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完結章(中)

166.完結章(中)

樂正禹現在的情況不大好。

就算原本是勢均力敵的兩方,但一旦進了魔族的魔域,情勢幾乎瞬間顛倒。

你不知魔族會從何處襲來,自己的背後是否懸掛槍.炮,一個差錯帶來的可能是重傷,也可能是死亡。

黑色的發有些濕潤,牢牢貼在耳邊,幾乎可以擰出水來,寂靜的黑暗中只剩樂正禹急促的喘.息。

他聽見了哭聲。

是樂正重的聲音。

齊天似乎就站在他身邊,有些微熱度傳過來,哪怕樂正禹迅速離開那一處,那種不正常的熱度還是如影隨形,緊緊貼著樂正禹。

「靠。」他低聲咒道。

「你不要你的弟弟了嗎?」齊天平靜的聲音,似是一潭死水掩蓋狂瀾。

樂正禹的唇角微微一撇:「管他去死。」

虛操術在空中凝結出一道金色的炮.管,樂正禹手指飛動,那炮.管開始聚能,向前轟出。一道筆直的亮光衝出,將虛空中的黑暗照亮,魑魅魍魎無所遁形,巨大的爆.破聲波及範圍極大,殺傷力也不容小覷。

「你的心亂了。」

樂正禹唇角微抽。

這魔族說話怪文藝的,一看就是讀書人,但是他是粗人,就沒必要那麼講究了。

「放屁。」

那哭聲終於停了。

但樂正禹的壓力反而更大,他感覺到自己用來保護楚封瓷的防禦罩好像出了什麼問題,與精神力之間的聯繫斷斷續續,像是隨時都能消失。

一時解決不掉這魔族,反而可能使楚封瓷落進危險境地,兩相權衡,樂正禹決定立刻趕到楚楚身邊,先和這魔族打一會游擊戰再說。

在黑暗中,楚封瓷所在的方位似乎也有些改變。

樂正禹心中急躁,卻聽背後輕輕一聲呼喊。

「樂正前輩。」

心臟簡直嚇得要跳出來,樂正禹飛快回頭,目瞪口呆:「楚楚你怎麼出來了?」

穿着青色長衫的少年有些委屈,:「我一個人在那裏,害怕極了。突然身體能動,我就出來找你了……我們別打了,回去吧,我想找第五了。」

他見樂正禹不說話,似乎更有些心慌了:「我不想拖累前輩,如果前輩要將我一個人丟在這裏,」黑髮的美人垂下眼睛,似有淚光隱隱:「楚封瓷絕不會有怨言。」

樂正禹呆在原地,考慮了一會。

然後將楚封瓷捅了個對穿。

黑髮少年的目光震驚極了,臉色蒼白,聲音斷斷續續,像是一縷遊魂般虛弱:「前輩,為什麼要這樣……」

大量的血液湧出,將那件華貴的青色長袍都浸透,泅出淡淡的紅色。

「行了行了。」

樂正禹側了側頭,那把由虛操術製作出來的武器很快分解消散,連一滴血液都沒有剩下。

「要是真正的楚楚和我這麼說話,齊天你至於躺在旁邊裝死,生怕打擾了我們?」樂正禹似笑非笑,嘲諷道。

齊天:「……」

樂正禹:「這個智商啊。」

齊天:「……」

「楚封瓷」的屍體消散。齊天冷笑的聲音似乎回蕩在四周,他終於從黑暗中探出了身影,搶了先手向樂正禹攻去。

樂正禹的虛操術屬防守型,但消耗了一半精神力用來保護楚楚,面對齊天的攻勢不免有些捉襟見肘,連肩膀都被利落貫穿,腥味飄散開來。

情勢並不算無可挽回,不過是犧牲了一隻手的攻擊力。樂正禹轉攻為守,面對越來越密集的攻擊不露怯色,體力卻是流失的越來越嚴重。

齊天困住了樂正禹,樂正禹又何嘗不是困住了齊天。

……

面前的黑色濃郁,像是永遠也走不到盡頭。

楚封瓷額間開始滲出冷汗,在寂靜之中,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他的手暗壓在虛操器上,默默做着無數道計算題,好讓自己的思維冷靜下來。

向哪裏走?

