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送你一個面具

慶熙七年，正月十五。

那天周昭昭喝了很多酒，桃花釀的後勁確實很足。喝醉的她拉着袁熙吐露了不少心事。

周昭昭原本不姓周，而是姓林，林昭昭。

昭昭從小備受寵愛，其父林樺是太子太傅，在朝中地位也舉足輕重。林太傅頗有文名，對子女也很開明，不像普通官宦人家那樣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因此昭昭從小便可去學堂與其他官宦子弟一起讀書。

那時昭昭雖然年幼，但也已頗通詩詞文章，經常自己寫詩作詞。夫子給他們教詩文的時候，曾鑒賞過一篇袁熙的詠物詩，極力誇讚十歲的孩子竟有如此文采。課後昭昭偷偷抄下了那首詩，並經常拿出來學習欣賞。此後也一直默默關注這這位年少成名的才子。因此袁熙介紹自己的時候，她才表現得對他十分熟悉。

後來宮廷生變，三皇子趙弘乂先是在東宮圍剿了太子，然後直逼宮門讓老皇帝退位，一時間朝廷劇變，昭昭的人生也因此發生轉折。

昭昭的父母在這次宮變中陸續喪生，林家也因此沒落。臨死前林夫人把八歲的昭昭託付給周家。周守之受過林太傅恩惠，答應好生照顧昭昭，他官階小也不容易引人注意。

因此林太傅嫡女林昭昭便變成了周府二小姐周昭昭。

說起來周大人對昭昭很是不錯，林太傅當年對他有伯樂之恩，後來又在仕途上多次提攜。周守之是知恩圖報的人，對昭昭視如己出。

但到她家夫人這裏，就不太行了。畢竟林太傅現在沒法再給她家幫什麼忙，自家還有好幾個孩子等吃等喝，周夫人對昭昭算不上冷眼相向，卻也沒有給過她什麼好臉色。周家的幾個孩子對她也是不冷不熱，因此昭昭這幾年過的其實很是憋屈。

酒坊以前是林太傅的私產，林家沒落後一切家產都被充公，但這個小酒坊在林家忠僕何管家名下，因此並未被發現。何管家離開京城回家養老前，把酒坊還給了昭昭。

「我也就......也就只有這酒坊是自己的東西。哪裏像你們這種順風順水的人......」周昭昭邊喝酒邊繼續哭喊道。「今天我說的事情，你可不能告訴其他人。要是......要是被發現我是林太傅的女兒，那狗......狗皇帝一定不會放過我的。」周昭昭眼睛通紅，磕磕絆絆的說着。

袁熙沒想到她會告訴自己這麼多事情，其實一方面是昭昭喝的確實有點多，一方面是從小對袁熙的仰慕使她產生一種沒有來由的信任。寫得出那樣詩詞的他，也一定是極溫柔極善良的人吧。

袁熙看她哭了起來，也對眼前柔弱卻又堅強的女孩心疼不已。他拿出手帕給她擦擦眼淚，再次勸她：「昭昭，別喝了，我送你回家吧。」

「家？......我哪裏還有家呢，哈哈哈哈哈，那裏不是我家，不是。」

看她實在醉的厲害，袁熙奪過她中還沒喝完的酒碗，拉着昭昭的手腕走出了酒坊。

兩人又走到舞陽河邊，周昭昭經過一個賣面具的攤位時突然停了下來。

「袁熙，我說好要送你一個禮物的，一直都沒挑出來。不如，你看這個面具怎麼樣？」

說着，她從攤位上拿起一個面具，想戴在自己臉上先試試。

不料剛戴上，她的頭髮就被鈎在了面具上。

「哎呀！」感到有點痛，周昭昭喊道。話音剛落，袁熙便要伸手幫她取那一縷青絲。

寬厚的手掌伸過來，覆在少女耳旁，溫柔地取下被面具掛住的頭髮。

周昭昭一愣，看着他的眼睛發獃，任由他的動作繼續。

取下頭髮后，袁熙溫柔的笑笑，說：「嗯，很好看。」

周昭昭心裏動了一下，不再直視他的眼睛。她將面具取下，想要給袁熙戴上。但她直接夠不着他的臉，便踮起腳來。

又對上他滿含笑意的眼眸。

昭昭隔着面具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