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歧路95

第95章 歧路95

沈聞正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主動去公安局提供過DNA。跟屍體上提取到的證據做比對,加急處理后,當天晚上就出了結果。

報告出來前,何川舟已經帶人抵達沈聞正落腳的酒店。接到電話后,直接進了大堂拿去。

沈聞正住在市中心,此時還有不少旅客坐在大堂里休息。

一群警察殺氣騰騰地進門,已經引起不少人注意,有大膽的甚至直接舉着手機在後面跟拍。

沈聞正早早接到消息,在房間里坐立不安。聽見腳步聲靠近,沒等酒店經理上前解鎖,主動拉開大門,先發制人地諷了一句:「你們想做什麼?好大的場面啊。」

「找你談談心。」何川舟出示證件,客氣地道,「謝謝你自投羅網,省了我們找你的功夫。走一趟吧。」

沈聞正在最初的詫異過後,面目變得猙獰,咬牙切齒地質問:「你們A市的公安局就這樣做事?造成我的名譽損失,你們怎麼彌補?」

何川舟不以為意地笑了出來,字字千鈞:「你放心,這次要是逮不了你,我跪下跟你道歉。」

她轉過身,驟然冷下臉:「帶走!」

沈聞在酒店門口被押上警車的過程,被路人拍到傳到網上,引起輿論一片嘩然。

「警方悶聲做大事啊。」

我以為沈聞正那麼囂張,應該是無事發生了,好傢夥,沒想到他

這麼主動?

"嘴是真硬啊,頭是真鐵啊。

「什麼?!誰跟我說這是一起謠言來着?還告訴我沈聞正太可憐了!」

「這麼聲勢浩大,看來是證據確鑿了。」

記者跟相關人員一窩蜂趕到分局,辦公室里的座機電話響個不停,四面八方的聲音匯聚而來。

馮局開了窗戶,聽到樓下空地上隔了十多米依舊清晰的喧囂,回頭看一眼正跟黃哥輕聲討論的何川舟,心說他們這是真的幹了件大事兒啊,導致她現在連電話都不敢接。不知道是哪個分局又或者是市局打來的。

「好好乾!」馮局眼神堅定,沖何川舟點了點頭,「今晚就讓它塵埃落定!」

黃哥面目兇狠地在脖子上比了一刀。

馮局:「....正派點!」

何川舟將整理好的資料用手臂夾住,說:「走吧。」

她率先進了訊問室,室內外的光線相交融,清楚映照出她的臉。

沈聞正對自己的座位很不滿,因為手腳都被限制,無法自由活動。凳子的質感又冷硬,歷來養尊處優的身體坐着不舒服,而何川舟等人之前已經晾了他快一個小時了。

他語氣不耐,眼尾上斜,略帶挑釁地道:「大人物們,終於來了啊?」

何川舟沒有理會,老神在在地坐下,翻開文件夾,問:「朱淑君,認識吧?」

沈聞正敷衍地道:「可能吧。

何川舟皮笑肉不笑:"昨天你才跟她媽打了-架。

沈聞正恍然大悟:「哦……那個瘋婆子啊。

「那孫益姚呢?"

沈聞正懶得出聲作答,眼神在四面牆上來回打轉。

何川舟用手指勾起一頁資料,看着上面打印出的文字,自顧著往下說:

「朱淑君高中畢業後來A市打工,因為學歷低,找不到太好的工作,每個月三千多塊錢,還要被客人動手動腳。這個時候她遇到了孫益姚。

「孫益姚原本不是多想幫她,只是自己年紀大了,爭不過別的同事,看朱淑君長得漂亮,就想帶她一起,順便賺個提成。

「孫益姚跟她說,她們那兒是高檔會所,分成高規矩也多,每個月輕輕鬆鬆就能賺幾萬塊甚至十幾萬,一個月的收入可能比她打工一輩子賺的還多,而且有錢的客人起碼體面,摸她會給錢。朱淑君年紀輕輕剛入社會,很容易被誘惑。沒怎麼思考就答應了。」

