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魔王城的囚人

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李閱醒來。

意念延伸，李閱彷彿看得到一個骷髏兵朝着牢房走來，正是此前托著銀盤的那個——它捧著一瓶廉價的紅酒，順着空蕩蕩的咽喉倒在了自己的胸腔里，流過脊柱、髖部滴落在地，一路都滴滴答答的。

說起來，李閱覺得它還挺盡責的——其他的骷髏在狂歡過後都各自休息，只有這位歐基布基的寵兒……都喝成這樣了，還記得來查看一下新到的囚徒。

李閱憶起這隻骷髏的靈魂寄宿處是在後腦……李閱挑了一塊最為鋒利的石子丟去對面，只等骷髏站在牢房外的那一刻。

「咯咯咯……你這小賤種……爹爹又來看你了……」骷髏走到李閱左手邊第五個牢房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李閱有些聽不懂。

叮叮噹，吱嘎……是鐵門打開的聲音；隔得很遠，李閱實在是想像不出骷髏在做什麼。

骷髏如此的動作，給李閱帶來了新的困擾——萬一這貨不是來看自己的，而是來尋樂子的，那還要再等下去嗎？

當然不。

李閱驅動意念，「當」地一聲擊打在了牢門之上，引得骷髏那邊的動作一滯。

「媽的怎麼回事……」骷髏罵罵咧咧地推開牢門，重新走回了正確的路線。

「你這隻垃圾……咯……殺戮杯的下一場就訂在了三天之後，你活不了多久了……」骷髏走到門口，不小心透露了一個重要消息。

三天後？果然如此。

李閱知道歐基布基不會輕易放過自己，三天的時間也在意料之內——舉辦一場殺戮杯需要不少準備工作，比如傳遞消息、比如指定賽程和獎勵……三天，幾乎是在斗獸場最快的速度了。

只不過不同的是，這一次，大獎不再會是那顆至臻魔石了。

「下一場殺戮杯……我想我可能沒辦法參加了。」李閱搖搖腦子，頗為可惜地傳念。

「放屁！你欠了歐基布基大人的債，一輩子都躲不掉，你必須參加！」骷髏分度地咧嘴大喊，下巴差點脫臼，「還是說……你害怕死在這裏？不會的，我跟所有的垃圾們都打好招呼了，他們不會殺死你，最多……」

【惡意+12】

嘖嘖……太少，惡意的收集或許真的與惡念的內容有關——但是李閱不打算在骷髏的身上試出規則，畢竟這隻骷髏必死，下一次再來不一定是什麼時候了。

「死吧……」李閱暗自說了一聲，運足念力，便見喋喋不休的骷髏身後升起一枚尖銳的小石子，然後輕鬆穿透了它的後腦。

「割破你的腦子削弱你的生命……」骷髏的咯咯聲戛然而止，像是一個突然斷線的木偶，頹然散架在了牢門前。

咚！酒瓶落地未碎，橫著流淌，宛若木瓶船失了木塞、丟了船。

吱嘎——李閱操控鑰匙打開牢門，重新恢復了自由。

「菜地」的走廊靜還算安靜，火光的搖曳也有些緩慢，似乎……這就是魔王城真正入了夜的樣子；風輕輕吹過，極難察覺到似有若無的「嗚嗚」聲嗚咽在遠處，囚人們的呻吟也幾近於無，不知是累了、困了，還是死了。

李閱並沒有急於離開，而是先一根一根地將托盤骷髏的骨架拆散、掰碎，然後才扔到了附近的空牢房中，與那些骸骨混在一起、難分彼此。

隨後，李閱左手拎起酒瓶，右手拎起骷髏的砍刀，再把那串鑰匙別在腰間；邁起略微蹣跚的步態，牙關輕碰散出一些酒醉的呢喃……

李閱覺得，

自己真的變成了那隻骷髏，巡視起了自己的菜地來。

出於好奇，李閱先是來到了右手邊相隔五間的牢房，看到裏面一個並無生命的骨架被拼成了不可名狀的體態，腦中升出巨大的問號。

緊接着，李閱漫步菜地的走廊，挨個檢視起了牢房中的囚人——有比這更好的增加惡魔圖鑑收錄數量的機會嗎？

也許有，但短期內不會再有。

對李閱來說，多掃描一種魔物就相當於多個身份，不如趁著殺戮杯的狂歡剛剛結束，暫時不會有人打擾自己的此刻……多解析幾個。

於是李閱率先來到最初牢房對面的那兩間，打量起了內里的囚人——說是人一點兒也沒錯，菜地本身就是關押一些沒什麼身份的人類、弱小的魔物……用於實驗和交易，此刻李閱面對的這個，就是一名人類，女性。

少女，很美的少女——從人類的審美來看的話。

她被剛剛骷髏死去的吵鬧聲驚醒，正縮在牆角打量李閱，身上蓋着一個破破爛爛的草席，很難遮蔽住全部的身體。

即便幻化成了骷髏，李閱依然是通過腦靈的感知來探查環境，所以遮住了視線也沒什麼用。

少女是短髮，頭縮在雙膝之間，依據李閱對顏色的感知，少女的發色應該是銀色；她發梢碎碎的不是很規則，甚至有些潦草，此刻圓溜溜的眼睛滴溜溜地轉着，在李閱與牢門之間來回搖擺。

那個嬌小的身軀抱着雙腿貼在牆邊，似乎是想努力隱藏自己，展現著動物本能一樣的恐懼；而相較她的身軀來說，她的四肢算得上修長，即便蜷縮在了一起，但依舊玲瓏畢現……

這是李閱在這個世界第一次近距離「看」到一個人類，愣神的時間難免長了一些——看起來，這裏的人類與自己來的那個世界沒什麼不同，-也沒有多長個胳膊什麼的。

「不要過來……」可能是李閱盯得久了，少女縮得又深了些。

少女的聲音甜美，虛弱中又夾雜着一絲清冷，彷彿在這人世間已經沒有什麼事能夠使這個聲音的主人動容了。

「不會。」李閱下意識地向她傳念，然後笨拙地「咯咯咯」了一聲。

「嗯？」少女好像對魔法不是很敏感，沒有發現其中的細微差別，但卻實實在在感應到了李閱的意志。

「沒什麼。」李閱突然想到了一個此前無暇思考的問題——惡魔城中不僅有魔物，還有被囚禁的人類，就像是眼前的少女一樣。

那麼身為魔物、身為腦靈的李閱……該以哪種態度面對人類？

拯救他們？遇見善良的人還好說，遇見仇視魔物的人類，會不會反手一刀就了結了自己？

不救他們？李閱還沒有泯滅人性，顯然無法真的像一個怪物一樣視人命如糞土。

「你要做什麼？」少女看到愣神的骷髏，莫名升起一團心火——雖然她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但隱約覺得這隻骷髏不一樣了。

而且，這隻骷髏腰間有一串鑰匙。

「我只是一個盜賊，我是迷路了的，才不小心來到了這裏，求求你們放過我吧……」少女的眼中瞬間充滿淚光，秀氣的手指也死死握住了草席，壓下了下面的累累傷痕。

李閱聽得懂她說的每一句話，但依舊無法決定要做什麼，甚至忘記了動用惡魔圖鑑。

「你叫什麼？」才問出口，李閱就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