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殺一鬼而救眾生,善莫大焉上

第八十八章殺一鬼而救眾生,善莫大焉上

戰智湛肋下所受槍傷只是擦皮傷,並不重。只不過這種傷過於明顯,就是再爛的庸醫也能看出來是槍傷。戰智湛不敢去醫院處置,只怕他還沒出醫院門呢,警察就會來把他帶走。學校醫院也不敢去,就是去請艾晴阿姨幫忙也不行。戰智湛只能去藥店買點消毒敷料和雲南白藥,自己跑到主樓房頂上去換藥。

這些日子,海哥和二哥武友義兩家的血海深仇未報,戰智湛寢食難安,整天胡思亂想着怎麼去報仇。要殺「綠血冤鬼」得服從冥界大局,不能盲目動手。可那些殺害海哥和二哥武友義兩家人的黑衣人,雖然是被惡鬼所惑,卻是直接的兇手,同樣罪不容誅!「綠血冤鬼」不能殺,難道這些兇手也不能殺嗎?儘管這些兇手身手不凡,但絕非不可戰勝。遺憾的是,這些兇手來去無蹤,就連三哥「黃皮子」也不掌握他們的行蹤。兇手都找不到,還談什麼報仇?

戰智湛夜闖鮑局長家告狀,也曾詳細說起他在去海哥家的路上猝遇幾個黑衣人襲擊他。鮑局長當時聽得極為專註,並不時打斷戰智湛的敘述,詢問一些他感興趣的細節。戰智湛可以斷定,鮑局長也是第一次聽說還這麼幾個團伙作案的黑衣人。

給海哥和二哥武友義兩家人報仇雪恨的事戰智湛念念不忘,更讓他耿耿於懷的事情,就是在老百姓的中間有傳言,說是海哥和二哥武友義兩家被滅門是「霍倫大俠」所為。傳得有鼻子有眼兒,不由得人不信。最讓戰智湛接受不了的是,流言竟然對海哥和二哥武友義進行了沒有底線的污衊和抹黑。說什麼,大海本來就是黑道大亨,什麼強買強賣,欺男霸女,無惡不作。尤其是那武友義利用職務之便,和大海蛇鼠一窩,朋比為奸,好處佔盡,壞事做絕。

這些不靠譜的流言讓大海或武友義熟悉的人聽到了,大都付之一笑,認為是屬於「惡口」的無稽之談。可絕大多數不知底細的老百姓,卻傳得津津樂道,添枝加葉。說人是非者,必是是非人。人多的地方,是非必定多。幾個無所事事的老太太盤腿兒在炕上一坐,一個人掐一支一尺多長的煙袋鍋子,守着一個煙笸籮,把滿屋子鼓搗得雲遮霧罩的,就像是神仙在仙界聚會。只不過那時不時嘰嘰嘎嘎的瘮人笑聲,才讓人醒悟,原來是幾個煙仙在此扯蛋!

戰智湛第一次聽到這些流言是在吃完晚飯返回寢室的路上,路過食堂邊上時,正巧有兩個在食堂幫工的五十多歲的夏二嫂和花三嫂閑得五脊六獸的嘮閑嗑兒。這二人大罵大海和武友義罪有應得之餘,又大讚「霍倫大俠」為民除害、萬壽無疆。

戰智湛十分惱怒,真想衝上前去大展神威,打落夏二嫂和花三嫂滿嘴的牙齒,再把她們的舌頭薅出來割掉,餵給食堂養的那條大笨狗。如此惡語傷人不遭報應,怎麼還能讓人知道敬畏?可是,戰智湛想了想,這倆老娘們兒就是傳老婆舌,充其量添點油加點醋。好男不和女斗,自己沒必要和兩個老娘們兒一般見識,那不成了被狗咬了一口,再掉過頭去反咬狗一口嗎?有損自己「北俠」赫赫威名的事怎麼能去做呢?這倆老娘們兒惡語傷人必遭報應,就由她去吧!戰智湛強壓住了滿腔的怒火,瞪了倆老娘們兒一眼,悻悻然轉身走了。

戰智湛沒想到的是,這一切恰巧被在這裏巡查的埠頭城隍廟文昌司司主李偉健看在眼裏。李偉健感念戰智湛時不常的給埠頭城隍廟送金錁子、銀元寶,緩解了埠頭城隍廟辦公經費緊張之德,戰智湛那是埠頭城隍廟大大的財神。李偉健有心替戰智湛出口惡氣,當天晚上就在夏二嫂和花三嫂的舌頭上種上了好幾個花生米大小的舌瘡。夏二嫂和花三嫂舌頭腫得連話都說不出來,第二天上班后夏二嫂和花三嫂相遇,相視大驚失色,這才明白痛不可當的舌瘡一定是因為昨天扯老婆舌,大罵大海和武友義,大讚「霍倫大俠」引起的。也不知是大海和武友義不該罵,還是「霍倫大俠」不該贊?這是犯了哪一路神祇的忌諱,竟然遭此惡報?

