹涼風。

很快來到了地牢門前,果然,兩個渾身披着黑色鎧甲的守衛隱藏在樹蔭後面,聽到有腳步聲,便走了出來。

藍月兒來地牢很多次,早已經輕車熟路。她神態自若地從腰間摸出了一塊令牌,遞給了面前的兩人。很快檢查過一番過後,兩個侍衛扶著腰間的劍,各自往旁邊退開一步,露出了緊閉的門。

小蘭驚訝的盯着藍月兒手中的那塊令牌看。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這塊令牌根本不是藍月兒之前來這地牢的時候,身上隨身攜帶的那塊。

直到藍月兒把令牌重新收好放入腰間,小蘭才猛地反應過來,藍月兒手中拿着的這一塊,應當是鳳九幽的。

她沒有認錯,確實是藍月兒偷偷摸摸拿過了鳳九幽的令牌。鳳九幽怎麼都不允許藍月兒來這地牢,自然也不會把藍月兒的令牌還給她。無奈之下,藍月兒只能偷偷的把鳳九幽的取過來用一用了。

小蘭完全沒有想到,這最後一道關卡也沒有能攔住藍月兒。最後的希望落空,她只能認命的跟着藍月兒一起進去了,順便看心裏祈禱著不要出什麼事。

一進入密道,眼前頓時昏暗了下來。空氣中瀰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似乎是潮濕的苔蘚散發的腥氣,又似腐爛的樹葉。

但這密道被打掃的乾乾淨淨,別說什麼苔蘚爛樹葉了,明明才下過雨不久,地上連泥漿都沒有見到。

小蘭這還是第一次進到這裏來,忍不住好奇的左顧右盼。可這密道除了蜿蜒曲折一些也就沒什麼特殊之處了,或許因為建在地底下,比地面上還要涼一些。她不知不覺的就抱緊了懷裏的衣服。

藍月兒對這裏早已經是輕車熟路。比起上一次關押公冶瀚,地牢裏面的空曠無人,現在,這裏顯然要擁擠得多了。時不時就有兩三個人從他們身邊擦肩而過,只是稍作停頓,行禮之後一言不發就會離開。

藍月兒對現在裏面到底是什麼樣子更加好奇了。

到了最底層,看着面前一扇扇緊緊關閉着的鐵門,還有門上面那個小小的窗戶,小蘭忍不住靠得離藍月兒更近了一點。

「娘娘,您到這裏來,到底想要看什麼?」

藍月兒做了個手勢,示意她先不要說話。牢頭臨時獃著的房間就在旁邊不遠處,她要直接去問他們。

牢頭帶領着兩人往更深處走了幾步,來到了一扇平平無奇的門前停住了腳步。他回頭看着藍月兒,「娘娘,您要找的人就關在這裏面。」

牢頭從懷中取出了一把鑰匙,並沒有着急開門,而是先說道:「娘娘,沒有陛下的手諭,您最多只能進去半盞茶的功夫。娘娘如果有什麼想問的,還請儘快詢問。」

藍月兒微微點頭,揚了揚下巴,「知道了,開門吧。」

在牢頭低頭開門的時候,小蘭多看了這扇門幾眼,發現這扇門上面竟然沒有小窗戶。別的牢門上方都開着一扇不大不小的窗戶,估計是為了方便把牢飯送進去。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這扇門是完完全全的一整塊鐵。

鐵門緩慢的被推開,藍月兒站在門口,還沒有看到裏面的景象,就聞到一股突如其來的奇怪氣味,腐臭與血腥中,夾雜着一股淡淡的,帶着焦糊味的肉香。

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藍月兒就看到了牢房中間,被反捆着雙手吊在空中的人。

明明幾天前才剛剛見過面,但現在藍月兒已經完全認不出眼前的人是盧六了。不算長的頭髮蓬頭垢面的遮住了他的整張臉,只露出一點粘著血污的下巴。他身上穿着的衣服還是那日藍月兒見時那身,透過敞開的衣襟,能看到底下綻開的鞭痕和翻卷的皮肉。他腳上還帶着腳銬,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掙扎過的緣故,邊緣已經結了一圈血痂。

藍月兒頓時明白了剛才空氣中的那股香味是怎麼來的了,屋子的角落裏面扔著烙鐵,顯然是已經被用過的了。

她不是沒有見過受刑的人,藍月兒甚至看到過更加可怖的場面,這種陣仗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但或許真的是因為身上多了一個孩子的緣故,在血腥味充斥鼻端的時候,藍月兒頓時感覺胃裏止不住的冒酸水,自己快暈過去了。

小蘭沒見過這種場面,剛剛開門的時候就覺得一陣反胃,不過還能忍住。她偏了偏腦袋,把視線挪到了藍月兒身上,看不到受刑的人,能稍微舒服一些。見旁邊藍月兒的身體稍微晃了晃,小蘭幾乎是立即反應了過來,馬上扶住了藍月兒搖搖欲墜的身體。

「娘娘,您沒事吧。」小蘭被嚇了一大跳,已經完全顧不上這裏的氣味有多麼不好聞了。牢頭在前面背對着兩人站着,還沒來得及轉身出去就聽見了小蘭的驚呼,也趕緊看了過來。

藍月兒現在很想站起來告訴兩人她沒什麼事,只是心裏面突然犯噁心罷了。但今天的反應實在是過於強烈,藍月兒扶住胸口一陣乾嘔,還什麼都沒有嘔出來,就已經嚇得小蘭的臉都白了。

意識到可能是因為這裏的氣味實在是難聞,小蘭趕緊從懷中抽出了手帕,捂住了藍月兒的鼻子。這帕子她一直和香囊挨着放的,上面早已經浸滿了淡淡的清香。

本以為這樣做,藍月兒能夠舒服一點,但誰知道她這手帕太薄,藍月兒深吸了一口氣,血腥味和香味混在一起,比單純的腥氣更加讓人受不了。

她馬上揮開了小蘭的手,跌跌撞撞的朝着外面走去。

小蘭趕緊上前去扶住她,牢頭也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從牢房裏面退出來之後就立刻緊緊關住了門。

那扇沉重的鐵門像是有魔力一般,剛把門關住,藍月兒就覺得心口一松,不適的感覺消散了一些。雖然胸口那股壓抑的感覺並沒有完全散去,但總算不幹嘔了。

經過剛才的一陣子反胃,藍月兒現在面色蒼白,額頭上還冒出了一點虛汗。小蘭經過這麼一遭,嚇得也不輕,攙扶著藍月兒的手都有些微微顫抖。

「娘娘,別再去看了,我們趕緊出去吧。」她急忙說到。

如果這個時候還想強行進去那就是自討苦吃了,雖然不明白今天自己的反應為何如此強烈,但藍月兒還是忍着不適點點頭,任由小蘭半扶半托著自己走了出去。

終於呼吸到了外面的新鮮空氣,藍月兒這才發覺自己身上都有些黏、膩。沒想到竟然成那樣,她自己回想起剛才在牢房裏面的那一瞬間,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娘娘,趕緊把衣服披上吧,您都已經出汗了。」外面的涼風一吹,身上會更冷。藍月兒沒有拒絕,小蘭便展開了氅衣,蓋到了藍月兒身上。

回去的路上,藍月兒覺得有些丟人,只不過是看到了普通受刑的場面罷了,怎麼反應就這麼大呢?

小蘭倒是沒有想這麼多,只在心裏不停地盤算著如果陛下知道了這件事,那該怎麼收場?