何川舟掀開眼皮,似笑非笑地看向沈聞正:「朱淑君的第一個客人就是你,孫益姚介紹的。」

沈聞正思索了一會兒,狀似苦惱地道:「都是陳年舊事了,我還真不記得。往我身上撲的女人太多,你說的是哪一個?」

何川舟揶揄道:「她可是跟了你好幾年,怎麼也有五六年的交情了吧,你當時不是甜言蜜語的嗎?怎麼現在翻臉不認人。老年痴獃了?」

沈聞正:「我交個小女朋友而已,犯法了嗎?有證據嗎?就算有,又能拿我怎麼樣呢?你們公安局的刑警領着工資,都那麼清閑?幾年前的□□罪還要重案中隊來查?」

何川舟單手支著下巴,定定看着他,隨後換了一個姿勢,風輕雲淡地一笑,說:「其實以現有的證據,就算你不認罪,法院也夠判你罪名成立了。只不過我更喜歡看你氣急敗壞的樣子,所以特意過來,跟你聊聊天。」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帶着毫不掩飾的狂妄跟輕蔑,眼睛分明是看着沈聞正,卻又好像目空一切,沒將他放在眼裏。

「嘴硬的多了去了,很多罪犯進了監獄還在不停喊自己是冤枉的。可能是說多了自己都信了吧,怪可憐的。」

沈聞正無所謂地攤開手,又好奇問道:「你們警察不需要做心理測試嗎?你這樣的,屬於變態吧?」

何川舟說:「你不會是怕了吧?不用怕,不管是那路魑魅魍魎,頂多跟你是同類,比不過你。」

兩人都不怎麼說人話,黃哥坐在旁邊默默翻看資料,聽他們唇槍舌劍地交鋒。

何川舟:"朱淑君......"

沈聞正打斷她:「你能不能說點有用的東西?不要在這裏浪費我的時間。」

何川舟聲音一冷:「閉嘴,給我聽着。」沈聞正屢次被她羞辱,臉色不大好看,哂笑道:「這可是你說的。」

何川舟:「你屢次,故意當着孫益姚的面給朱淑君送貴重的禮物,誇獎她的美貌,挑撥兩人的關係。你這人是真的有點變態,怎麼嫖個娼還有那麼多花樣?喜歡看兩個女人為你爭風吃醋。快樂嗎?」

沈聞正真誠點頭:「快樂啊。我送禮物就是為了買個體驗,不行嗎?」

何川舟:「看來你們公司壓力確實挺大的。」

沈聞正笑道:「畢竟幾萬人要靠我吃飯的,嘴巴一張就是錢啊。我站得比別人高,當然要背比他們多的責任。」

何川舟不置可否,嘲弄地道:「所以說沈聞正,記住了,後面發生的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喜歡玩弄人心的惡趣味,報應到自己身上。」

「朱淑君只想賺錢買一套房,再留一百萬存款就收手,帶着她媽從農村出來。她沒文化,也沒什麼遠大的追求,只有這一個目標。她給自己規劃好了,在會所工作4年,賺夠400萬,23歲退休。正好是普通學生大學畢業的年紀,她也想在這一年給自己一個新生活。所以她工作得特別賣力,誰願意給錢,她就願意跟誰出去睡。完全地虛耗、糟踐自己。」

沈聞正無動於衷,手腳不停地晃來晃去,玩起手上的鐐銬,似乎這種聲音很是悅耳,對何川舟的講述表現出了極大的不耐煩跟無聊。

「朱淑君賺了三百來萬的時候,孫益姚告訴她,會理財其實比會賺錢重要。三百萬在有錢人眼裏,一年起碼能翻倍,股市隨便一個漲停就是10%,就算保險些,一年幾十萬也不成問題。她們這個工作雖然見不得光,但是資源好的,能接觸到的都是資本家,藉著他們的內部消息乘乘東風,算得了什麼?