精神力閾值一下到達巔峰,詭異顛倒的景象代替眼前一片黑暗,就如那天駕駛星艦時所看見的,數顆明亮的星體,匯聚成河,而在那些縫隙之間,隱有金色光芒形成一條狹小的道路——

一幀一幀的畫面在楚封瓷面前閃過,但黑髮的少年連目光都不曾動容,只堅定不移地向著那道路而去。

終於走到盡頭。

啟動虛操器,周圍漂浮着半透明的按鍵。

到這一刻,楚封瓷的心才真正安定下來,手指翻飛,金色的光芒落在楚封瓷的發上,像是那純粹的黑色都被渡上了暖色光澤。

一切都要結束了。

由精神力凝結的一把細小長劍,對着最濃郁的黑暗翻騰處劈斬而去——

黑暗皆破。

光芒乍起。

正和樂正禹纏鬥的齊天全身一震,那觸到樂正禹命門的手迅速收回來。巨大的骨翼包裹着身體,向天上騰飛,與樂正拉開了一段距離——

齊天臉色極差,向著遠處疾沖而去。

樂正禹也意識到,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

而他的頭頂,光芒從被撕裂的黑暗中泄露出來,照亮方寸土地。

樂正禹想跟着齊天離去,卻發現那骨翼脫離,形成窄小牢籠將他牢牢鎖在裏面。樂正禹能力偏向防守,一時想要擊破牢籠卻實在不容易,攻擊幾下無果,頓時氣得臉都紅了。

——最慘的是,用來保護楚封瓷的防禦罩,與他的精神力聯繫已經被徹底切斷,現在楚封瓷生死未卜,情況再糟糕不過。

……

那一擊雖然看着輕巧,卻用盡了楚封瓷全部的氣力,精神力被抽空,暈眩感便代替疼痛感一波波佔領腦海。

疲憊。

負面情緒沉重的壓覆過來,青袍的少年原本想將那細劍收回,卻無奈站不穩身體,只能用劍扎入地底,勉強支撐。

背後有奇異的熱度靠近。

眨眼間,楚封瓷握著劍迅速迴轉,極乾淨利落地一斬。

他怔住了。

因為那刀鋒深深切進皮肉,發出黏膩的聲響,分明是正中目標的觸感。

雖然料到背後是齊天,但這隨意的一擊,能砍中他,已經夠讓楚封瓷意外了。甚至開始仔細考慮,齊天又要折騰出什麼么蛾子——

雖然想了許多,楚封瓷手下卻一點也不留情。

那把刀切中的是齊天的手臂,青衫的少年看起來如此瘦削,像是能由人採擷的珍貴又脆弱的珍寶,但這珍寶發起狠來,卻是直接切斷了齊天的手臂。

血肉模糊一團落在地下,幾乎看不出是人類的肢體。

那斷臂滿是黑氣,有着奇異的圖紋在上面浮現,於是那斷臂迅速萎縮著,只剩下一截乾癟的骨頭。

齊天像是感覺不到痛楚,連目光都吝嗇於分給那隻還在淌著血液的殘臂,直生生盯着楚封瓷。因為四周黑暗散去,那張溢滿黑氣的臉看上去更加駭人,尤其是配上那偏執的目光,簡直可以將人活活嚇死。