回去之後,藍月兒覺得身上黏黏糊糊的實在難受,計算著現在的時間還不算晚,就讓小蘭去燒些熱水,洗洗身上的汗。

好在現在燒水的東西都在屋子裏面,也不需要小蘭一趟一趟的往廚房裏面跑了。等待着熱水燒開的時候,藍月兒半撐著頭靠在桌子上休息,不知不覺就陷入了半夢半醒之中。

朦朧中,她似乎看到了一個黑色的影子,正逆着光朝自己走過來。

雖然是在夢裏而已,但藍月兒看着那個影子,還是不可抑制的感到了驚慌。明明完全連這個影子的臉都看不清,只能勉強通過身形看出這是一個男人罷了,但藍月兒心中有一個強烈的聲音催促着她,要趕緊醒來,否則會發生無法控制的事情。

那個心底的聲音越來越強烈,但藍月兒卻一動也動不了。明明手腳上面沒有任何束縛,但四肢卻莫名其妙的變得異常沉重,連輕輕挪動一下都變得異常困難。

藍月兒在夢中都快要急出了汗,越着急越是無法脫困。眼見着那個影子已經越來越大,快要從百米開外的地方來到自己面前,藍月兒掙扎的幅度也變得大了起來。

一個激靈,藍月兒終於從這場噩夢之中掙脫了出來。猛的一睜眼,視線還沒有凝聚,藍月兒就見到自己面前有人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

小蘭正在叫藍月兒,水已經燒好了。叫了好幾聲,藍月兒都沒有反應,小蘭正準備上來搖一搖她,卻見藍月兒猛的醒了過來,切切實實的被嚇到了。

小蘭拍了拍胸脯,重新走了過去,「娘娘,您終於醒來了。水已經燒好了,您現在就要沐浴嗎?」

視線逐漸凝實起來,藍月兒有些遲鈍的反應了過來,她是坐在桌子旁邊等著熱水燒好的。可能是因為今天起得早一些,所以困了,坐着坐着就睡著了。

「剛才是你在叫我嗎?」藍月兒聲音帶着幾分沙啞。

小蘭說,「是,娘娘。剛才我叫了您好幾聲,您都沒有醒來。」

藍月兒想起了剛才那個夢,或許是由於身體還不太舒服,所以有了那個詭異的夢。當時夢中心底的那個聲音,可能是小蘭的呼喚,進入了半夢半醒的她的腦海。

並沒有多想,藍月兒扶著桌子站了起來,「水燒好了嗎,那現在去吧。」

經過了熱水的一番洗禮,藍月兒感覺現在自己身上更加疲憊了。小蘭見她現在的臉色依舊不太好,便勸道:「娘娘,如果真的不舒服的話就去床上躺一會兒吧。休息一下心裏會好受一些。」

現在已經過了睡覺的時間,就算躺床上也睡不着了。但藍月兒想了想,還是按小蘭說的那麼做了。

因為不想讓其他人知道藍月兒出去了那麼一遭,現在小蘭只能一個人收拾屋子,順便告訴準備進來給藍月兒梳頭的橘白說藍月兒身體不適,讓她先不用過來。

浴桶裏面的水要全部倒掉,出門的時候穿的那些衣服要重新疊起來在床頭放好。眼見着很快鳳九幽就要回來了,小蘭手底下幹得飛快,看了一眼藍月兒回來的時候披着的氅衣,就把它原模原樣的掛在了床邊。

做完這一切之後,鳳九幽正好上完早朝回來。

以往這個時間藍月兒已經起床,早一點會從御花園裏面回來,晚點可能在花園裏面和鳳九幽碰上。但今天直到他回來,來到御華宮,窗欞上掛着的紫色紗幔還沒被拉開。

小蘭小心的看了一眼鳳九幽,稍稍壓低了聲音,「陛下,娘娘今天早上身體不太舒服,現在還在睡着。」

鳳九幽眉頭一皺,大步了進去。

藍月兒壓根就沒有睡着,看着鳳九幽在自己旁邊坐下,沒等他詢問就自己主動開口說了,「我今天有點難受,心裏犯噁心,才一直躺着沒起床。」

鳳九幽問她,「現在感覺怎麼樣,叫太醫過來看看。」

藍月兒從被子下面伸出手,拉住了鳳九幽的手腕,「不用叫太醫,就是有點不舒服而已,躺一會兒就沒事了。」她拉着鳳九幽的手摸到了自己肚子上,「你要不着急的話,陪着我躺一會兒,咱們再去吃飯。」

鳳九幽答應了一聲,合衣躺在了藍月兒旁邊,陪她小聲地說着話。藍月兒的手悄悄動了動,從枕頭底下摸出了鳳九幽的腰牌,趁著和他說話的間隙,輕輕地把腰牌塞到了鳳九幽的衣襟裏面,抽回來手之後,繼續裝作無事發生的模樣。

藍月兒計劃的好好的。今天早上出去的時候除了小蘭沒有人知道。冷宮那邊根本沒人過去,走了一路連個宮女都沒有遇上。而地牢那邊,他們只認腰牌,只要鳳九幽不去問,他們絕對不會主動跑到鳳九幽面前說。

所以說,只要她不主動暴露,小蘭不把這件事說出來,鳳九幽不可能知道的。就算真的知道了,也不是這幾天的事情。

可藍月兒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還沒有等吃早飯,鳳九幽就發現了她偷偷摸摸的行徑。暴露她的行蹤的不是別的,只是她回來的時候身上披着的那件氅衣罷了。

兩人躺在床上,膩歪著說了一陣話,藍月兒覺得心裏面舒服了許多,肚子也有些餓了,就提出起身去吃飯。

鳳九幽回來的着急,連衣服都沒有換。聞言他起身之後扶起了藍月兒,小蘭立刻上前接替鳳九幽,幫藍月兒穿衣服。

鳳九幽就只能一個人換外衣。平常脫下來外披的這一件,都是小蘭或者橘白她們幾個將衣服打理好放起來的,但現在屋子裏面沒有別人,鳳九幽就只能自己動手了。

放衣服的時候,鳳九幽整了整腰帶,低頭的那一剎那,眼角突然瞥到了一抹暗紅的顏色。

血跡乾涸之後的暗紅色,對於鳳九幽來說一點都不陌生。在他還是個王爺的時候,時常會看到這樣的顏色。

整理腰帶的手停頓了一下,鳳九幽下意識的去尋找這抹紅色的出處。目光很快就定在了那件月白氅衣的下擺,那褶皺中間,藏着不太引人注目的血跡。

床邊,小蘭還在幫着藍月兒穿衣服,鳳九幽面無表情地撩起氅衣看了一眼,確定了那是沾到的血污。

這血跡臟污不堪,中間還夾雜着些許的泥土,已經變得粘稠無比。這皇宮之中到處都收拾得乾乾淨淨,哪裏會有這麼骯髒的東西?

鳳九幽放下了衣服,什麼都沒有說。等走到床邊看着藍月兒換上了一身寬鬆的淺紫色裙子的時候,還笑着誇她穿着好看。

這是藍月兒最近新做的裙子。隨着肚子一天天大了起來,以前的那些裙子看起來都不太合適了。之前懷鳳月幽時候特別做的裙子款式都已經老舊了,裏面許多裙子藍月兒早已經不喜歡,於是加緊差人新做了一批,這條紫色的裙子,是兩天前才剛剛送到藍月兒手中的。

聽到鳳九幽誇這條裙子好看,藍月兒得意的在他面前轉了一個圈,「怎麼樣,這個顏色夠漂亮吧?當時選布料的時候我就說顏色淺一點好看,還好當時沒有選深紫色的布,否則現在穿上去太沉悶了。」