「你以前是做房地產起家的,人脈廣關係多,朱淑君信了你的虛情假意,找你幫忙,希望能用所謂的內部價買房,或者幫她理財。可是你已經不幹這一行了,於是你把她介紹給你的一個朋友。朱淑君把錢放在他那裏,又拉攏了江靜澄跟孫益姚,三個人全部的積蓄都投了進去,差不多將近一千萬。

「結果那人是個騙子。她們給對方的錢,還算是從你這兒借出去的。你兩邊賣好真聰明啊。沒想到翻車了。對方跑了,你的公司那麼大,跑不掉。」

沈聞正的小動作在他不自覺的時候停下來了,還裝作漠不關心的模樣,側着耳朵聽她說話。

何川舟看出他暗流涌動的表情,刻意停頓下來。

空氣靜默了半分鐘,沈聞正才意識到少了點什麼,是自己方才亂動時發出的鐐銬撞擊聲。

何川舟見他不自在地擰擰脖子,身形朝後靠去,惡劣地笑了笑,接着往下說。

「朱淑君來找你,希望你能幫忙聯繫對方,或者賠錢。你從來沒把她當個人,偶爾調劑心情的一個玩物而已,她居然不聽話地想咬你一口。你覺得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掌控,權力被挑釁,非常生氣。所以你決定再戲弄她一次。」

何川舟說到這裏喉嚨發乾,讓外面的人端三杯水進來。

等待的空隙里,沈聞正臉上的散漫已然消失。與他們在觀察自己一樣,目光直白地審視着訊問的兩人,試圖揣度出他們私下的想法,調整自己的談判技巧。

門重新合上。光影發生微弱的變化。

沈聞正眨眼時注意到睫毛投下的半扇影子,感覺室內的燈有點發暗。

何川舟喝了兩口水,等聲音不再發緊,續道:「你先騙她上床,然後再告訴她不可能。你那麼有錢,其實根本不是錢的問題,是你喜歡折磨她。你喜歡看她垂死掙扎又走投無路,而你享受那種摧毀她的快感。」

何川舟唏噓著道:「一個人,那麼艱難地活着,為了金錢出賣自己。有着上天眷顧的美貌,卻要匍匐在你的身下對你百般諂媚。她二十多年建立起來的三觀、信念、認知,都在你三言兩語間頃刻崩塌、摧毀,灰飛煙滅。沈聞正,你心底是不是覺得特別的驕傲?」

後面的每一句話都進展得緩慢,沈聞正仰起頭,扯下衣領,讓自己獲取更多的氧氣,哪怕他今天穿的是一件低領的短袖。

「朱淑君不可能任你嘲笑,她報復你,她狠狠咬了你一口,你將她推到在地。她衝出去拿起廚房的刀想要殺你,被你奪走,朝着她的胸口狠狠刺了下去。」

何川舟握拳做了個扎刺的動作,目光如炬地盯着他:「你殺人了。你邁過了那條線。」

沈聞正沒有馬上開口,他回答得很慎重。並不害怕讓何川舟看出端倪,明白此刻最關鍵的是自己的言詞不能露出破綻。

他帶着深思熟慮后的沉穩,說:「故事編纂得很完整,但是不具備邏輯。為什麼一定是我?騙錢的人不是我吧?投資有風險,我本身也沒有義務賠錢啊。」

何川舟朝黃哥一點頭,旁觀了許久的黃哥終於找到事做,豁然起身,「唉喲」呻^吟著放鬆發僵的脊背,端起電腦走過去,給他播放一段用手機拍攝的視頻。

鏡頭一直在搖晃,可以看見四五米距離外的平地上燃燒着一團火,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火光遮掩了物體的形狀,噼里啪啦地響着,升起黑色的濃煙。

