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增減之法，奧妙暗藏
「天下第一席的名頭，即便是老夫也只是耳聞，並沒有真正全部都品嘗過。」
「傳聞當中，滿漢全席一共一百零八道料理，道道都是精品中的精品，即便沒有任何一道使用了夢幻食材，也是世間的絕味。」
薙切仙左衛門看向廚房，和幸平誠一郎的聊天並無遮掩，可是兩人的嘴巴並沒有半點動作，就連發出的聲音也在方寸間，絲毫不會泄露至外。
「這灌湯黃魚的妙處，就在於魚肉和內里湯汁的融合。」
「鮮美相加，鮮上加鮮，一口間匯聚了山海珍味。」
聽到仙左衛門的評價，誠一郎卻滿不在意，只是微笑着感慨。
「看到扶余小子，就想起了在遠月的時候，那種永不熄滅的熱情。」
從話中品出了一些其他的味道，仙左衛門看向如今有些頹唐的中年人。
「誠一郎，你還年輕著呢，老夫才是真的身心朽哀，難以安然啊...」
對已經邁入了美食天王境界，壽元長久得很的薙切仙左衛門的抱怨，幸平誠一郎倒是不置可否。
不過從老頭子的話里，他也發現了一件事。
好像這位『食之魔王』並沒有察覺到，趙扶余可不是一般的特廚。
『那...我也許可以多偷一會閑，去國外處理點私事了？』
眼底閃過了一絲精芒，幸平誠一郎自然也知道現在世界的局勢，可他如今懈怠了很久，真要再次突破，最好的辦法就是沿着過去的痕迹，再走一圈。
而這一趟，他不會告訴任何人，即便是幸平創真也是如此。
「其實，老頭子，你可以把目光放長遠點嘛。」
「比如眼前這個就挺不錯的...」
將煙叼在唇邊，並不點燃，只是緩緩的品味着，就好像開玩笑一樣點了點趙扶余的所在方向，幸平誠一郎眉宇間依舊有着疏懶的神色。
「或者，我家那個臭小子，再過幾個月也該到去遠月的年紀了，到時候讓老頭子你看看。」
「何必總是把主意打在我身上呢？」
聽到這種推脫的話，仙左衛門眼中只是閃過了一絲精芒。
「即便你這樣，又能閃躲多久？」
「你應該知道的...很快一切就要開始了！」
擺了擺手，誠一郎對食之魔王的慎重不以為意。
「即便將要開始，那也是還沒開始，我們有足夠的時間，期待新一代成長起來。」
「老頭子，你的方向一開始就錯了。」
「新一代才是種子，我們...不過是錯生了一個時代，提前為這些種子遮風避雨的大樹而已。」
對誠一郎的話並沒有否決，仙左衛門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撇了一眼廚房裏的趙扶余。
「種子么...老夫倒是不否認，可是現在他們還太稚嫩了。」
「想讓老夫同意你的想法，那就拿出證明來！」
渾身上下的威勢擴散，僅僅是環手抱胸的坐着，食之魔王的可怕氣息依舊讓人感覺得沉如泰山瀚海。
壓力臨身，即便是幸平誠一郎也不禁感覺到周身一滯，不過很快他就恢復過來，一道仿若沸騰火焰的氣息包裹住他。
「那就看看...」
「扶余小子的菜，能不能讓老頭子你真正的衣襟炸裂吧？」
「如何？！」
「如果他沒做到，我便立馬回遠月去幫你。」
「但如果他做到了...那兩年內，我不會回去。」
聽到誠一郎的條件，眸子裏閃過一絲思索的神色，薙切仙左衛門很快就有了決定。
「好！」
「老夫與你賭了！」
接着他便將目光轉向了趙扶余的所在。
要知道，能讓幸平誠一郎為之賭上自己，這代表了什麼，即便是薙切仙左衛門也在期待，到底這個年輕的特廚，能帶給他怎樣的驚喜。
『真正的衣襟炸裂么？』
『老夫快有十年，沒有那種經歷了啊！』
默默念叨著一個如果暴露出來，怕是會讓整個東櫻料理界都震驚的消息。
靜靜看着趙扶余料理的薙切仙左衛門，似乎渾身上下又蒙上了一層如霜的薄紗，隔絕了他與外界的聯繫。
...