鳳九幽說,「你要是喜歡的話,讓他們每種顏色做一條裙子。」

藍月兒搖搖頭,「一件就已經夠了,我還想換些別的顏色呢,兩條穿不上也太浪費了。」她想起了什麼,抬頭看向小蘭,「對了,前兩天說了讓你去選布做裙子,你去了沒有?」

小蘭趕緊點頭,「去了去了,第二天我就去了。」

藍月兒滿意,「做好之後可別忘了穿上讓我看看。最近你在宮裏實在是太忙了,都沒有時間回去和你家彼得團圓,真是不應該。應該找個時候給你放次假,照你好好回去休息一番。」

小蘭笑着拒絕,「娘娘的好意我心領了,現在這麼幾天回去一趟也不錯。他自己做了些生意,平日裏也忙得很,就算您讓我好好去休息,恐怕他也沒有時間休息呢。」

「有這麼忙嗎?」藍月兒看向她,「你們兩個還這麼年輕,可不要累壞了。」

小蘭已經幫藍月兒收拾完了,「娘娘放心,不會的,在娘娘身邊待着比在家裏閑着更加舒坦。」

廚房的飯菜早已經準備好,藍月兒現在的狀態依舊不是很好,勉強吃了一些就吃不下去了。

她堅決不讓太醫過來看,只說或許是因為天太熱了所以才不舒服的。小蘭心裏知道是怎麼回事,但又不能直說,只能在旁邊幫着藍月兒編假話。

「要是不舒服就別勉強自己做這些了,繼續去躺一會兒。」鳳九幽準備去書房了,藍月兒則是讓小蘭收拾東西,準備去御花園轉轉。

「沒事,出去透透氣能好些。」藍月兒說。

送走了鳳九幽,藍月兒一邊哼著歌,一邊嗑瓜子,等待着小蘭背小背簍,拿花剪。

工具準備齊全了之後,臨出門,小蘭順手從旁邊拿下了氅衣,「娘娘,出去披着衣服吧。」

藍月兒想也沒有想就拒絕,「不用了,外面也不——」話還沒有說完,她就看到了衣服下擺的紅色,「那是什麼東西?」

聽到藍月兒的問話,小蘭趕緊把衣服的下擺卷了卷,那一道乾涸了的暗紅血跡映在淡藍色的衣服上,顯得格外刺眼。

「這——」小蘭在腦海之中飛快的回憶了一番,「剛剛在地牢裏面的時候,我去扶娘娘,沒小心衣角掉在了地上。」她當時心裏焦急,想趕緊上前去看看藍月兒到底怎麼樣了,所以撈起衣服隨意瞥了一眼,沒看出什麼問題來,就直接把衣服抱在懷中了,之後再沒有檢查過。結果沒想到,就是那麼一瞬間的功夫,這衣服的下擺就被弄髒了。

氅衣掛在門口不遠的架子上面,藍月兒低頭看了看衣服,又抬起頭來看了看小蘭,身體有幾分僵硬,「他剛才看到了沒有?」

小蘭這下子也慌張的起來。明明之前每一次都是她去收拾鳳九幽換下的衣服的,結果偏偏這次她去伺候藍月兒,房間裏面也沒有別人,鳳九幽就乾脆自己動手了。

「我不知道啊,娘娘。」小蘭語氣裏面已經帶了隱約的哭腔,「娘娘,陛下會不會已經發現了,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先不要着急。」藍月兒讓自己鎮定了下來,「這地方在衣服下擺,並不明顯,他說不定根本沒有發現。」藍月兒看向小蘭,鄭重地囑咐她,「如果陛下什麼都沒有說的話,這件事情你一個字都不許提,就當沒發生過,知道了嗎?」

小蘭點點頭,「那我先把這衣服藏起來,等回來之後再洗。」

「還是現在就洗乾淨吧。」藍月兒說,「今天早上你不用陪我去花園了,我一個人很快就能回來。」

小蘭看了看已經收拾好的背簍和剪刀,「好,那我叫小卓子過來,讓他陪着娘娘去。」

因為心裏邊想着別的事情,藍月兒沒有之前那樣精挑細選每一朵鮮花的好心情了。隨意選了一些顏色能夠配得上的花,剪得數量差不多了之後就回去了。

御華宮裏面,小蘭偷偷摸摸的拿着衣服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作為大宮女,她能夠獨享一間屋子,這樣更方便了在這裏洗衣服。

被弄髒的地方只有一小塊,但看着那一塊血污,小蘭總覺得整件衣服都有一股血腥味,於是索性整個兒泡進了盆子裏面,搓洗了一遍。

出門晾衣服之前,小蘭拉開房門,探出頭去往外面望了望。這個時間,每個人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不會在這裏亂晃悠。宮女住着的院子安靜而空曠,一點人聲都沒有。

小蘭擰乾衣服上面的水,正在往衣架上面晾的時候,身後卻突然傳來了橘白的聲音,「小蘭姐,你怎麼在這裏?」

橘白年紀比小蘭還要大上幾歲,但小蘭位分高,所以哪怕年齡大,橘白還是要稱她一聲姐姐的。

小蘭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一哆嗦,手一抖,差點就要碰掉晾衣服的杆子。她定了定神,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繼續把衣服晾好才回過頭,「我還想問你呢,這個時候怎麼還不去做事,在這裏晃悠。」

橘白說,「小蘭姐,我今天身體不太舒服,讓小滿代了我要做的事,現在剛準備回來休息一下。小蘭姐,你身體也不舒服嗎,怎麼來這裏洗衣服了?」

這個時候,小蘭都是跟着藍月兒去御花園裏面的,不然不可能出現在這裏。

小蘭指了指已經晾好的衣服,「你再仔細瞧瞧,這是娘娘的衣服。今早娘娘要出門去花園,我拿衣服的時候手抖了一下,衣服掉在地上沾了灰。我怕娘娘過段時間就要穿,得趕緊拿來洗一下。」

「原來是這樣。」橘白笑了起來,「這麼點小事,小蘭姐怎麼還親自動手,送去浣衣局不就行了?」

「萬一娘娘着急想要穿怎麼辦?」小蘭也同她一樣笑了起來,「左右不過一件衣服而已,很快就洗完了。你身體不舒服的話就趕緊回去休息著吧,別在外面亂走了。」

橘白趕緊點了點頭,「知道了,小蘭姐,我這就回去。」她今天確實腦袋有些暈,這下能多睡一會兒就多睡一會兒吧。

打發走了橘白,小蘭這才鬆了一口氣。又整理了一下在杆子上面晾好了的氅衣,小蘭這才回到了藍月兒那邊。

藍月兒已經去了一趟御花園回來了,正坐在桌子旁邊修剪花枝。她面前擺着好幾個形態各異的花瓶,圓耳大肚的是鳳月幽屋子裏面的,脖頸纖細的是御書房的,那個色彩素雅的長頸瓶則是這裏桌上放着的。不同的花瓶裏面插著的花也不一樣,藍月兒每次都會精心搭配一番。

眼角的餘光看到小蘭回來了,藍月兒手下的動作不停,就直接問道:「怎麼樣,衣服洗好了嗎?」

小蘭答應了一聲,「洗好了,就是晾衣服的時候被橘白看到了,問我在幹什麼,被我搪塞過去了。」

藍月兒並不太關心這些,她知道這裏其他的宮女並不會多想,只要鳳九幽沒有看到衣服弄髒的地方就行了。她看了看手中拿着的忘憂草,一剪刀下去剪斷了小半截枝條,「那沒事,洗好了就行。」

將手中最後一支忘憂草插到花瓶裏面,藍月兒伸手撥弄了一下裏面的花枝,使花朵的排布更加顯得錯落有致。整理好了桌面上幾個花瓶裏面的鮮花,藍月兒說,「好了,把這花瓶送回去吧。」

小蘭從門口走了過來,拿起了桌上的花瓶。每次藍月兒從御花園回來之前,幾個屋子裏面伺候的宮人都會早早的把屋子裏面的花瓶送到這裏來。藍月兒這邊插花結束了之後,花瓶又被送回去,日復一日,一向如此。現在,那幾個屋子裏面的人就在外面等著。

小蘭搬起最後一個花瓶,準備送到外邊那人手中的時候,藍月兒突然叫住了她,「御書房那邊的先放下,我親自送過去。」

小蘭手下的動作停頓了一秒,放下了手中的花瓶,出去給門口還在候着的人說了幾句話,打發走了正在等待着的人。

藍月兒身上的衣服已經換過了。想起了那一件在地牢裏面粘上了血污的衣服,藍月兒破天荒在身上掛上了一隻香囊。萬一到那裏去了一趟,身上真的沾了一些自己根本聞不到的血腥味怎麼辦,還是掛些東西遮掩一下為好。

