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攤牌

等待，不管什麼時候，都是漫長的。

我等你回來——這句話，是小青第一次說，但絕不是第一次這樣做。

兩個人在一起住了這麼久，其實也就是最近這一段時間，凌皓北才開始晚歸的，之前的時候，凌皓北那勁頭，是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和小青膩在一起的。

上學去送，放學來接，回來吃飯洗澡，可以說，一天中的大部分時間，兩個人都在一起的。

現在，凌皓北家裏有事了，不得已，晚上才回來得晚了。

小青從來不說，沒有人知道，凌皓北沒回來的晚上，他是睡不着的——會胡思亂想，會擔心凌皓北有沒有好好開車，一直聽着外面的動靜，直到確定凌皓北安全回來了，小青才能入睡。

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小青當然不會讓凌皓北知道這些事情，在他看來，如果凌皓北知道了，不定怎麼想呢。

小青擔心的，其實是凌皓北的質問——愛我嗎？如果不愛我，為什麼會擔心我？

這個問題，小青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回答。

這就是愛嗎？

他沒辦法確定。

所以，他還是決定，這些困擾他的難題，等以後他長大了，再來解決吧。

就目前而言，他覺得，還有一件事，是必須要和凌皓北商量的。

那就是，出國以後，他不想繼續和凌皓北住在一起了。

他覺得，如果繼續住在一起，天長日久，別說人了，就是養只貓啊狗的，都有感情，那他更加分不清這到底是親情還是愛情了。

今晚，等凌皓北回來，他要攤牌的，就是這件事。

兩個人分開了，才能更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的心，有自己的交往圈子，有自己喜歡的事情做，如果在這些之餘，還能沒法控制地想念一個人，在見不到他的時候渴望得到他的消息——那麼，這才是愛吧？

可現在呢？

他幾乎天天和凌皓北在一起，眼前充斥着的，都是凌皓北的一切，這才讓他迷惑，分不清這份感情到底屬於什麼範疇。

他去洗了澡，開始溫習功課，強迫自己用心去汲取知識，不去想其他的。

現在的小青，對學習非常感興趣，成績也在節節攀升，從最開始的墊底，到現在的優等生，他付出的努力，只有他自己知道。

閑暇時候，他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在練習本上胡亂塗鴉，也沒有什麼目的性，就是想到什麼，就畫什麼，有時候是一棵樹，有時候是一座房子，更多是，是人物。

他筆下的人物，多數是男人，高大挺拔的，如漫畫中的造型一般，穿着各種類型的衣物，或坐，或站，或微笑，或思考。

當然了，這種小愛好，他是不敢讓凌皓北知道的，怕凌皓北說他不務正業。

要說愛好，這也算不上，只是在學習之餘，放鬆一下大腦而已。

很多時候，他覺得內心有很多東西，能通過手中的筆釋放出來，筆下的人物，就如他的內心，通過人物的表情和衣着，都能體現。

只是，他畫的這些東西，從來都是被他藏得很隱秘，不讓第二個人知道。

門口有動靜傳來，小青這才停下了手中的筆，看看時間，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

他揉揉眼睛，把書本都收拾了，起身出了卧室。

「回來了？」他開門，對着凌皓北打招呼。

凌皓北睜大眸子，脫外套的手就頓在半空：「你，還沒睡？」

「不困。」小青沒敢說自己是在特意等他：「事情都辦好了嗎？」

凌皓北喝了點酒，呼了一口氣出來：「就這樣吧，官場上那些人，無非就是那麼回事。你快睡吧，很晚了。」

他其實挺累了，想抱着小青好好休息，但又擔心小青休息不好。

「你喝酒了？」走近一點，小青就聞到了他身上的酒氣，顰眉，他徑自走向廚房。

凌皓北連忙把衣服掛好，跟了上去，解釋：「沒喝多少，實在是沒辦法才喝的。」

「開車不能喝酒。」小青拿了蜂蜜出來，又拿杯子，到了溫開水在裏面，攪拌好了，然後遞給凌皓北。

凌皓北簡直就是受寵若驚，沒想到小青會這樣對待自己，趕緊接過來：「是，是，我記住了，以後不會了。」

「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小青抬眸看他。

凌皓北伸手拉着他：「走，到客廳去說。」

小青沒有反抗，任他拉着。

凌皓北一手端著杯子，一手拉着小青的手臂，心裏美滋滋的就別提了。

他先讓小青坐了，然後小心翼翼地挨着小青坐下，見小青沒有反應，又大著膽子靠近了一點，恨不得就貼上去了。

「我想說的，是出國以後的事。」小青兩隻手握在一起，根本沒注意他這些小動作，就想着怎麼開口了。

「你說。」凌皓北喝了一口蜂蜜水，只覺得甜到心底去了，這時候，他覺得小青就算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敢馬上就去搭梯子。