幸好夏二嫂和花三嫂的慘狀被來學校食堂專收餐余垃圾的薛家屯薛普明看到。薛普明眇著一目,懷抱趕驢車的鞭子湊了過來,神神叨叨的對夏二嫂和花三嫂說,二人指定是撞了邪了!不然的話,哪兒會那麼巧,兩個人一起舌頭上長瘡?二人的舌瘡去醫院是沒用的,去醫院只能是越治越重。薛普明極力勸夏二嫂和花三嫂去他們薛家屯兒,拜求「薛半仙」老薛頭,求「薛半仙」給看看,究竟是得罪了哪路鬼神,也好給夏二嫂和花三嫂驅除邪祟。

病急亂投醫,夏二嫂和花三嫂對薛普明連連作揖之後,就坐着薛普明的毛驢車去了薛家屯兒。「薛半仙」滿臉的大麻子,雙目失明,斗大的字不識一個。還瘸了一條腿,整個浪兒就是一個「十不全」。卻偏偏記憶力超群,似乎天生就是修道之人。對「無心忘言、柔弱清靜、正心誠意、少私寡慾」的全真教教義頗有心得,而且他的周易占卜之能無人能出其右。

「薛半仙」耐著性子聽完夏二嫂和花三嫂嗚嚕半片的陳述,心中已經有了計較。伺候「薛半仙」算卦的三丫把夏二嫂和花三嫂每人摳摳搜搜拿出來的五元錢放到神案上之後,「薛半仙」睜著一雙滿是白翳,嚇死人不償命的眼睛,半晌這才怪叫一聲道:「唉呀媽呀!二位大嫂哪兒來的膽子,咋這麼不知道深淺,竟敢在背後里辱罵天蓬元帥和赤腳大仙?無量天尊,罪過!」

「啥?大海和武友義是天蓬元帥和赤腳大仙臨凡?」夏二嫂和花三嫂嚇得臉兒都白了,額頭的冷汗噼里啪啦的掉了下來。夏二嫂和花三嫂相視一眼,彼此之間心領神會,二人不約而同哆哆嗦嗦每人又摳搜出來一張五塊錢的紙幣送到三丫面前。

三丫恭恭敬敬的雙手捧著錢放到神案上之後,「薛半仙」這才嘆了口氣,說道:「唉……二位大嫂辱罵仙人,罪孽深重!幸虧赤腳大仙慈悲為懷,只是在你二人的舌頭上種下惡瘡,以示懲戒。要是依著天蓬元帥的性子,早就命閻王殿前的黑無常和白無常二位鬼差,將二位大嫂鎖拿到拔舌地獄。先由小鬼掰開二位大嫂的嘴,然後由小鬼用鐵鉗夾住舌頭,拽出二位大嫂的舌頭,慢慢拉長。直到二位大嫂的舌頭長的不能再長了,這才生生拔下二位大嫂的舌頭!無量天尊,罪過!罪過!既然想當長舌婦,就得知道長舌婦是什麼樣!」

長舌婦的舌頭有兩項嗜好。一是伸進人家的混水中攪混水,二是伸進人家的清水中爭取攪成混水。日子長了,大家都討厭她,見了她,避瘟神似的避開,留下一片寂寞的空白。無水可攪,她的舌頭閑得難受,就摻和到小昆蟲的生活中。從此,這裏的小昆蟲就經常鬥毆,治安狀況急轉直下,她這才獲得了一點滿足。

長舌婦並非只存在於農村的田間地頭,城市裏也有,而且比農村田間地頭的更惡毒。也並非只有女性才是長舌婦,男人裏面也有很多長舌婦,而且更下作。也許很多人沒有注意,就在街頭巷尾,牆角旮旯聚著三五個老爺們兒。用也不知道是從衚衕口劉姥娘的外孫子,還是泔水窖子對個老蒯家小孫女作業本上撕下來一寸二寬的紙條,捲成一頭粗一頭細的旱煙,互相謙讓著吞雲吐霧。在煙霧氤氳中,幾個腦袋湊在一起,有議論起了張家長李家短的事兒。

