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是龜公
宋文靠在石頭上，直勾勾的看着這個衣衫破爛一身臭氣的老傢伙跟個狸貓一般從橋上跳了下來，心裏希望他能一個跟頭摔個半身不遂。
老傢伙沒有摔跤，伸了個懶腰走到宋文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嘖嘖……廢物一個，這麼大了沒機會讀書，根骨也練不成武……確實適合做個龜公。」
宋文一翻白眼:「你適合，你根骨好！還不是混成要飯的了？」
老傢伙扒拉着鬍鬚裏面的髒東西，撇了撇嘴道:「聽你的話，是活膩了？」
「是！」
「既然活膩了，這麼死多虧？吃喝玩樂搞女人，再殺幾個仇人然後去死不好嗎？」
「吃喝玩樂沒有錢，仇人遍地都是打不過……」
「哈哈哈……有道理，剛才那兩個人你不認識？」
宋文搖了搖頭:「不認識，兩個傻子……我看我今天是死不成了，你們一個個的都搭理我幹啥？」
老傢伙捏著鬍子笑了笑:「死的人見得多了，但沒見過像你死的這麼無聊的，螻蟻尚且偷生，你對得起生養你的父母嗎？」
「生出來就好好養著，幹啥讓我被人拐賣了去？」
「小畜生……」
老傢伙在身上掏出一隻髒兮兮的牛皮酒囊，仰頭喝了一口……「一身酒氣，也是個小酒蟲嗎？」
宋文伸出手，老傢伙呵呵一笑將酒囊遞給他，宋文一口下肚倒是眼前一亮，居然有一股葡萄的醇厚酸澀滋味，而且有些勁道。
「小子，你叫什麼？」
「前世今生，都叫宋文……」
老傢伙看着宋文微微濕潤的眼睛，冷笑道:「真正想死的人，沒淚水！心都是死的，人都是冷的。你既然想喝酒想落淚，其實就是不想死的……只不過你不知道該怎麼活着而已！」
半個時辰后，宋文搖搖晃晃的往紫萱樓走去。
他不想死了。
龜公就龜公，奴才就奴才。玩好了以後在自家青樓免費嫖宿怕還是一種福利呢！沒出身，就用自己的見識知識撈些名聲好處，宋徽宗都特么登基好久了……亂世還遠嗎？之前擔心亂世之中自己慘死，現在想想滿街的富商巨賈達官顯貴哪個不比自己金貴？
名聲……名望，哪怕是江湖市井裏的名望也是這個時代的護身金符！同樣是做反賊，晁蓋為啥就搞不過又矮又挫又弱雞的宋江？就因為他在江湖上的名望追不上……
夜色里，瘦弱的少年晃晃悠悠往一座燈火通明的青樓走去……青樓樓上絲竹小曲咿咿呀呀，歡客妓女歡聲笑語。少年的背影顯得是那麼無助與凄涼。
站在紫萱樓的小門前面，宋文呼吸一口混雜着胭脂酒肉味道的空氣……輕聲說道:「老傢伙說的對，既然死都不怕了，何不好好的痛快活幾天？這要死的大宋……老子就好好的來玩玩！」
回到後院，宋文先去看了看馬夫麻五，這漢子似乎對自己挺關心的……宋文的模糊記憶里清楚的記得這一點。
整個青樓裏面沒有誰拿自己當人看，呼來喝去推推搡搡都是輕的，老鴇和幾個管事的嬤嬤總是看自己不順眼。
麻五似乎懶得搭理宋文，罵了他幾句又去喂馬了，宋文獨自回到自己居住的小屋思索起來。身上有剛剛拿回來的四百文大錢，此外一無所有。熟人除了馬夫麻五就是那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老乞丐……不過那老傢伙看起來挺厲害的樣子，應該有什麼秘密。剩下的……龜公茶壺老鴇子，一個個的都不值半文銅錢！
綠奴……那個和自己一起在苦水裏長大的小丫頭，唉……可憐人一個，等自己要是活下來混個人樣、再想想如何救她出火坑吧……
「先穩住跟腳活下去，穩坐這座青樓的第一龜公位置再說！」
宋文的眼睛在黑暗裏熠熠發光。
咣當一聲輕響，破門被人推開。一個黑影溜進黑咕隆咚的屋子，然後急三火四的在對面的破床底下鼓搗起來……