「我想，我們出國以後，我還是會繼續讀書吧？」小青說了這麼一句。

凌皓北點頭：「當然！就是為了讓你接受更好的教育才去國外的，自然是要讀書的！」

「嗯，那麼，」小青深吸一口氣，然後抬眸看着凌皓北，緩緩卻認真地開口：「我想住校。」

「住校？」凌皓北一時沒反應過來，自己說了這兩個字，這才明白他什麼意思：「你的意思，你想在學校里住？」

「對，我不知道國外的學校是什麼樣的，有沒有住宿的地方，所以，我想先問問你。」

凌皓北這下真是意外極了，從來沒有想過小青會提出這個問題。

他本來計劃的，就是到了國外，能和小青兩個人好好的相處，過二人世界——再說直白一點，他就是想帶着小青躲開安好，讓小青對自己產生依賴。

那如果出國以後兩個人不住在一起，還有什麼用？那還不如就在國內呢，至少現在，他們還能住在一起。

見凌皓北不說話，小青又問：「沒有嗎？應該是有的吧，我聽別人說，有的學校可以的。」

這種事，凌皓北不可能撒謊，再說，就算他撒謊，也早晚有一天會被小青知道真相：「是有這樣的學校，可青寶，你為什麼要住校？我，我沒想過這樣的事情，所以……」

「不好意思，我覺得這樣比較好，既然出國是為了鍛煉，我覺得，只有讓我一個人去面對那些問題，我才能成長起來。你說對嗎？」

小青的話，讓凌皓北啞口無言。

不得不說，小青說的有道理，可凌皓北的初衷根本就不是這麼回事。

如果真的照小青說的做，那他覺得還不如不出國算了：「青寶，你想想，如果你住校了，就可能，一個星期，甚至一個月才能見我一次。你第一次離開家，又是去國外，語言什麼的，都不太方便，去了就住在學校，我怎麼能放心？」

小青笑笑：「沒事，我相信，這些困難，我都能克服。最近，我都有努力學習英語，基本的交流是不成問題的。再說，住在學校，和老師同學接觸，也都是用英語交流，對於我的水平，肯定也是有幫助的。」

凌皓北怎麼可能會同意：「這個你放心，我們在一起住，也可以用英語對話的！」

「這不一樣。」小青還是堅持自己的觀點：「我想好了，出國以後，我就住校。你會同意的，對嗎？」

凌皓北急得想扯頭髮，說實話，他之所以要去國外，什麼拓展公司業務之類的託辭，純粹就是胡扯的，他出去，完全就是為了小青。

可現在，小青說要出去住，不跟他在一起，那他出國還有什麼意義？

「我，我不贊同。」凌皓北不可能把實話說出來，只能從其他方面來反對：「就算要住校，也不能去了就住。這樣你看好不好，我們去了之後，先適應一段時間。三個月，或者半年，如果你覺得還是想住校，到時候，我聽你的。」

「三個月？」小青沒想到他會想到這麼一個折中的辦法，仔細想想，和凌皓北在一起，也不差這幾個月的時間，他點頭：「那好吧。三個月吧，我們就這樣約定。」

凌皓北可算是鬆了一口氣，他覺得自己更該加把勁了，三個月的時間，可是一晃就過去了的：「好，三個月。到時候，你想住校，我絕對不攔着你。」

話是這樣說，可凌皓北心裏，着急死了。

本來，這個晚上，凌皓北覺得是挺美好的。

事情處理完了，回家來小青還等著自己，還給自己沏了蜂蜜水，如果小青不說這麼一番話，那這個夜晚就完美了。

「頭上還疼嗎？」小青問。

聽了這句話，凌皓北心裏頓時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苗：「還有點疼。」

「我看看。」小青側身過來，伸手撫上他的額頭。

凌皓北不敢眨眼，就那麼貪婪地盯着小青看，越看越覺得自己喜歡的人長得真好看，想來，神仙也不過如此了。

「還是有點腫。我剛剛找了一些活血化瘀的葯，現在拿來給你擦擦。」小青說完，起身去拿葯了。

凌皓北嘆了一口氣靠在沙發上，想着，出國以後，到底該怎麼辦？

難道，真的要讓小青在三個月之後離開自己？

想想，就覺得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