「為什麼要殺我?」

不和瘋子爭高低,楚封瓷微不可見地向後挪了一步。

「你只看得見第五涉遠。」他的聲音充滿控訴,眼睛布上鮮紅的血絲,身形顫抖,一步步向前走着,像是乾涸過後的黑色血液便也滴了一路。

楚封瓷:「是啊。」

齊天:「……」

楚封瓷在心底默默補充,因為他比你好看,順便又往後退了些。由虛操術構成的細劍仍握在手中,全身肌肉繃緊,像蟄伏的猛獸般蓄勢待發。

齊天望着楚封瓷,覺得兩人從未如此接近過,突然便誇獎了一句:「楚楚,今天的裝束很美。」

楚封瓷:「…………哦,謝謝。但是我和你不熟,叫我楚皇太子妃就好了。」

齊天卻不被觸怒,只痴迷地看着他:「而我終於能將這份美好,永遠珍藏了。」

話音剛落,兩人同時出手。

但楚封瓷的細劍被強大的精神力碾斷,齊天任由斷劍刺在身上,卻不動容。

他僅剩的一隻手掐住了楚封瓷的脖頸,扼住喉管,將他高高舉起。

一句話也說不出。楚封瓷心嘆還是短了別人一分,落後就要挨打啊。

脖頸因為緊扼的手而感受到了灼熱的疼痛,肺部剩餘的空氣在飛速的減少——

齊天沒有下死手,因為他還在斷斷續續講述那些毫無邏輯的理論:「我弒父奪權,只不過為了能和你並肩,為什麼到了今日,你還是不肯看我?」

楚封瓷的白眼簡直要翻到天上了,如果不是因為被扼著喉管,他一定回一句「你怎麼樣關我屁事,快滾,不滾打死你」。偏偏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神智模糊起來,要不是因為嘴裏那點「糖」,涼意不斷,楚封瓷現在怕是已經醒不過來。

他的手艱難抬起,想最後再做一些掙扎,卻終究無力垂下。

——

唇上碰到了什麼柔軟的東西,一觸即離。空氣頓起湧入肺中,楚封瓷意識清醒過來,先是劇烈地咳嗽了幾聲,才發現喉嚨悶悶的灼痛感。

他正躺在某個人懷裏,那人橫抱着他,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他英俊的側臉……不對,黑如鍋底的側臉。

楚封瓷忍不住笑起來,因為聲帶受損的緣故,喉嚨傳來劇烈的疼痛感,讓現在已經被養得很嬌氣的楚封瓷「嘶——」了一聲,但還是堅持不作不死的精神去撩虎鬚:「怎麼了第五,誰惹你生氣了?」

第五涉遠滿身都是冰冷的殺意,聽見楚封瓷的問話,冷冷瞥了他一眼,道:「閉嘴。」

楚封瓷:「……」

噫,好凶。

知道第五涉遠是真的生氣了,楚封瓷乖乖閉嘴,只是手卻很不老實的捏住第五涉遠的黑髮,往下扯了扯。

皇太子殿下簡直要被坑瘋,在發現楚封瓷被劫走的時候,就像是二十年前的一切重現。

那次他親眼見到楚封瓷被刀貫穿,「屍身」被齊天奪走。即便楚封瓷已經回來,這也幾乎要成了他的心病。

這次差點在他面前又一次重演。

見到楚封瓷被牢牢扣住喉嚨時,他的心跳幾乎停擺,腦中什麼也想不起來,像是被烈火席捲了理智,燃的丁點不剩。

那雙黑色的眼睛裏透出詭異的猩紅。

好在這次趕上了。

婚宴的禮服並不適宜戰鬥,但真正靈活的刀刃,在何種情況下都阻止不了它飲血。

第五涉遠正是那隻被放出牢籠的野獸,只以本身爪牙行兇,脫弦而出,便捏斷了齊天僅剩的那隻手,將他踢出百米之外。

那樣的力道足以將一個人的五臟六腑,全部碾碎。

然後他抱住了楚封瓷。

小心翼翼的,抱緊自己失而復得的寶物。

好在楚封瓷只是陷入昏迷,並沒有第五預想中的那些天崩地裂的場景——渡過氣后,楚楚立刻就清醒了過來,甚至還能撩撥他一下。

但是第五涉遠卻沒那個心情。

二十年來的心魔,註定要被終結在這一刻。

楚封瓷的身體還很虛弱,第五涉遠將他放下來后,便開始將身上黑色的禮服脫掉,露出下面薄薄的白色底衫,隱約可見八塊腹肌,倒是身材極好。

黑色禮服被他隨性地一扔,正好蓋在楚封瓷頭上。

楚封瓷捏着衣服準備摘下來:「???」

「不準看。」第五涉遠悶悶地說,隔着衣服親了楚封瓷(衣服)一口:「等老公打架贏了回來給你摘下來。」

楚封瓷:「………………」

第五你的膽子大了嘛。

什麼稱呼都敢往自己頭上冠。

然後楚封瓷便乖乖坐着了。

外面幾乎沒什麼聲響,除了濃烈腥氣傳來,讓楚封瓷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他幾乎感覺不到不適。

時間似乎過去了一刻鐘,又或是半小時,向來對時間把握精準的楚封瓷卻出現了誤差,模模糊糊拿捏不準刻度,等他忍不住要掀開那件衣服時,卻是一個錯手,先被別人先揭開了。

年輕的茶道師眼前一晃,還未看清眼前畫面,便被緊緊抱住。

第五涉遠一身血污,在他耳邊喘息著。

楚封瓷想抱住他,觸及的卻是黏黏糊糊不知道是誰的血液,害怕碰到了他的傷口,於是放開。想對第五恭喜一聲,又覺得他不需要這種恭喜也說不定……於是說出來的是:「臟死了,快放開。」