後來,據說長舌婦這一行當發達了,其中一些穿上了西服革履、長袍馬褂,戴着一副金絲邊眼鏡,人模狗樣兒的自稱代表了全世界的正義力量,煞有介事的宣告老金的大褲衩子和老楊家的床單圖案相同,是偷老楊家的床單做的,應該受到正義的審判。

「薛半仙」當面辱罵夏二嫂和花三嫂是「長舌婦」,二人居然並無惱怒,只是嚇得抖衣而戰,不知如何是好,舌頭都不在原來的地方獃著了:「哎呀……唉呀我的天媽呀!這可咋整呀?」

夏二嫂嘴欠,抹了抹額頭的汗說道:「也不知道大海和武友義二位大人哪一位是天蓬元帥,哪一位是赤腳大仙?我就知道大海家在偏臉子,到底在啥地方半仙能不能告訴我?我豁出去了,上大海家給天蓬元帥和赤腳大仙二位仙長磕頭賠罪,請二位神仙大人大量,饒過我!」

「薛半仙」冷冷一笑說道:「嘿嘿……天蓬元帥和赤腳大仙在凡間所居之所已成凶地,二位神仙怎會繼續居住於此?二位神仙早就回歸仙山洞府了。尤其是赤腳大仙四處雲遊,哪裏去找?你二人就算有通天徹地之能,能找到天河帥府。天蓬元帥不見你倆已經是大仙大量、大慈大悲了。他老人家要是惱將起來,將你二人貶下凡塵投胎到母豬肚子中,變成老母豬生下來的兩隻小母豬,豈不是你二人自己害了自己來世?無量天尊,罪過!罪過!這樣吧,你二人每人出九塊九毛九請三丫代你們買些二位神仙願意享用的供品,代你們求肯二位神仙!」

「九塊九毛九?還得給三丫個三塊兩塊的落忙錢!這……」夏二嫂和花三嫂雖然大為肉疼,可是這冤大頭錢又不敢不出。就算赤腳大仙慈悲,可是那天蓬元帥豬八戒絕對是難纏的主兒。夏二嫂和花三嫂又痛又愧、又驚又怕之餘賭咒發誓,以後再也不敢亂嚼舌根子了。

戰智湛雖然不屑和兩個扒瞎的夏二嫂和花三嫂一般見識,但無風不起浪,這詆毀、抹黑海哥和武友義的人五行缺德,命中欠揍。整個浪兒就是傳世臻品,珍稀之釀,珍藏級的賤男春。怎麼才能把這個造謠的人揪出來,打得他炕上吃、炕上屙、炕上放屁蹦爆米花,後半生就在炕上過,永遠不能再害人了,這才解氣!可是,怎麼才能找出這個惡毒的造謠之人呢?

戰智湛心中暗想道:「以三哥『黃皮子』手下那些梁上君子之能,也許能找到這個編造謠言的人。乖乖隆嘚咚,豬油炒大蔥!可別讓三哥搶了先,先把編造謠言的犢子剁成肉醬。」

追溯謠言的源頭這種事,就算是那時沒有大數據的公安局也是頗為撓頭。但是,戰智湛心裏有數,這種事逃不過鬼友埠頭城隍廟夜遊神喬十八的耳朵。只要喬十八肯幫忙,效率要比「黃皮子」手下的梁上君子高得多,一定能搶在「黃皮子」下手的前面,將這個惡毒的造謠之人揪出來。這個就該千刀萬剮的癟犢子一旦浮出水面,難逃自己雷霆一擊。

晚上,戰智湛坐在主樓的房頂上,無心練功,呼喚起鬼友喬十八來。許久,戰智湛這才聽到喬十八在身後說道:「智湛兄呼喚小弟,不知有何要事?」

戰智湛對喬十八躬身施禮之後不再寒暄,當即將心中所惑講了出來,請喬十八相助。

喬十八沉吟片刻,點了點頭說道:「智湛兄,《荀子??大略》有雲『流丸止於甌臾,流言止於智者。』吐沫星子也能淹死人呀!智湛兄能想到這一層足見智湛兄是大智慧之人。夏二嫂和花三嫂之流傳播流言雖然可恨,但不及造謠之人罪無可赦!運籌於帷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智湛兄宅心仁厚,可曾想到中傷察查司掌刑和鎮宅賜福聖君的無恥之徒,與暗中挖空心思編織神憎鬼厭的陰謀詭計,算計智湛兄之人有何關係?」