說是藍月兒把花瓶送到那裏去,實際上捧著花瓶走在路上的,還是小蘭。走到御書房門口的時候,藍月兒從小蘭手中接過了花瓶,自己拿着了。

鳳九幽像是沒有預料到藍月兒竟然會這麼早就來御書房,驚訝之餘臉上是隱藏不住的絲絲笑意。

藍月兒抱着花瓶的細長脖子笑着走了過來。花瓶放在桌角,裏面除了一些作為配飾的綠葉,只插著三枝轉日蓮。

轉日蓮是洋人傳過來的品種。它生得高大,花朵大如盤,金燦燦的,洋溢着勃勃生機。只不過由於花莖太長,而且和其他嬌美的花朵風格迥異,所以只被種在了御花園的一片角落裏面。

往日藍月兒插花的時候根本就不考慮轉日蓮,今天倒是破天荒的剪了幾支過來。鳳九幽書房裏面的花瓶細細長長,用來插這種花朵卻是剛剛好。

「怎麼樣,這是我今天插的花。」藍月兒用手指撥了撥轉日蓮,「現在太陽還不夠好,等一會兒陽光燦爛一些,花朵更加漂亮。你喜歡嗎?」

鳳九幽放下了手中的筆,「只要是月兒做的,無論什麼我都喜歡。」

藍月兒笑了笑,「我還以為你會說這種花的花朵太大,放在這太遮太陽呢。」她湊到鳳九幽的身邊去坐下,「最近有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我一直待在後宮裏面,悶得不行。」

鳳九幽想了想之後說道,「旁的事情倒是沒有,不過,優居當鋪的掌柜交代了一個人,和斷念劍有關。」

這正好是藍月兒最想要聽到的事情了。她眼神之中重新煥發出了光彩,忍不住趕緊問道,「什麼人,他是交代了這把劍是怎麼來的嗎?」

鳳九幽點點頭,「差不多。大約半年之前,老王爺開始和一些洋人做起了生意,倒賣一些從地里挖出來的東西,這你應該不陌生。」

藍月兒說,「當然不陌生了。那優居前不久做的那筆生意不就是這個嗎,難不成這斷念劍是在這過程中被挖出來的?」

鳳九幽說,「不錯。據說那一幫盜墓賊想挖的是一大戶人家棺槨裏面的陪葬品,但斷念劍埋的位置恰好離那一處的棺槨很近,順帶着被挖出來了。其他的盜墓賊不識貨,想把這劍轉手賣掉。但他們的頭人,也就是那個洋人不知從何處聽說了這刀劍的故事,猜想這把劍就是大名鼎鼎的斷念劍,於是輾轉送到了老王爺的手中。」

聽鳳九幽這麼說,藍月兒很是不可思議,「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也就是說,這劍本來在地里埋的好好的,結果陰差陽錯被人弄了出來,還到了老王爺那裏?」

鳳九幽說,「正是如此。」

藍月兒又問他,「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兒了,老王爺又是什麼時候得到斷念劍的?」

「那掌柜說是今年三月左右。」鳳九幽說。

三月份,一個時間從藍月兒的腦海之中一閃而過。她歪著頭,拍了拍腦袋,「對了,我想起來了,優居賬本上面記載的入了一大筆銀子的時候,就是今年三月。」

想起了這件事情之後,藍月兒明顯更加激動了,原來這一切都對得上。這大半年的時間裏面唯二的兩筆大量的進賬,一次是老王爺通過優居從盜墓的洋人手裏得到了斷念劍,另外一次,是把這把劍送給藍月兒的杜姑娘自盡而亡。

將這些串聯起來之後,藍月兒想起了一個問題,「對了,你是怎麼從那個掌柜口中知道這些的?」

鳳九幽突然閉口不言了。

過了片刻之後,鳳九幽說,「讓一個人開口其實並沒有那麼困難,畢竟沒有軟肋的人只在少數。」

藍月兒想着那當鋪的掌柜還有妻兒,就算他真的對老王爺忠心耿耿,但當他的妻兒受到威脅的時候,估計心裏還是免不了會有些動搖吧。這麼想着,脫口的話卻變成了,「那這麼說,那個盧六就是沒什麼軟肋了?」

這話剛剛出口,藍月兒就立刻意識到了不對勁。她趕緊補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他到現在都不肯招嗎?」

好像這麼說也不太合適,但藍月兒知道多說多錯,趕緊就此打住。

也不怪她這麼順理成章的想到盧六,要怪也只能怪今天早上去了一趟地牢,那裏面的情景給藍月兒的印象無比深刻。如果盧六真的說出了什麼有用的消息的話,就算只為了能從他的口中問出更多的話,他也不會被打成那樣之後還吊在空中。

鳳九幽的目光卻立刻跟隨到了藍月兒身上,「月兒,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什麼?」

藍月兒坐在那裏裝傻充愣,「這是什麼意思,我應該知道什麼嗎?」

鳳九幽說,「剛剛你無緣無故說到了盧六,是不是已經見過他了?」

藍月兒盡量讓自己笑的更加自然一些,「幾天前不都已經見過他了嗎?你忘了,你還跟我說過他是個硬骨頭,問不出什麼話來的。」

她想要趕緊轉移開鳳九幽的注意力,想了想沒什麼好辦法,情急之下只能抄起鳳九幽垂在身側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好了,不聊這些了,我就是想過來看看你罷了,現在有些累了。」

鳳九幽順勢在她肚子上面摸了幾把,卻依舊不依不饒,「月兒,你說實話,今天早上你去了哪裏,為何掛着的衣服上有血跡?」

藍月兒的腦子嗡的一聲,像瞬間炸開了一樣。

完了,原來他已經知道了。

藍月兒第一時間想的不是該怎麼給鳳九幽解釋,而是他既然早在屋子裏面的時候都已經知道了,為什麼偏偏要等自己沒注意到說漏嘴的時候才問出來,虧她還趕緊讓小蘭把衣服洗了,消滅最後的證據。

「你不都已經知道了嗎,為什麼還要來問我?」藍月兒心中有隱隱的不快,順手挪開了鳳九幽放在自己肚子上的手。

如果不是鳳九幽怎麼都不允許自己去地牢裏面看一眼的話,自己也不可能冒險偷偷拿走鳳九幽的令牌,帶着小蘭跑到那裏去啊。

她已經做好了鳳九幽同自己生氣的準備了。藍月兒乾脆把頭扭到了一邊,盯着桌子角上放着的那一瓶轉日蓮看,側身背對着鳳九幽。

等了片刻,身後卻一直是安靜的。

鳳九幽輕嘆一聲,靠過來抱住了藍月兒。

聲音在藍月兒耳邊響起,「月兒,不是我不想讓你看到盧六受刑,只是地牢裏面臟污不堪,怕你去了之後身體不舒服。既然你已經去了,那就算了吧,可有感到什麼不適?」

藍月兒想起了當時牢房的門一開,迎面而來的鋪天蓋地的血腥氣味就沖得自己站都站不穩了,不由得心裏面發虛,臉頰也微微發紅了起來。

「沒事,一點不適也沒。」藍月兒嘴硬道。

「那我今日回來的時候,你為何要躺在床上?」鳳九幽問她。

「我……」藍月兒差點就忘了這一遭了。實在是今天回來的時候確實不舒服,才重新回到床上躺着的。「我昨天晚上沒睡夠,今天早上太困了而已。」

她在鳳九幽懷中扭了扭,把自己掙脫開來,「好了,不要再問了,這個話題就此打住,我們說些別的事吧。」

在藍月兒一開始的設想之中,這件事情要是鳳九幽永遠都不知道還好,要是知道了,肯定要生氣。但沒想到到了真正被他發現的時候,除了丟人一些,好像也沒別的事了。

兩個人又聊了聊關於那個帶着人盜墓,恰好把斷念劍挖出來的洋人。鳳九幽說這個洋人的名字叫克里斯,藍月兒聽着總覺得這個名字十分耳熟,但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聽說過。