……十分的拔.屌無情。

好在第五涉遠一點也不在意,主動鬆開了楚封瓷,為他遞上一個看不出原型的東西。

「戰利品,」第五涉遠道,像急於展示自己討好配偶的某種野獸:「齊天的那隻手。」

楚封瓷:「………………」

「滾吧,第五涉遠。」

……

魔族的爪牙「蒼甲」解散,被抓回帝國,聽候裁議廳及皇太子殿下的判決。

樂正重在經第五涉遠同意后,被帶回了樂正家,族譜里的那個名字還是沒有加上去,樂正家的監禁室開始多出一個常住客。不過這個常住客經常能在樂正家「沒注意」時溜出去,就是另談了。

那場引得星際關注的皇太子殿下的婚禮,還是沒有辦到最後,聽說是被越來越囂張的魔族攪亂所致——

魔王劫持走了皇太子妃殿下,隨後被皇太子殿下英勇救出(樂正禹:??)。

雖然讓狡猾多端的魔王逃出,但皇太子留下了他的兩隻手和部分血液,經過帝師團和文臣世家的研究,尋出了通往魔域的辦法。

這是繼剿滅蟲族后的第二次偉大出征。

人類與魔族積怨已久,現在的年輕人可能不記得,但對於帝國的老將來說,沒人會忘記他們被罌粟之泉害得根基垮掉的那一代,也沒人會忘記蟲族邊界的混亂之地,原本是多麼繁華的星球。

死去的幾十億士兵,終於有了埋骨之處,落葉歸根。

星網上的爭論異常火爆:皇太子殿下的偉大政.績:出征魔族,是為了顯帝國容光,還是為了皇太子妃殿下衝冠一怒為藍顏。

這個可以分為兩大派系,一派是堅持「你們這些少女心的傢伙別做夢啦,果然就算結婚了皇太子還是皇太子,戰鬥狂魔的稱號不是說說而已」,一派是堅持「早不打,晚不打,劫持了皇太子妃殿下立刻被打得親媽不認,難道不是真愛?」掐架程度甚至可以和豆漿咸甜黨媲美,每日流量居高不下。

皇宮內城。

容貌完美的像是神祇般的男人端坐着,喝着楚封瓷泡好的茶,給了幼崽見面禮和紅包后,讓他先去一邊找林桃樹玩耍。

帥君站在一旁,面色如冰,能憑一己之力將整個皇宮的季節從春天變換到冬天。

只是他對容顏極美的男人十分尊敬,即便不贊同,也不曾發言。

那是兵團的隊長,他對面坐着的,是帝國的皇太子殿下第五涉遠。

兩人的桌子中間,擺着用墨綠色墨水書寫的羊皮紙卷,內容是晦澀難解的繁體古字。

在羊皮紙卷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再割破手指印下指印,一式兩份。

簽訂好協議,第五涉遠立即讓人將羊皮卷收起來,露出一個十分官方的笑容:「合作愉快。」

隊長也同樣道:「合作愉快。」

他一口飲盡杯中茶,接着說道:「第五涉遠,在我領導下的兵團,這是最後一次接與你有關的任務,剿滅魔族之後,再不聯繫。」

第五涉遠鎮定地點了點頭,談道:「報酬……」

「報酬就不必了,」隊長微微一笑,簡直是人神共憤的美貌,他望向旁邊與林桃樹一起算股市分成的楚封瓷,慢悠悠說道:「欺負兵團隊員的人,基本沒幾個能活着的……也算是我給我們的新成員,第一個禮物好了。」

第五涉遠不知為何,還有些彆扭,默默為隊長又新添了一杯茶。

這次隊長卻沒喝,起身準備活動一下筋骨,專門點了樂正禹的名,陪他操練一下虛操術,看看有沒有進步。

……樂正當場便臉綠了。

站起身,與第五涉遠擦肩而過時,兵團隊長淡淡落下一聲:「第五涉遠,不要讓我失望。」

「……一定。」

那是屬於帝國皇太子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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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道師的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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