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5章 接納

此時此刻的我，接納了愛你、與不被你愛的這件事情。

我對此事毫無不甘心了…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徹底對你無感，但我一定必須要學着將你遺忘在這無盡漫長的時光里了……

我對你說過無數次再見，也對你說過無數次：你自由了～

但都沒做到。

以前總是與你糾纏不清、纏繞着你、從今以後絕對不會了，微信今天已經刪了、號碼也記不得。

你做的對，拒絕與我見面，拒絕禮物，你做的都對。

很晚了，親戚們都已經散盡，我們這邊的習俗是親戚來的第一天晚上，是由親戚守夜的，可是到最後剩下的不過是我的一個堂叔和阿瑢姐姐陪着我和妹妹，大家都很累。

我倚靠在門上，讓它支撐着我的身體，她們說守夜的時候不能讓貓跑進家裏來。

守夜，守夜，守得便是這個。

耳邊傳來阿瑢姐和妹妹均勻的呼吸聲，還有堂叔的打呼聲。

到處都很敞亮，亮如白晝。

眼前的棺材很黑，很黑，我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靜，這是我陪着父親的最後一個夜晚。

從今以後，我的父親便再也看不見，摸不著了，我無比的清楚。

「喵~！」忽然一隻貓跑到門口，把我嚇個半死，嚇的我猛地驚叫起來，妹妹忽然醒來，讓我在沙發上睡一會，可是我真的睡不着，我靠在沙發上，看着的還是門口，我要為我的父親守好夜。

眼睛很明亮，我不知道我該做什麼，才能轉移點注意力，以前他們都說自己家最親密的人去世的時候，是不會害怕的，可是我還是有一點點害怕，因為我的膽子真的很小。

「對不起，爹爹，我竟然有一點點害怕的小情緒！」我從沙發上下來，重新倚靠在門上，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門口，很快妹妹和姐姐又睡著了，只有我一個人清醒。

「噗嗤，噗嗤………」忽然父親的棺材底下飛出了一隻白色的小飛蛾，到處飛，趕也不走。

瞬間妹妹，阿瑢姐都醒了，堂叔也醒了，那隻飛蛾身子很小，繞過微亮的燈，繞過堂叔，繞過姐姐，最後不停的繞過妹妹，最後在我的頭上繞了好幾圈，最後碰了碰我的臉…………

那一瞬間，我懵了。

是父親嗎？我感覺不到他們的痛苦，或許是真的難過，但是我感覺不到，只是哭的聲音很是嚇人，就是哭喪，簡單的哭喪，哭了之後能繼續談笑風生，我何嘗不是這樣，又何必去責怪別人？

一家人都在哭，所有人都在哭，我感覺不到他們的痛苦。

要說真的有，那便是我的姐姐，阿瑢，她紅着眼眶看着我，我像是有一雙看透所有人的眼睛，也羨慕那些眼淚說來就來的人，我很堅強，我哭不出來，可是我的奶奶…………

在十多年前送走我爺爺的啞巴奶奶，在十年後的今天送走我父親的奶奶。

她花白的頭髮，帶着一個湛藍色的老年帽子，看着姑媽在哭，也跟着哭了起來…………

很真實，哭的在真實不過了。

奶奶80多歲了，沒有人知道她想去幹什麼，我緊緊的抓住她的手感受着她的悲猝，那種一雙手都在顫抖的痛哭，那種渾身都僵硬到崩潰的痛，我感受到奶奶的痛哭，我的眼淚落了下來，閉着眼睛，緊緊的抓住奶奶滿是老繭，長滿老年斑的手，原來白髮人送走黑髮人的痛苦是這樣的。

我的奶奶，是我爺爺的第二個老婆，一個啞巴，在村裏的人看來就是一個特別凶的老人，那些小孩子們總是有些怕她，因為她一不高興就會拿棍子打人，連我媽媽都說我奶奶很兇，總是罵她。

可是等着我長大一些我就知道了，在奶奶的那個年代，不會說話已經很會被人看不起了，要是在軟弱無能一點，豈不是是個人就能欺負，這個世界並不會對那個年代的啞巴溫柔以待的。

奶奶很兇，她用着她的方式養活了我爸爸，叔叔，兩個姑媽。

奶奶很兇，用着她的方式，幫我躲過了一陣陣的毒打，所有人都說，我從小爺爺和奶奶就特別疼愛我，因為我是她們唯一的孫女，我享受過很多，說起我的爺爺，那就得說說我爺爺的光輝事迹，我的爺爺可是歌詞裏面唱的那些英雄是去過朝鮮的，雄赳赳氣昂昂的跨過鴨綠江的，而我的父親就是他們的長子…………

承擔着無數壓力的長子，愛喝點小酒的長子。

我的父親，從小就是一個特別勤快的男孩子，雖然這樣說有可能有點自戀，但是我的父親真的是特別帥呢，在一張很老很老的照片里，我的父親帶着一個很好看的灰色帽子，扶著柵欄凹造型留下了一張年輕帥氣的照片，真的很帥，很帥的。

他被無盡的歲月里，被一捆又一捆的樹木，被土豆，玉米，家庭的重擔壓垮了。

但是他在我和妹妹的心裏還是永遠的高大的，因為他是我們的父親呀~

我們姐妹，真的很愛，很愛我們的父親，張文榮先生。

猛地，我忽然意識到，又是一個守夜的夜晚，我無比清楚的知道，只要過了今晚，我的父親就要徹底離開我們了，明天就要被抬去很遠很遠的山上埋葬起來了。

我毫不猶豫的問自己，是的，一定是父親。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靈魂存在的。

是我的父親回來看我和妹妹了。

那隻飛蛾停留的時間最長的就是我和妹妹周圍，最後被趕出去，然後消失了！

一陣手忙腳亂過後，一下子又停了下來。

一切歸於平靜，大家又昏睡了過去，清醒的又是只剩下我一個人，我不用像前天晚上一樣忙的像個陀螺。

「喵~！」又是一隻貓，看着我，看了很久。

我抖著聲音，「驅~驅~！」

的驅趕着他們。

最後它們都跳上房梁離去了。

又靜了下來，我忽然想起來，好像是明天公司是有會議要開的，我便拿着手機開始寫工作總結，讓店裏的姐姐幫忙念一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來了一隻老鼠，我又被嚇到了，最後也不知道跑哪裏去了。

一個晚上過的我心驚肉跳的，我很害怕，可是我又捨不得送走父親。

五點多的時候，我的母親拖着身體，回到老房子裏，喘著粗氣，她說她睡不着。

因為她已經很多天都沒有認真的吃飯了…………

她才做過手術的身體很差，很虛弱，我不想她在出事。

我匆忙的去找到泡麵，找到雞蛋，給母親煮點東西吃，這般來，我才想起來，我也已經兩天沒有吃飯了。

一碗飯被我做的很是艱難，還很母親吵架了。

母親說我竟然什麼都不會做，而我很生氣，怎麼能希望我掙錢還希望我所有事情都會做。

可是，天在亮一點就要送走父親了………

我便再也沒有心情同母親爭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