回到御華宮,藍月兒坐在搖椅上,一邊看書一邊吃橘子。小蘭拿了把小椅子坐在她旁邊,懷中抱着一個水晶碗。她時不時從桌子上拿一個小橘子過來,剝好之後分好橘子瓣,放在水晶碗裏,送到藍月兒手邊方便拿的地方。

話本裏面的女主人公是一個海邊出生的漁女,從小跟着父輩學習撒網收網的技巧,年紀稍大一些就能一個人駕着一艘小船在附近的海域晃蕩。男主角從外邦遠渡重洋而來,船隻在這一片海域裏面因為觸礁而沉沒,狼狽落入海中的他恰好被善良的女主角所救。

看到這裏的時候,藍月兒忍不住說了一句,「現在這話本還挺緊跟時事,你瞧,這都寫到男主角是個洋人了。」

小蘭一邊低頭忙着剝橘子,一邊笑着應聲,「娘娘有所不知,這樣的話本一年前就已經有了。不僅有男主角是洋人的,女主人也有從各國而來,個個都長著藍眼睛,綠眼睛,頭髮有直的,還有打着捲兒的。總之啊,只有咱們不敢想的,可沒有他們不敢寫的。」

這兩年,一些小地方的洋人都已經越來越多,更別說京城這樣的地方了。之前皓國里要是來了幾個洋人,那是要被當做什麼珍惜的物種圍觀的,可是到了現在,這些洋人同當地的百姓們早已經打成了一片,除了樣貌有些不同,說話的時候還帶着口音以外,大家都已經把他們當自己人了。

藍月兒現在看的許多話本還是幾年前的,除了上一次和花岫雲去江南,再沒有買過什麼新的書。就那些千里迢迢搬運回來的書,現在也不過是看完了幾本而已。聽到小蘭這麼說,藍月兒立刻來了興趣,「這麼說你看的話本不少了?」

小蘭笑道:「哪裏是我看得多,是我家的那個愛看這些,還專門挑一些主角是洋人的去看。家中堆了這麼多書,我自然也要翻看上幾眼的。」

藍月兒這才想起來小蘭的丈夫彼得不就是一個正兒八經的洋人嗎,還對京城裏面的其他洋人很熟悉。她想到了鳳九幽說過的克里斯,「對了,你下次回家去的時候問問彼得,有沒有聽說一個叫克里斯的洋人。」

「克里斯?」小蘭把這個名字念了一遍,「娘娘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人來了?」

「找這個人有事。」藍月兒不欲多說,「彼得認識的洋人多,你回去的時候順便問問,說不定他正好知道這人。」

「娘娘,不用回去問了,我知道克里斯。彼得的一個朋友就叫克里斯。」小蘭說道。

經過小蘭的一番提醒,藍月兒猛地回憶起了有關克里斯的一些事情。今年二月份的時候,彼得突然跑過來說自己不願意再繼續出海了,想要待在家裏陪老婆。藍月兒不可能強迫他,逼着他一定要出海,只能讓他挑選好接替他的人,完成交接工作之後才能卸任。彼得當初給出了兩個人選,一個是布魯,而另外一個,就叫克里斯。

最後接替了彼得職責的人是布魯,藍月兒收回了交給彼得的他的專用令牌,給布魯了一封手令,方便他之後行事。而克里斯這個名字,藍月兒之後再沒有聽人提起過,所以就逐漸淡忘了。

沒想到找人找到了彼得的朋友頭上,而且這個人差點就成為了新一任的船長。想起了這個人干過的事情,雖然不是他親自把斷念劍送到自己手中的,但藍月兒心中還是五味雜陳。

沉默了片刻之後,藍月兒問小蘭,「你們和這個克里斯的接觸多嗎?」

小蘭點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她神情有些失落,「布魯是彼得的老朋友了,克里斯是之後才認識的。本來他們三人的關係一直都很好,但是布魯現在出海了,克里斯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聯繫就沒有那麼多了。」

她抬頭看向藍月兒,「不過有時間的話,他們還是會聚一聚的。娘娘,您突然提起了克里斯,是找他有事嗎?」

一時間,藍月兒也不知道該怎麼把這件事情同她說了。這樣看來,小蘭同那個克里斯的關係不錯,而且現在自己手中沒有確鑿的證據,貿然將這件事情告訴她不太合適。

想了想之後,藍月兒還是說道:「沒什麼,前幾天去街上的時候似乎聽到有人議論這麼一個名字,剛剛突然想起,就順口問了問。」

小蘭已經剝好了滿滿一水晶碗的橘子瓣,清透的玻璃碗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別樣的光彩,連裏面的橘子瓣都顯得更加水潤誘人了。小蘭把碗放到了藍月兒手邊,順手把她面前快要吃空了的碗拿過來放到自己面前,準備繼續剝下一碗橘子。

「娘娘,據我所知,這洋人的名字可和我們不太一樣。這克里斯啊,其實並不是他們的名字,只不過是他們的姓氏。所以說啊,就單單一個京城裏面,可不知道有多少個克里斯呢。」小蘭纖細的手指十分靈巧,剝起橘子瓣來輕巧又迅速,說話之間,一個圓滾滾的小橘子在她手底下過了一遭,很快就褪去了外皮。

藍月兒恍然,「也就是說,我那日在街上聽到的克里斯,其實並不一定是在說你的那位朋友。」

「是這個理兒。」小蘭笑了起來,把手中的橘子細細地分成一瓣一瓣的,「娘娘平日裏面可能不太在意這些,我也不過是和彼得在一起時間久了,才知道這些東西的。」

藍月兒輕輕點點頭,重新把目光移到了自己的書上,可那話本上面接下去的故事到底是什麼,藍月兒已經沒有心情去知道了。她低着頭,像是在認真看書,心思卻早就不知道飛到哪裏去了。

按照小蘭的這個說法,這克里斯有可能只是和她那個朋友姓氏相同的人罷了,並不一定是同一個。

藍月兒有點慶幸,還好自己剛才沒有貿貿然將這件事情說出來。還是先等待鳳九幽調查上一番,找到人之後再說吧。

晚上睡覺的時候,藍月兒同往常一樣擺了個舒服的姿勢,側躺着身體,保證不會壓到肚子也不至於累得腰疼,就安安穩穩的閉上了眼睛。

她並不經常做夢,偶爾有夢,醒來的那一瞬間,夢裏面的內容也就變得模糊不清了。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晚上這個夢,似乎格外的清晰。

就比如此時此刻,藍月兒心裏明白自己是在夢中,可依舊覺得這周圍的一切事物都真實的不像話。

她正在在一片曠野之上,四周全是如茵的綠草,隨着微風輕輕搖擺。藍月兒蹲下身子,摸了摸這裏的草,觸手柔軟,鼻端還能嗅到一股淡淡的青草芬芳。站在此處極目遠眺,視野的盡頭是綠色與天空的分界線。除此之外,這麼大的一片空地之上,除了她,百米開外的地方還有另外一個人。

就是這個人,讓藍月兒知道這是一個夢。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藍月兒僅有一面之緣的杜姑娘。

按理來說,藍月兒那次見到杜姑娘也已經是數個月之前的事情了,腦海之中對於杜姑娘的那些印象已經變淡了不少。而且杜姑娘站得那麼遠,她不可能這麼快認出她的。但不知道為什麼,藍月兒十分篤定,站在前面的那個人影就是杜姑娘。

時隔幾個月,夢到了一個已逝之人,不知道為什麼,藍月兒心中莫名的慌張。她拚命掙扎著,想要趕緊從夢中醒來,但掐胳膊擰大腿的事情全都做過了一遍,依舊待在這裏,待在這個夢境之中。