嘩啦嘩啦幾聲脆響，應該是十幾枚銅錢被黑影放進一隻破罐子，然後又用木板小心翼翼的蓋好再撒上一把浮土。黑影滿意的鬆了口氣，然後迅速的溜出去直奔廚房去了。
應該是花六那個壞種，自打自己這具身體生了傷寒病得要死，這傢伙就搶了自己在二樓端茶送水的差事、這應該是得了幾個賞錢回來偷偷藏起來了。
自己和花六這兩個小龜公是紫萱樓的東主多年前買來的小奴才，按理說是沒資格私藏賞錢的，這傢伙應該是藏了不少了、這幾個賞錢宋文看不上……可能夠出入前院卻是個機會！自己總不能在馬棚廚房廝混一輩子？那第一步就是把這個狼心狗肺屢屢欺負自己的花六踢出前院！
宋文躲在黑暗中一直沒有出聲，思索半晌后便走過去扒開花六藏錢的木板，輕輕扔了幾枚折十的大錢進去……
華夏的小老百姓，幾千年都改不了在床底下藏錢的習慣！這很不好。
一陣嘈雜混合著老鴇子罵罵咧咧的髒話在後院響起，還有一個女孩子嚶嚶的哭泣聲。
「綠奴！」宋文一下想起那個柔柔弱弱的嬌俏女孩子，心裏下意識的就有些焦急。
走到門后，宋文看到一個嬤嬤陪着老鴇子拎着綠奴的耳朵狠狠地把她推倒在地……「小蹄子，說！明大官人的錢是不是被你偷了？」
「奴婢冤枉啊！奴婢沒有偷錢……」
突然，花六點頭哈腰的從廚房那邊奔了過來，趨媚的對老鴇子說道:「大娘子，明大官人說了，只少了幾個小錢、就當掉在溝里了，不礙事的！」
「放你的狗臭屁！誰在乎幾個銅錢？咱們紫萱樓是丟不起這個臉！」
燈光之下，老鴇子沒看面色奇怪的花六，踢了綠奴一腳問道:「你家李嬤嬤不在，老娘就替她好好管教你一番……說，錢放在哪裏了？」
綠奴哭泣道:「我的賞錢全都給李媽媽，我自己沒有錢……」
「放屁！你是紫萱樓養大的瘦馬，得來的賞錢得交到樓里，憑什麼你們兩個私下裏匿下來？給我掌嘴……！」
突然，一個瘦弱的身影邁步走到了燈光之下，躬身對老鴇子施了個禮:「見過大娘子，剛才小的看到有個客人的馬蹄上扎了木刺，小的發現后幫忙拔了下來。客人說這是救了他的半條性命，一高興就賞了小的幾個大錢……小的不敢私藏就趕緊給大娘子拿了來。」
老鴇子一愣:「宋文？你活過來了？你這是在馬棚茅廁當差幹活呢？」
宋文微微一笑:「小的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閑不住就去馬棚幫忙……」
說罷，宋文兩手捧著七八枚金燦燦的折十大觀通寶銅錢遞了過來。
老鴇子一愣，旁邊的老嬤嬤拿過錢財看了老鴇一眼，眼睛裏也滿是不解。老鴇子點了點頭:「倒是個忠心老實的，不像這些黑心的腌臢潑才，一心都想着自己藏錢……」
宋文抬頭看了看旁邊一臉不屑和嫉妒的花六，突然開口說道:「這是小的應該做的，六哥兒可是第一個把賞錢給大娘子送去的，小的還比不上六哥兒呢！」
花六一愣，莫名其妙的說道:「管我啥事？我又沒拿賞錢！」
宋文撓了撓後腦勺:「剛才六哥正好路過馬棚，不是也得了幾枚大錢嗎？六哥還說要給大娘子趕緊送過去……我是看六哥這樣做才過來的啊！」
花六張口結舌半晌，突然大罵道:「你放屁！哪個客人給我錢了？你血口噴人，我根本就沒拿到賞錢、就是搶了你一口吃食而已……大娘子，你別聽他胡說八道！我沒有……」
「住口！狗奴才……柳嬤嬤去喚趙才兩個過來，把這幾間奴才的屋子給我仔仔細細的搜一遍！」
宋文裝作一臉懵逼的德行，旁邊的花六卻已經瑟瑟發抖面色慘白了……
宋文心裏想到……現在先看看這護院趙才業務能力怎麼樣？能不能一招就找出花六藏錢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