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薛颯英(2)

第一百五十五章 薛颯英(2)

扆微風十二歲那年,穀物欠收,到處鬧飢荒,米面商卻囤積居奇,藉此機會發橫財,朝廷不得不一面開倉賑濟,一面嚴抓物價。

扆偉岸作為一朝宰相,自然忙得不可開交。薛颯英見了,也想盡點綿薄之力,便親自在扆府外布施米粥,希望能幫助貧苦百姓順利度過此次危機。

扆微風知道母親的身體不好,不願讓她去,可除了扆偉岸之外,沒人敢攔着她。

沒過幾日,薛颯英就染上了嚴重的風寒,久治不愈,最後不幸離世。

迴光返照之時,她還特意叫扆偉岸拿來了她曾經的「軍裝」和紅纓槍,彷彿又回到了在戰場上英氣勃發的模樣,只不過手裏的紅纓槍更像是拐杖,是用來支撐身體的。

薛颯英持槍而立的那一幕給扆微風留下了最為深刻的印象,也是扆偉岸心底永遠的傷痛。

如果一開始就不讓她上戰場的話,薛颯英便不會受傷,如果她沒有受傷的話,就不會英年早逝……

只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

扆偉岸懊悔不已,自從薛颯英走後,一直活在自責和愧疚當中。

他把自己關在房間里,每天看着她的鎧甲和紅纓槍發獃,儘管吃喝拉撒睡都沒落下,但扆偉岸整個人就像是傀儡一樣,了無生趣。

他終日鬱鬱寡歡,有時候實在是太過思念她,睹物思人還不夠,便只好借酒消愁,過着醉生夢死的日子。

那段時間,不管是誰來勸他都沒用,就算是出了什麼國家大事,劉玄機找他商議,扆偉岸也不會搭理。甚至就算是扆微風出了什麼「小意外」,也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

劉流螢很是心痛,不希望看到扆偉岸就這麼消沉下去,便三天兩頭地往扆府跑。

膳食、水果、糕點、補藥……總之,能送的她都送過。

當然,送東西只是幌子,最重要的是「順便」開解扆偉岸。

「偉岸哥,若是颯英姐在天有靈的話,看到你這樣一定會傷心的,還有風兒,他還小,需要你的教導,你怎麼能把自己的身體搞垮呢?」

「偉岸哥,你喝得已經夠多了,颯英姐以前都不准你多喝的,你難道忘了嗎?」

「偉岸哥,鄰國越來越猖狂了,對我們玄月國虎視眈眈,我們需要你,這個家也需要你,你一定要振作起來才是啊!」

小到家庭,大到國家,劉流螢的勸解諸如此類。

儘管她「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服力不弱,但扆偉岸沉浸在傷痛當中,完全置若罔聞,除非薛颯英復活,否則旁人怎麼說都沒用。

劉流螢實在想不出什麼好辦法,無奈之下,選擇了「劍走偏鋒」。

某日傍晚,她換上了薛颯英常穿的款式,佩戴着扆偉岸最喜歡的薄荷香囊,帶上加了料的醒酒湯,一個人偷偷地溜進了扆偉岸的房間。

她還是像往常一樣勸解他,扆偉岸沒有防備,她說要看着他把醒酒湯喝完才放心,他就當着她的面喝完了。

劉流螢又扯了些關於薛颯英的話題來聊,扆偉岸正好可以傾訴一番,讓自己好受一點,便沒有下逐客令。

翌日清晨,當扆偉岸從夢中驚醒時,突然發現身旁多了個人。

一個月後,劉流螢診出了喜脈。

如此一來,扆偉岸想不清醒都不行,因為他必須對劉流螢負責,只能振作起來。

於是乎,劉流螢「母憑子貴」,成功嫁給扆偉岸,成了扆府的「新夫人」。

「嘀嗒,嘀嗒……」

碩大的淚珠一顆接一顆墜落,將一團濃墨暈染開來,恰似是畫中人沾濕了衣襟。

「斯人已逝,往事亦矣,我又何必沉湎其中呢?」

劉流螢取出絲帕,擦了擦眼淚,隨即撿起被眼淚打濕的畫像,找了個合適的地方掛起來,以便晾乾上面的淚水。

隨後,她又回到書桌前,鋪開一張宣紙,一字一字地寫下:見字如晤,偉岸,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可為何你我夫妻十餘載,你卻從未信過我呢?

我知道你近日不喜見我,既然如此,我準備隨塵兒回皇宮長住,想必你一定會應允吧?