杜姑娘似乎也看到了藍月兒,步履輕快的朝這個方向走了過來。

藍月兒一點都不想見到這個時候的她,哪怕是在夢中。她本來在地上蹲著,現在麻利地站起了身,朝着另外的方法快步走去。

她走得很急,走了一小段路之後,想要轉身看看是否甩開了杜姑娘,但就是這麼一眼,藍月兒嚇得不行。

她走路速度已經很快了,這杜姑娘速度更快,就這麼一小會兒,已經到了自己身後十步開外的地方,面龐已經清晰可見,帶着甜美的笑意。

這是在夢裏,沒什麼大不了的。藍月兒安慰著自己,站定轉身看着杜姑娘,眉頭微微皺着,「杜姑娘,你為什麼在這裏?」

杜姑娘表情一怔,像是不明白似的,還帶着些委屈,「夫人,您這是怎麼了。我遠遠的看到您想過來搭句話,您怎麼走得那麼快呢?」

藍月兒一點都不為所動,「這隻不過是我的一個夢而已,你為什麼會出現?」

像是聽到了一個什麼好玩的事情似的,藍月兒這句話說完之後,杜姑娘一手捂著嘴,輕輕笑了起來。

她穿着一身棕色的葛麻衣服,樣式有些奇怪,但笑起來的時候依舊是顧盼生姿。她看着藍月兒,「夫人這是在說什麼胡話,這裏怎麼可能是夢。這麼一來,我豈不是成了夫人您的夢中人?」

杜姑娘說完之後似乎還覺得自己開的這個玩笑很是有意思,又忍不住笑了起來。站在她面前的藍月兒卻是一點都笑不出來。

她知道為什麼夢中杜姑娘穿的衣服有點古怪了。那一身葛麻的衣服,根本就不會是杜姑娘這樣的家庭會穿在身上的料子。只是將杜姑娘屍體打撈起來的那天,雖然花岫雲攔著不讓藍月兒看到湖邊的情況,但藍月兒還是瞥到了棕席的一角,就是這麼一張破席子,暫時捲住了杜姑娘的身體。

她現在身上穿着的這身衣服,顏色和那塊席子差不多,穿在身上的效果基本上也就是個裹上蔽體的作用了。

怎麼還不醒來啊,藍月兒心中一陣無奈,只能繼續對上面前的杜姑娘。

反正是自己的夢境造物而已,藍月兒覺得她現在捂嘴笑起來的樣子有點瘮得慌,便乾脆轉過頭就不再去看。

杜姑娘終於笑夠了,放下了手,看着把頭扭向一邊的藍月兒,神情略微不滿,「夫人,您這是什麼意思?」

藍月兒什麼也不說,杜姑娘道:「夫人,您是不是不喜歡我,所以才故意側着身體對着我的。您轉過頭來看我一眼好不好?」

藍月兒心道轉過去看一眼,說不定就會看到什麼恐怖的景象,真轉身才是傻子。

杜姑娘不依不饒,「夫人,您就轉身看看我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訴夫人。您就算是再不喜歡我,也總不能不喜歡您肚子裏的孩子吧。」

聽到這裏,藍月兒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不得不說,這個夢還真是真實無比,哪怕是在夢裏,她同樣也是大著個肚子的。再仔細看上一看,肚子的大小似乎也和現實差不多。

見藍月兒是真的關心自己腹中的孩子,杜姑娘臉上的陰霾終於散去,滿意的笑了。「我就說嘛,夫人就算不喜歡我,也不可能不喜歡孩子的。不過夫人,這樣可不行啊,喜歡孩子,那就必須得喜歡我。」

藍月兒猛的抬起了頭,「你這話什麼意思?」

見藍月兒終於肯搭理自己了,杜姑娘笑得眉眼彎彎,十分好看,「夫人終於和我說話了,我太高興了。」

「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藍月兒表情冷硬,重複了一遍。

杜姑娘眨巴了幾下眼睛,「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她曖昧的看着藍月兒的肚子,神情之中竟然有幾分溫柔繾綣的意味,「夫人有所不知,再過上六個月,我們就可以重新見面了。」

藍月兒看了看面前的杜姑娘,又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心裏面咯噔一下,猛的往後退了一步。

「你——」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杜姑娘。

杜姑娘還在笑着,藍月兒卻覺得她的笑容分外瘮人。

「夫人不要害怕,到那個時候我們兩個就可以做母女。夫人長得這麼漂亮,人又好,肯定能把我養得白白胖胖。」

杜姑娘一副嚮往的模樣,藍月兒卻結結實實的打了一個冷顫。

很快的,藍月兒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這裏只是一個夢而已,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做這麼奇怪的夢,但有可能只是最近聽到杜姑娘的消息比較多,而且早上還去過地牢,所以才有了這樣的噩夢。

藍月兒安慰自己,強裝鎮定的說道:「你在撒謊。」

杜姑娘搖了搖頭,「不會的,我不會撒謊的。」她指著藍月兒的肚子說道:「如果夫人不相信的話,可以自己看看肚子呀,那是不會騙人的。夫人的肚子上面有一個小小的花苞,等到花苞長成之後,我就能出來了。」

藍月兒顧不得現在還在外面,趕緊背過身掀起自己的上衣看了一眼,心一下就涼了。

她的肚皮上面,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悄然長出了一個小小的花苞來。那花包只有拇指大小,是濃墨一般的黑色,就在肚皮上中間偏下一些的位置。她看不出來這是什麼花,但看到這朵花的時候,就忍不住的感到恐懼。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藍月兒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著,她不可置信的把自己肚皮上面的花紋看了一遍又一遍。

杜姑娘在旁邊笑得歡快,「怎麼樣,我都說了吧,夫人剛才偏偏不相信。」

藍月兒不知道從衣服的哪裏摸出了一塊帕子,使勁地在自己肚皮上擦著,想要把那花苞趕緊擦乾淨。但哪怕是在夢境裏面,她也看的很清楚,這花紋根本就不是畫上去的,而像是從內而外生長出來似的,牢牢地長在了肚皮上。

藍月兒不信邪,手底下繼續用力,那花苞在她的力氣下竟然逐漸長大了,漸漸地從拇指大小的小花苞,變成了一個足足有巴掌大的大花苞。

眼見着那花苞越來越大,隱隱約約的從頂部綻開了一道口子,像是花朵即將開放似的,藍月兒喘著粗氣,回頭看站在旁邊的杜姑娘。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杜姑娘的笑聲已經聽不見了。回頭看的那一瞬間,藍月兒意識到杜姑娘已經好久都沒有發出聲音了。

「這是什麼東西?」見到旁邊之人的那一瞬間,藍月兒手上的帕子都被嚇得掉落在了地上。

那已經不是杜姑娘了,而是一道黑色的影子,勉強能看出來是人形。此刻就站在藍月兒身邊一動不動,也不知道在那裏站了多久,看了藍月兒有多久。

藍月兒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你又是誰?」

杜姑娘的清脆聲音傳來,「是我啊,夫人,您怎麼了,不認識我了嗎?」

那黑色的人影順着說話聲朝着藍月兒的方向走了過來。但那麼高大的身影,絕對不可能是一個姑娘的。

如果說剛才在夢中見到杜姑娘,藍月兒轉頭就想離開的話,那麼現在,藍月兒簡直撒腿就跑了。和猜想的一樣,那道黑色的人影如影隨形。

藍月兒心跳的越來越快,呼吸也變得急促了起來。她心中只剩下了一個念頭,那就是趕快跑,趕緊逃命。

但就在這時,肚皮上傳來一陣刺痛。藍月兒被這疼痛一激,腳步虛晃沒有踩穩,一下子栽倒在地,天旋地轉——

藍月兒喘著粗氣,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心臟還在狂亂的跳動着,藍月兒雙手壓上了胸膛,沉重的呼吸聲在黑夜裏面顯得格外明顯。