珍惜的食材日常被泡發好，比如干鮑，乾貝，遼參，蝦仁，魚肚，魚翅，裙邊，燕窩這些價格高昂的東西，哪怕是許多高級的中州料理餐廳，也不是時時都備貨。
很多時候，有些料理都需要提前電話預約也是原因在這裏，這些東西都要花費不短的時間去泡發，去處理。
加上價格昂貴，便是那些高級餐廳，也不會時時備貨，除非他們家的菜單以這些食材為主推菜品。
即便如此，也不會有這麼齊全的數量。
也只有趙扶余可以利用自己烹飪好的料理去兌換食材，這才在自家餐館里時時備齊了這些全部都發好的食材，絲毫不擔心浪費。
此時卻恰好適合製作這道『灌湯黃魚』！
油發的蹄筋，已經入高壓鍋先熬煮一段，接着便是要吊湯了。
實際上，他的餐廳內一直有着兩鍋湯，一者為頂湯，一者為高湯，在料理的時候使用。
但是如果要烹飪出完美的灌湯黃魚，尤其是趙扶余心中構思的食譜，那麼如今已經熬煮了很久，把鮮味因子全部都釋放出來的兩鍋湯就不適合了。
長時間的燉煮，固然讓湯水的味道更加醇厚，相對出現的問題也存在。
那就是在味覺上，與食材的新鮮不夠搭配。
會造成鮮味的上下落差，新舊味道的衝突。
所以，如果要製作出趙扶余心目中完美的『灌湯黃魚』那麼就需要即便是湯水也要從頭開始製作。
一隻三黃雞，一隻鵪鶉，一隻鴿子，三者都留下胸脯肉。
然後其餘的都切塊焯水過後，開始上鍋燉煮，不用放什麼東西，簡單的蔥，姜，芹菜葉，大量的水一鍋熬煮到底就行。
甚至時間上都不需要太久，使用高壓鍋半個小時，上汽以後小火熬煮便足以。
切忌不得用大火熬煮，小火燉煮利用高壓鍋的壓力，將骨肉味道壓出來的同時，也可以讓湯水不至於太過渾濁。
至於高壓鍋烹飪造成的風味影響，實際上趙扶余追求的就是湯水上的鮮味減法。
因為只有單純的湯汁出現味道的缺失，他才能用其他的手段，利用其他食材的鮮美，將這塊鮮味補齊。
來做到各個食材配比間的完美和諧。
如果所有的食材鮮味都十分的突出，沒有了先後，也沒有了強弱，那麼在嘴巴里便好像塞入了一嘴的味精水。
看似衝擊力十足，可實際上對於任何食客來說，都是一種味蕾上的折磨。
而趙扶余的手段，落在了食之魔王以及那位修羅的眼裏，便是忍不住的讚賞。
「現在的年輕人，一味的只知道在料理增添更多的風味，卻不考慮口味上的和諧。」
「知道減少食材里的風味，來讓菜品料理更加和諧，使美味更近一步的...已經少之又少了。」
仙左衛門的點評，也讓幸平誠一郎認可的點頭。
別看只是味道的增減之道，可實際上蘊含的奧妙，即便是不少特廚也未曾完全了解。
這也讓他對趙扶余能夠將灌湯黃魚更好的展現出來，有了更多的信心！
只是他的念頭剛動，耳邊又響起了食之魔王的聲音。
「只是可惜...」
「這樣的做法，對食客來說是一種折磨啊。」
「任何的料理，如果不能及時的上菜，便都是一種失敗！」
這位食之魔王伸出了一隻手指。
「一個半小時，如果一個半小時內，扶余不能完成這道料理。」
「那麼即便完成了，也要扣分。」
「不能算是完美。」
而兩人並沒有遮掩的話語，落在了廚房的趙扶余耳內，卻並沒有能讓他手腳因此而節奏變換半分。
不過一個念頭已經在趙扶余的心中升起。
『一個半小時么？』
眼底精芒閃爍，隨即自信的霸氣籠罩整個廚房，也讓一直注意著趙扶余的毒島冴子美目閃過了一絲沉迷。
『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