我只是想多陪陪塵兒,別無他意,有事即回,勿要挂念。

書畢,劉流螢將筆墨紙硯收拾整齊,便回清雅閣去了。

戌時初,扆府的絕大部分的燭光都熄滅了,只有小別院裏還剩下闌珊的燈火,因為劉凝碧和扆薇愛還在「挑燈夜談」。

「微風,你得小心那個木子曜,最好派人去洛家的醫館查一下。」劉凝碧綳著一張小臉,語氣格外沉重地說道。

「有必要嗎?」扆薇愛眨了眨惺忪的睡眼,狀似不以為意。

「怎麼沒必要?難道你就那麼信任他嗎?」劉凝碧攥緊了藏在棉被裏的拳頭。

「也不是信任吧,只是……」扆薇愛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腦袋上方多了個拳頭,隱隱有種快要砸下來的趨勢,頓時睡意全無,連忙改口道:「凝碧說得對!姓洛的也沒跟我說過他還有徒弟的事,那個木子曜來歷不明,又出現得這麼巧,肯定有問題,我明天就叫千尺浪他們去查!」

言畢,又看到小小的拳頭上「長」出了兩根手指,扆薇愛趕緊補充了一句:「今天太晚了,咱們還是趕緊睡吧。」

她扯著嘴角笑,浮誇而勉強。

「哼!」劉凝碧一看就知道「扆微風」不過是害怕被她打或者點穴而已,說的根本不是真心話,冷哼一聲,便翻過身去,再也不理她了。

「好凝碧,我給你唱晚安歌怎麼樣?別生氣了好不好?」扆薇愛輕輕地戳了戳她的后肩,輕聲細語地哄着她。

「晚安歌?什麼玩意?」劉凝碧微微一愣,隨即道:「你先唱給我聽聽。」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放在天上放光明,好像無數小眼睛……」扆薇愛想都沒想,張口就來。

「停停停!太幼稚了,換一首。」劉凝碧猛地轉過身來,一巴掌呼到了「扆微風」的嘴上。

「行,你想聽什麼類型的歌呢?」扆薇愛動作輕柔地挪開她的手,柔聲問道。

「你什麼類型的都會唱嗎?」劉凝碧突然有些好奇。

「應該會吧,至少一兩首沒有問題哦。」扆薇愛莞爾一笑。

「那本郡主要聽……」劉凝碧開始思考到底該選什麼,原本的怒氣不知不覺就沒了。

「耶!轉移注意力法成功,危機解除!」

扆薇愛暗自慶幸,總算是又躲過了一劫。

與此同時,閑置屋的蠟燭也還未熄滅。

「阿嚏!阿嚏!」

坐在兩層厚棉被上的木子曜連着打了好幾個噴嚏,不禁有些疑惑:「我不會是不小心染上風寒了吧?」

思忖著,他給自己把了一下脈,脈象確實不太正常,但他知道那不是風寒的脈象,便沒有放在心上。

「微風哥哥還給我買了新衣服和新鞋子,而且都是按我的喜好買的,對我也太好了吧?果然是個外冷內熱的人呢……」

他摸了摸放在一旁的純白直裾,又低頭看了一眼地上擺着的黑布鞋,總覺得心裏滿滿當當的,好像有什麼快要溢出來了,這種感覺很奇妙,不知道該如何用具體的辭彙來形容,但至少可以用「心花怒放」來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不過凝碧姐姐好像不太喜歡我,為什麼呢?難道是因為子曜表現得不夠好嗎?」

他脫下沾滿了泥巴的臟鞋子,忽然想起了劉凝碧的諸多質疑,總覺得好像是故意針對他,心裏便又多了幾分不安。

「不行!不能讓凝碧姐姐討厭我,萬一她叫微風哥哥趕我走怎麼辦?」木子曜愈加忐忑了。

「子曜是真的很想和微風哥哥住在一起……不,或許應該是微風姐姐才對,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我相信自己第一眼的判斷。」

他換上了潔凈舒適的新衣服,炯炯的目光越來越堅定。

「若是可以,子曜想永遠和她住在一起,若是有可能,等子曜長大了,就娶微風姐姐當我的妻子!」

暗暗發誓的某人早就完全忘記「扆微風」是已婚人士這茬了,或者說木子曜根本沒把「扆微風」和劉凝碧當成夫妻。

「呼……」他輕輕地吹滅了放在嶄新床頭柜上的蠟燭。

屋裏瞬間變得黑咕隆咚的,木子曜動作迅速地鑽進了被窩裏,小心翼翼地側躺着,免得碰到後背的傷口。

過了一會,他便有些昏沉,像是快要睡著了。

「啊!」

忽然,木子曜發出了一聲痛苦的低哼,瘦小的身子縮成了一團。

不是背疼,而是渾身像痙攣一樣,疼得他死去活來,而且無論如何都舒緩不了。

「葯……得快點吃藥才行!」

他終於意識到這是「又犯病」了,除了吃師父留下的葯之外,別無他法。

須臾,木子曜忍着疼痛坐起身來,從枕頭底下摸出了一個小瓷瓶。

這個小瓷瓶看起來跟他錢袋裏的其他瓷瓶一模一樣,只是瓶頸上纏了一根細線,作為區分的標記。

而其他的小瓷瓶則是在木塞上刻了蚊子大小的數字,每個數字分別對應什麼葯,他記得清清楚楚。因此,木子曜即使是在看不見的情況下,也不會拿錯藥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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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養成實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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