鳳九幽睜開了眼睛,看到藍月兒坐起了身體,也翻身起床,「怎麼了?」

他聽出來藍月兒的呼吸聲有些不對勁,湊上去一把摟住了藍月兒的肩膀,把她環抱在了懷中,「月兒,醒一醒,是做噩夢了吧?」他伸手一摸,藍月兒的額頭之上是一片的冷汗。

鳳九幽點燃了床頭的蠟燭,些許的光亮讓藍月兒平靜了下來。

「我想喝點水。」藍月兒沙啞著聲音說道。

好在桌上的壺裏還有熱水,不用再費勁燒水了。

猛的喝了幾口水之後,藍月兒才終於平復下心情的激蕩。看着守在身邊的鳳九幽,藍月兒沒忍住,一下子撲進了他的懷裏。

「剛才真的嚇死我了。」藍月兒說話的時候還帶着哭腔,「我真的以為就要結束在那裏了。」

鳳九幽緩緩撫摸著藍月兒的脊背,語氣在夜晚顯得格外輕柔,「不要緊,已經沒事了。」

藍月兒吸了一下鼻子,手撐在床墊上面的時候感受到了一塊硬硬的東西。

「這是什麼?」她順手把那東西摸了出來,發現是一個小小的木頭章子。雕刻的玩具印章,上面還很乾凈,沒有沾印泥。

藍月兒一下子回憶了起來。今天上午小蘭收拾東西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來這麼個東西。問過藍月兒,藍月兒說沒用之後,小蘭就準備把這個玩具印章拿出去丟了。她剛剛走出門的時候,藍月兒就想起來這是鳳月幽小時候的玩具,就叫住了小蘭,讓她把這個印章拿回來。

藍月兒當時在手心裏面把玩了一番這個小小的印章,玩過之後順手壓到了枕頭底下,睡覺的時候也沒有管。不知道什麼時候,這個木頭章子從枕頭底下滾了出來,好巧不巧的,正好壓在了藍月兒的肚子下面。

想起了那個奇怪的夢境,藍月兒心裏面釋然了一些。原來就是因為有這麼個木頭印章在這裏硌著,所以才會做有關孩子的奇奇怪怪的夢。

藍月兒把小小的木頭章子放到了床頭上,長舒了一口氣,「行了,讓我做噩夢的罪魁禍首已經找出來了,現在沒事了。」

藍月兒說這話的時候,額頭上面還掛着幾顆欲落未落的汗珠。鳳九幽動作輕柔的幫她揩去了汗,「真的沒事了嗎?」

藍月兒點點頭,「沒事了,早點睡吧。」

她重新鑽回了被窩之中,鳳九幽去吹蠟燭,房間裏面剛剛重回黑暗還沒有一秒鐘,不知道怎麼回事,藍月兒心裏面又開始驚慌起來。

「等一下,先把蠟燭點着吧。」鳳九幽剛準備上床,就聽到藍月兒聲音顫抖著說道。

鳳九幽什麼都沒說,很快就把蠟燭重新點燃了。

屋子裏面又有了亮光,藍月兒舒了一口氣,原本有些緊繃的身體又開始放鬆了下來。

「月兒,你剛才做的是什麼夢?」鳳九幽覺得藍月兒這個夢似乎有些不同尋常,他之前還從來沒有見過她會被一個夢給嚇到。

藍月兒想了想之後,把這個夢簡單的告訴了鳳九幽。

末了,藍月兒有點不好意思,「其實剛開始做夢的時候,我知道那是夢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夢中那個杜姑娘告訴我和孩子有關之後,我就冷靜不下來了。」她摸了摸肚子,「再然後,我似乎就全然忘了自己只不過是在做夢而已。沒辦法,那個夢境實在是太誠實,我現在還能回憶起夢中風刮過臉時候的感覺。」

鳳九幽說,「只不過是個過於真實的夢罷了。你這些天一直關心這事,在夢中也會不自覺的想起。」

藍月兒點點頭,「應該是這樣的。而且那個小印章硌到我了,肚子可能有些不舒服。」

鳳九幽說,「那讓我看看硌壞了沒有。」

藍月兒笑着推了一把鳳九幽,「別鬧了,都這麼晚了,得趕緊睡覺。」

臨到要躺下,藍月兒想了想,又忍不住坐了起來。

「要不然你給我看一眼吧,看看肚子上有沒有什麼花紋?」藍月兒知道自己說的話有點好笑,不過一個夢而已,從夢中醒來就行了,她還真把這個當真了。

但不確認一下,藍月兒心裏總有一些不舒服。

「好。」鳳九幽沒多說什麼,自己細細地幫藍月兒檢查了一番,藍月兒也低頭瞧了半晌,確定自己的肚皮白皙光滑,別說是什麼花紋了,連個黑痣都沒有。

這下子,兩人終於可以安然入睡。

後半夜,藍月兒再沒有做別的夢,安安穩穩的睡到了天亮。一覺醒來之後神清氣爽,前半夜做的那個噩夢,印象就已經沒那麼深刻了。

只不過藍月兒偶爾回憶起來的時候,想起夢中那道黑色的人影,還是感覺格外不舒服。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裏面,藍月兒過得還挺忙碌。老王爺的壽辰是在九月份,離現在時間也不多了。

一邊要關心着優居當鋪這邊的事情,一邊還要留意著老王爺壽辰需要準備的各種東西,藍月兒忙的不亦樂乎。

宮中操辦大型宴會,就算具體的事宜你就有一套標準的規章流程,大體不用操心,但具體各個細節之處還是需要差人注意一些。

藍月兒這邊倒是不缺人用,只不過有些事情在辦之前需要過來向她請示,得到許可批准之後方可進行,如此一來,藍月兒這邊要乾的事情也就不算少了。

埋頭忙了好幾天之後,江南那邊傳來了新的消息。

肅王的義子李熠做起什麼事情來可謂是迅速無比。說要在城裏面建上一些庇護處,規劃好了之後,很快就動工了。中途有了鳳九幽的支持,再加上朝廷追加的一些銀子,修建這些庇護處最後的一些關卡也都順利通過去了。

於是乎,在藍月兒沒有注意到江南的這段時間裏面,庇護處的修建工作一日千里,許多地方同時開工,還能建得又快又好。截止如今,有一多半的庇護處已經修建完畢了。

這些庇護處都不是什麼豪華的地方,非要說的話,規模和精緻程度與普通的客棧差不了多少,修建的快一些,藍月兒也能想的通。

不過能快到這種程度,她倒是當真沒有想到了。

「想不到這李熠還是有兩把刷子的,這事竟然幹得這麼快。」藍月兒翻看着剛剛從那邊寄過來的信,「而且修好的質量也不錯,不是什麼豆腐渣工程。」

鳳九幽微微一笑,「能被老王爺最後選中的人,再差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藍月兒看了他一眼,「管他呢,不管這李熠最開始打着什麼樣的目的,現在乾的總算是一件好事,暫時由着他去吧。」

不過也就是暫時,要是他真的有了別的小動作,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這幾天一直忙忙碌碌的,藍月兒還沒有來得及找花岫雲討論關於杜姑娘的事情,花岫雲就先找到了她。

進宮來見藍月兒的時候,花岫雲臉上帶着微微的笑意,看起來心情還不錯。一進到御華宮,她就沒忍住,快步朝藍月兒走了過來。

「月兒,我在外面查了好幾天,你猜我找到了什麼?」花岫雲臉上不掩喜色,連眼眸之中都重新煥發出了神采。

藍月兒心知這件事情一定和杜姑娘有關。不過以花岫雲現在的手段,估計查不到老王爺那邊,那就只能是她父母那個方向了。

上次二人去想要拜訪杜姑娘爹娘的時候,意外得知他們二人已經搬到鄉下去住了。沒有見到兩位老人,花岫雲顯然比藍月兒遺憾多了。藍月兒想了想,然後肯定地說道:「我猜,你是打聽出來杜姑娘的父母搬到哪裏去了。」

花岫雲聽到這話之後就笑了起來,高高興興的到藍月兒身邊坐下。沒有外人在場的時候,他們二人從來不用過多在乎這些禮節。「你猜的可真准。本來我還想給你一些提示的,沒想到不用我提醒什麼,你就自己猜到了。」