戰智湛聽了喬十八的話不由得一愣,但隨即明白喬十八話中的含義,不由得腦門兒沁出冷汗。戰智湛腦海就像按了快進鍵一樣,飛快地回憶起來一樁樁往事。這幾年所遇各種惡鬼雖然行止詭異,所遇事情令人匪夷所思,今日細想起來確實有可能幕後有一個操控的黑手。發生的這些事情看似偶然,卻好像有一團互相糾纏無形的絲線,把這些事情聯繫在一起。這團絲線理也理不清,但是這些事情或者說鬼蜮伎倆出現的機會和可能,逐漸顯示出來某種必然。這種必然無不圍繞着自己,就是不擇手段的致自己於死地,而且不是簡單的要自己的命。

戰智湛暗想自己也沒和什麼勢力結下殺父之仇,奪妻之恨呀,什麼人這麼處心積慮的在暗處算計自己?如果沒有像喬十八這樣的鬼友在暗中幫助自己,十個戰智湛都沒命了!

戰智湛心中隨即寧定,恭恭敬敬的對喬十八深施一禮,說道:「謝培公兄點醒小弟!所有的偶然都藏在必然之中,只是你看不破,猜不透。乖乖隆嘚咚,豬油炒大蔥!一個比豬還笨的人,偶然間做了一單生意,卻是發了大財。一個精明無比的人,事事都已經算透了,可是偶然的一次事件,讓自己血本無歸。」

喬十八急忙還禮,說道:「你我兄弟一見如故,智湛兄說哪裏話!智湛兄本是聰慧之人,只因宅心仁厚,這才一時之間沒有想通。所為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嘛。」

戰智湛「哈哈」一笑,說道:「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髮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謝培公兄!性即受命於天的靈性,人有此靈性,可以為善,可以為惡;可以為君子,可以為小人;可以為聖人,可以為庸人;可以超凡入聖,可以隨波逐流。」

喬十八拱了拱手,說道:「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智湛兄虛懷若谷,襟懷磊落,令小弟心折不已!小弟今夜蒙智湛兄召喚來此,還有一項使命,就是奉埠頭城隍廟北冥侯令喻,恭請智湛兄出手,會同七郎神祇和鎮宅賜福聖君,捉拿惡鬼『綠血冤鬼』!」

聽喬十八講即將與結拜二哥武友義的元神鎮宅賜福聖君並肩捉拿惡鬼「綠血冤鬼」,戰智湛精神為之一振,說道:「這麼說來,終於可以根除孫向東這個禍根了?」

話一出口,戰智湛心中又是一酸,想那陰陽兩隔,良師益友的結拜二哥武友義有緣相見,卻不知二哥武友義的元神鎮宅賜福聖君能不能記得自己?海哥的元神察查司掌刑通判陸之道不知道有沒有見一面的緣分。戰智湛暗自嘆了口氣,幽怨的想道:「唉……清明夜雨鴉悲啼,從此陰陽兩相隔。黃花白酒紙成山,生時如夢死如醉。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緣會更難期。」

喬十八不知道戰智湛的念頭轉得這麼快,笑了笑說道:「智湛兄說得不夠準確。北冥侯下令捉拿的是鳩佔鵲巢的惡鬼『綠血冤鬼』,而非元神被壓制的孫氏向東。想那孫氏向東雖有不是,卻也為百姓不辭辛勞。其是非善惡,只有待其壽終正寢之時,由閻君殿前四大判官會審而定了。智湛兄捉拿『綠血冤鬼』,對孫氏向東而言是幫他報了奪舍之仇,這也是一段因果。」

「兄弟失言,謝培公兄指教!」戰智湛對喬十八拱手一禮之後,心中暗想:孫向東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大案隊隊長武友義本是「鎮宅賜福聖君」轉世投胎。料那「綠血冤鬼」也沒有先知之能,知道武友義是「鎮宅賜福聖君」轉世投胎的可能性不大。這件事挺好玩兒的,孫向東那個癟犢子一見前來捉拿自己的竟然是被自己害死的武友義,還不得嚇破苦膽呀?

喬十八哪裏會想到戰智湛的思維會如此活躍,竟然想到了孫向東見了捉拿自己的神祇會嚇成什麼樣。其實,如果「綠血冤鬼」真的不知道武友義是「鎮宅賜福聖君」轉世投胎,武友義的形貌已變,他也認不出來「鎮宅賜福聖君」在陽間的肉身是武友義。

喬十八接着說道:「智湛兄也許還不知道,北太帝君已經派鬼吏查明,作惡多端的『綠血冤鬼』其實只是惡鬼『獨傲雪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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蕩滌魑魅除魍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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