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暗傷

季寒川臉色微微凝重，看了眼林子陌，林子陌站在客廳里，素衣素顏，天光照射在她身上，有種遺世獨立的沉靜。

季寒川想起初入季家時的林子陌，那時候她是被迫嫁過來，滿心滿眼都是宋家那個私生子宋連城，常常會做出一些桀驁不馴的事情來，像一隻長滿刺的小刺蝟，先將自己刺得鮮血淋淋，再刺別人。

他是討厭那個時候的林子陌的，沒有想到後來的林子陌拔掉了自己身上所有的刺，變成今日這般淡漠沉默的女子。

季寒川微微閉眼，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指按住眉心，指間的小葉紫檀散發出古樸幽暗的光澤。

「我不記得當年你來季家時說的話了，只記得你離開時，說此生再也不回來了。」他淡淡地陳述，一字一頓地說出殺人不見血的話來，「那個孩子死後，我以為你再也不願意呆在季家了。」

林子陌的臉色猛然見蒼白了幾分，她握緊手，指尖刺進掌心帶着一絲的鈍痛，她望向季寒川，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碰觸，帶着各自不為人知的幽深晦澀。

「玉致，小諾應該有些餓了，你帶她去吃點東西吧。」季寒川收回目光，看向宋玉致，語氣甚是緩和。

宋玉致微笑，點頭牽着季諾去餐廳吃甜點，季諾睜著黑溜溜的大眼睛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好像媽媽的女子，有些念念不舍地多看了林子陌幾眼，然後跟着宋玉致去餐廳。

兩人一離開，偌大的客廳只剩下林子陌和季寒川。

有些話是不易讓旁人聽見的。

「當年的事情，你一直耿耿於懷，覺得是我讓你季家蒙羞了？」林子陌的聲音急速冷下去，她不想提過去的事情，可是季寒川不讓她回季家，林慶山逼着她回來，她只能翻出腐爛在骨血里的傷痕纍纍的過去，將她自己傷的深了，這些男人也許還剩一點惻隱之心，讓她夾在家族利益之中以卑微之態存活下來。

季寒川見她主動提到當年的事情，目光一暗，背過身去，身子緊繃，竟是微微閉眼，轉起了佛珠，薄唇無聲地默念著佛經。

林子陌不知，目光氤氳，沙啞地說道：「這些年我們的婚姻早就名存實亡，你為什麼害怕我回季家？不過是家族利益的結合，我回來難道會對你造成威脅嗎？」

季寒川的表情越發冷肅，薄唇飛快蠕動，一整篇經文念下來，這才平靜了下來，臉色恢復了常態，轉過身來，不悲不喜地說道：「林慶山叫你回來的？」

林子陌咬唇不語，只覺得再回深沉，季寒川越發高深，能洞察人心。

「林子陌，你知道你的人生為什麼這麼悲劇嗎？」季寒川眯眼，居高臨下地看着站在大廳里孑然一身的林子陌，他向來寡言，可說出來的話卻能一陣見血冷人心肺，「你的悲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嫁進季家是，懷孕是，當年你離開時，我覺得你總算還有救，可你回到深城，依舊受林慶山的擺佈，回到季家真是你所希望的嗎？」

一個被家族利益犧牲掉的人，沒有所謂的希望。

他什麼都知道，林子陌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憤怒，季寒川什麼都知道，依然冷眼旁觀甚至是落井下石。

林子陌猛然閉眼，突然想到了五年前的隆冬，他抱着剛出生便夭折的孩子站在她面前，冷言冷語地說道：「是個死嬰，也好，省的我親手掐死這個孽種。」

那些早已癒合的傷口在經年後汩汩地流出暗色的血來。她的孩子死去，母親過世，她被生父利用威脅，季寒川說這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

林子陌臉色有些蒼白，她目光幽深，看向冷肅俊美的季家長房獨子，淡漠地說道：「我知道今日一切我咎由自取，可是季先生，你大約這輩子都沒有愛過人吧，一個沒有情感的人又怎麼會知道那種飛蛾撲火的執著和壯烈。」

季寒川的臉色微微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