花岫雲笑道:「那天我們二人分別之後,我往家的方向走了幾步,但沒有見到他們二老,總覺得心裏有些不安。於是就又重新回去了一趟,見了劉伯。劉伯一開始怎麼都不肯告訴我,一直勸我不要再多管這件事情了,但禁不住我軟磨硬泡,最後還是給我指了個方向,說是讓我去問車行的掌柜,因為杜家父母離開的時候,他家的車剛好壞了,只能去車行租馬車。」

藍月兒給兩人倒了熱茶,微卷的茶葉在熱水之中沉沉浮浮。藍月兒推了一杯茶水給花岫雲,「那這件事情還真是湊巧了,若非如此,估計找起人來可沒那麼容易。」

「可不是嘛。」花岫雲得意洋洋地拍拍自己的胸脯,「車行的老闆不告訴我,我就問夥計要了他們那幾天租車的賬本。他們都忘了,那賬本上面可是要清清楚楚寫着地點的。」花岫雲說到高興處,端起茶杯就猛的喝了一口,藍月兒還沒有來得及阻攔,就眼睜睜的看着她灌下去了一大口熱茶。

一瞬間,花岫雲的舌頭被燙得發麻。

「趕緊吐出來。」藍月兒急道,「這水才剛剛燒開沒多久,你怎麼這麼着急就往嘴裏面灌。」

花岫雲被燙得眉頭都開始皺起來了,但還是把嘴中的茶水咽了下去。見旁邊還放着一壺涼茶,藍月兒趕緊拿個空杯子給她倒了一杯。

喝下去一杯涼水,花岫雲胸口那種火燒火燎的感覺才終於壓下去了一些。

藍月兒小心翼翼的看着她,「你沒事吧,要不要我叫大夫來看看?」

花岫雲搖了搖頭,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喝了下去。她聲音微微沙啞著,「沒事了,我已經好多了。」

藍月兒原本還想責備幾句,但見她眼角微微發紅,顯然是被燙的不輕,又想起自己其實也經常干這種冒冒失失的事情,到了嘴邊的話就咽了下去,變成了幾句安慰。

小小的插曲並沒有打斷花岫雲的熱情,嗓子恢復了一些之後,她又開始重新滔滔不絕的講述起來自己是怎麼和車行的夥計鬥智斗勇,拿到了賬本看了的。

藍月兒坐在旁邊安靜的聽着,時不時點點頭。花岫雲講完了之後就站起身來,「月兒,我過來其實就是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你。現在時候不早了,我得趕緊回去收拾一下東西了。」

藍月兒奇道:「收拾東西?難不成你要出遠門?」

花岫雲點點頭,一臉的理所當然,「肯定啊。我好不容易知道了他們搬到哪裏,肯定是要過去看一看的。況且他們走的那麼匆忙,說不定是遇上了什麼事,早點去我也比較放心。」

「但也不至於這麼快就動身吧。」藍月兒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花岫雲,「怎麼沒看出來你動作這麼快,今天才得知地方,明天就要走。」

「如果不是今天時間有點晚了,我還想今天就動身呢。」花岫雲朝藍月兒笑了笑,「不過你放心,那兒不算遠,我明天去去就回。」

藍月兒略一思索,「好,既然你着急,那就明天動身吧,我和你一起去。」

「你?」花岫雲低頭看了看藍月兒的肚子,面上露出了難色,「月兒,這種需要奔波的事情就讓我一個人去做吧,你還是安心養胎為好。」

藍月兒低下頭來,順着花岫雲的視線看了看自己的肚子。這個月以來,腹中的寶寶以一日千里的速度快速生長著。前兩個月的時候藍月兒的肚子還是一片平坦,而現在,已經有了明顯的隆起。尤其是藍月兒本來身材瘦削,夏天穿的衣服也少,她今天穿的裙子還是收腰的,這樣看起來就更加明顯了。

但儘管如此,孩子畢竟還不算大,而且已經過了頭兩個月最容易滑胎的時候,只要不過分勞累,完全沒有必要在乎那隻需要坐上小半天的馬車。

藍月兒抬起頭來,認真的看着花岫雲,「杜姑娘的事情也有我的一份,去探望她爹娘,怎麼能少得了我?」

花岫雲還想再在說什麼,藍月兒直接打斷了她,「岫雲,我知道你的意思,不過你放心,孩子我是一定能看顧好的。」

花岫雲想了想,「那好吧,大不了咱們路上走慢一些就是了。明天早上城門開了之後,我的馬車會停留在城門口,到時候你隨我來就是了。」

「好。」藍月兒也站了起來,「收拾東西不用着急,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花岫雲以為的出去走走是陪藍月兒在御花園裏面轉轉,沒想到藍月兒牽着她,轉頭就出了皇宮。

「月兒,你這是想去哪兒嗎?」花岫雲見藍月兒不像是在漫無目的的亂轉,而是有個目標似的,腳步不停的往前走。

藍月兒點頭,「我想去優居看看。」

花岫雲並不知道那賬本實際上是夥計故意留下,想要讓別人撿到的。他一早就開始算計六哥和自己的掌柜,只為了在他們兩個倒下之後,自己能夠順理成章的成為優居的一把手。在花岫雲看來,優居不是個什麼好地方,但這僅限於和老王爺有着過多牽扯的六哥和掌柜,對於最近已經熟悉了的夥計,她還是有些好感的。

聞言,她說,「正好我也要去看看,要是你不說我都快忘了。對了,這當鋪還是他一個人看管的嗎?」

藍月兒想了想之後說道:「應該是如此,如果那兩個人回不來的話。」

花岫雲點點頭,心裏並沒有太過在意。

等到兩人走到新開張不久的優居門前時,卻驚訝的發現當鋪竟然緊緊關閉着門。

「難不成我們來的太晚了,都已經關門了。」花岫雲看了看這條街上其他家鋪子,除了一些還沒有開張的,全都敞開着大門。

如今京城的夜晚都十分喧鬧繁華,街道上熙熙攘攘,如果有從未來過京城的人見到,恐怕會誤以為這裏有什麼節日,實際上這不過是京城的日常罷了。

晚上都是如此,更別說在太陽還未落山的下午,這些鋪子沒有特殊的事情,肯定不會輕易關門的。

「或許是家中有什麼事情吧,這裏畢竟只有他一個人在打理,估計還沒有來得及找別人來幫忙。」藍月兒道。

雖然心中有些失望,但畢竟來到這裏也只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具體能不能見到人也不是必須的。藍月兒拉着花岫雲轉身,「走吧,既然人不在這裏,就去別處轉轉吧。」

花岫雲點點頭,正要和藍月兒一起離開,突然聽到了身後的聲音,「二位姑娘,請留步。」

兩人一起回頭,剛才出聲叫住他們的人從隔壁一家鋪子裏面小跑出來,蹬蹬蹬跑了過來,是個身材精壯的漢子,肩膀上還搭著一條汗巾。

「兩位姑娘,你們可認識這家當鋪的那個夥計?」

藍月兒看着他憨厚老實的面龐點點頭,「認識是認識,你叫住我們,是有什麼事嗎?」

那人說,「二位姑娘,不瞞你們說,這家當鋪的生意好歸好,但開在我們家旁邊,實在是讓人心裏不安。我想問一問,這家當鋪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

「為什麼這麼說?」

「這家當鋪原來是有三個人,兩個夥計一個掌柜。當鋪開了沒多久,一個夥計就失蹤了,現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什麼都沒找到。那掌柜不久就被官府的衙役們帶走了,也沒回來。只剩下最後一個夥計還在開着店,但就在前天,一伙人衝進店裏把他也帶走了,你瞧瞧,這當鋪現在還在關着門呢。」

漢子一臉擔憂的神色,「我與他們並不相熟,可誰知這家當鋪地二連三的出事,在他們隔壁,我心裏也七上八下的。二位姑娘如果認識這傢伙計的話,能不能麻煩告訴我,他們這當鋪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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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借王爺炒緋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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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3章 銷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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