夜深許許,樹影憧憧,荒涼的野外,地面上糾纏着的虛影無不寫着陰森。

孫益姚聲音急促而尖銳地道:「我放火了!我燒了!」

一道男聲謹慎地說:「你拍得近一點,走過去!我看不清楚!」

孫益姚歇斯底里地拒絕,鏡頭轉向夜空,又對着地面旋了半圈,重新舉正後,反而離火堆遠了一米多。

「我不要!」她再三重複,「我不要!我不過去!」

沈聞正喝道:「行了!別叫!」

孫益姚聽到這話,立即握着手機跑遠,躲到一棵樹后,遠遠拍著那簇燃動的火光。

「等火燒完了,你把東西都收拾好,找個沒人的地方扔了。」

沈聞正冷冰冰地下着指令,見孫益姚驚慌失神,近乎瘋癲,低聲嘶吼了句:「聽見了沒有?孫益姚!你給老子清醒一點,要不然你跟我都是死!」

孫益姚牙關打顫,聲嘶力竭地道:「是你殺的人,朱淑君是你殺的,我只是放火燒了一下!」

沈聞正怒斥:「你閉嘴!」

播放結束,軟件設置了重播,於是短短一分多鐘的音頻再次回到開端。

房間里充斥着孫益姚短促而粗重的呼吸聲,那種喘不過氣的驚慌感,間接影響了沈聞正換氣的頻率。

沈聞正唇角壓了下,眉眼中閃過一抹狠厲,抬起頭卻反問:「怎麼了?這沒有證據裏面的人是我吧?聲音都不一樣,你們沒聽出來嗎?」

「沈先生眼花了嗎?我說的證據不是這個視頻。你騙過那麼多人,怎麼就沒想到別人也會騙你?」何川舟走過來,用手指敲敲屏幕,譏誚地問,「很自信,你以為自己沒有把柄了?你確定這裏被燒的,真的是朱淑君的屍體嗎?」

沈聞正面部表情變得僵硬,他不確定何川舟是不是在試探他,勾起唇角,笑容裏帶着兩分做作的驚詫,無辜反問:「是嗎?」

何川舟目光幽沉地看着他,回到座位,從資料夾里翻出DNA的檢測結果,擺在沈聞正面前。

「孫益姚沒有燒毀屍體,她把屍體帶去岩木村埋了。衣服上的血漬,腦後的傷口,還是朱淑君狠狠咬你那一口,牙齒縫裏留下的血肉,全部都留了下來。技術人員已經提取到DNA,看看。」

黃哥:「狗急了都會咬人的,何況是人。沈聞正,你太自大了。」

沈聞正臉色倏地慘白下去,再抑制不住臉上的驚慌,緊盯着重新播放的視頻,又低頭看向紙質文件的報告,喉嚨吞咽了一口,仍心存僥倖地搖頭道:「不可能!」

他篤定地道:「你們想唬我?這種誘供是犯法的吧?何川舟我一定要去告你!」

何川舟面帶同情,「嘖嘖」了兩聲,把現場拍攝到的屍體照片也遞到他面前,一字一句地道:「沈聞正,認命吧,你在劫難逃了!」

熟悉的衣服,以及染滿血的前襟,讓沈聞正所有的冷靜自持徹底崩盤。他腦子「轟」得一聲響,面部肌肉似乎失控,上下不停蠕動。從不可一世跌落至底。

他的呼吸停了,負責隨着暴突的血管漸漸漲紅,直到胸腔內跟泄了氣地發出一聲低鳴,伸手將桌上的水揮了下去。

水杯滾落的同時,水光在白熾燈下劃出點點白光。他想站起來,被桌子禁錮住手腳,半途又跌了回去。

沈聞正用力錘擊桌面,失態大罵道:「這賤人!這賤人!她敢騙我!」

「活該嘛這不是。」黃哥樂得看他發瘋,「是不是時間太久,你都忘了自己殺過人?」

「我不承認!」沈聞正紅着眼大吼出聲,「那血是孫益姚那賤人染的,是她偷了我的血,對,是她栽贓我!」

黃哥怕他弄壞電腦,端著電腦回去了,對此嗤之以鼻:「接着犟,接着演。你的報應早該來了,多給你在外逍遙那麼些年,還不知足?」

沈聞正又改了說辭:「我要等我的律師,我是自衛。我會請全國最好的律師!我的公司少了我,你知道會有多少人失業嗎?!」

何川舟用高高在上的眼神看着他無用掙扎,回頭同黃哥道:「死刑,我覺得可能是死刑。」

黃哥贊同道:「我也覺得,畢竟輿論鬧得那麼大,當然裏面也有沈先生自己的推波助瀾。恭喜你,參與眾籌,給自己送了一槍子兒。」

「放屁!」沈聞正暴跳如雷,「你們放屁!」

黃哥整理完資料,拿着打印好的筆錄給沈聞正簽字畫押,被對方連筆一道砸到地上。

黃哥也不介意,彎腰撿起來,全然不顧沈聞正的激憤,同何川舟擊了下掌,雀躍歡呼道:「結案!慶功!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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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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