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子兮子兮
「看什麼啊！」賀燃在旁邊大叫了一聲。
夏帆淡淡看一眼賀燃，目光又追隨上楚陶然衣擺舞動的背影：「他是誰？」
「不認識。」賀燃沒好氣了。
夏帆蹙起眉尖，含着溫暖的水汽說：「你認識。」
「你要知道他幹嘛？」
「不知道。」夏帆在陰沉的天色里清淺笑了一下，面龐上便飄散著一抹朦朧的傷感，「覺得有些熟悉而已。」
賀燃冷哼了一聲，悻悻進去拿傘了。
傍晚時分，畫室里只有他一人，楚陶然背對着門，把畫紙整齊收進畫筒，拉上拉鏈的時候，好似隨意一般問道：「我要鎖門了。」
立在門框邊的頎長身影換了一個姿勢。
「楚老支持你搞畫畫？」
「賀老支持你搞建築？」
「我管不着我。」
「我不需要他管着。」
「畫畫很難嗎？」
「不難。」
「那我下學期來搞搞雙學位。」
「在較什麼勁？」
賀燃哼了一聲，不答。
「我算你學長。」他拍了一下門框。
楚陶然動作一頓，緩緩回頭看向面色冷凝的賀燃：「如何？」挑了挑眉。
「還是去年過年切磋的吧。」他隨手動了動自己的頭髮。
楚陶然困惑地看着賀燃眼裏的隱含怒火，抿嘴笑了笑。
找揍。
第二天夏帆愣愣看着賀燃一坐下就不停地齜牙咧嘴：「你怎麼了？」
「你看！在看這兒！還有這兒！」賀燃扯開自己的針織衫，鎖骨上一片濃淡不勻的青紫，他又捲起了褲子，「這還沒完，我腿上也是！」
夏帆到抽一口冷氣，眼睛冷了下來：「怎麼回事？！」
「昨天那男的打的！」
「圖書館門口的那位？」
看他還記得，賀燃磨了磨牙。
「他打你幹什麼？」夏帆問。
「他故意讓我。」楚陶然在旁邊拉開椅子，正大光明地坐了下來，「我不忍心辜負他體恤學弟的情誼，一點都沒留情。」
夏帆努力理解著這些話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賀燃板了一張好看的臉，冷冷問：「你來幹什麼？」
「看看今天的你，高興高興。」
賀燃立刻就站了起來，腿撞上椅子，還沒擺出氣勢洶洶的架勢，就先到抽了一口氣，你他媽下手也太狠了。
夏帆擔心地扶住了他，楚陶然淡定地翻開高中數學，打開筆袋，好笑地閃了閃睫毛。
那丫頭，又把他削好的鉛筆換走了，他現在的筆袋裏，全是禿向同一個方向的鉛筆。
夏帆笑了笑，看着鉛筆，想起了值得回憶的事情，不自覺彎了嘴角。
賀燃看得火氣，伸手在夏帆雪白的脖頸上狠狠捏了一下。
夏帆一愣，陡然縮著脖子往旁邊讓出許多，寫滿震驚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看向賀燃。
賀燃得意一笑，轉頭剛好撞上楚陶然幽深的眼睛，他的得意消散了，心裏密密麻麻一片驚瑟，楚陶然一動不動望着他不說話，許久才收回了，低頭繼續做自己的事了。
指尖殘留着細膩的觸感，賀燃暗暗深吸了一口氣，他原是很不喜歡接觸別人的。
有些東西，愈是壓抑，愈是躁動了。
那年寒假，賀燃刪掉了夏帆的所有聯繫方式，一個多月，他給自己一個多月的時間。
這個年過得平平無奇，翻看着手機里所有的新年祝福，有一個人的，他沒收到，給很多人發了祝福，有一個人的，他沒發。
照例去世交家拜年的時候，他又和楚陶然打了一架，真的發現就算自己沒讓，也是打不過，打着打着打紅了眼，心裏憋著怨氣，卻不知是對什麼的怨氣，楚陶然知他興起，有意避讓着他，結果他變本加厲，狠狠懟著楚陶然的臉揍，被拉開的時候，楚陶然倒是沒說什麼，擦了一下嘴角的血，一言不發進了房間。賀老卻是不住地拉着楚陶然爺爺道歉。
賀燃後來跟了進去，一開門就被楚陶然拎着衣領抵在了門上，背脊的鈍痛竟讓他心裏煮了一層暢快。
「收著點。」楚陶然一字一頓。
望着他的眼睛，賀燃自嘲一笑：「太難了。」
「他也是嗎？」楚陶然還是緊緊攥着他的衣領。
「不知道。」賀燃嘴上的嘲諷之意更是明顯。
楚陶然眼裏飄忽不定的光，鬆開了手，坐到了窗子旁邊，窗帘緊閉，空氣粘稠。
「你不懷疑我瘋掉了嗎？」
「瘋掉也比現在強。」
「楚陶然，我不質疑我有病嗎？」
「你不本來就有病嗎？」
「操，我是說喜歡一個男的事。」
「怎麼了？」
「怎麼了？！」賀燃皺眉了，大聲吼道，「你這個做兄弟的不應該勸勸我！罵罵我！想辦法把我矯正回去嗎？！」
楚陶然回頭看他一眼，淡淡說：「衣服本身就沒臟，不需要洗。」
賀燃晃了晃，咧嘴一笑。
「有什麼收著點辦法嗎？」賀燃抬腳坐到了他對面，問道，已全然消散了剛剛的暴怒。
瞥他一眼，楚陶然冷著臉吐出兩個字：「沒有。」
「那我完了。」
「那就讓他喜歡你。」
賀燃哈哈笑起來：「我可想不到有一天你會說這樣的話，你也是個會強求的人嗎哈哈哈！」
楚陶然轉過頭來，窗帘上的暗色花紋落在他的臉上，雕琢得近於既迷幻又矜貴，他淡淡開口：「喜歡的人，當然要讓她也喜歡自己了，不是強求，我就是如此喜歡的而已。」
賀燃揮拳撞了一下他的肩膀，笑了幾聲。
笑聲落地的時候，他陡然翻上一雙執拗的眼睛：「從現在開始，我賀燃做的任何事，都與你無關。」他起身走了出去。
「被趕出賀家的時候和我說一聲，我打算在D市買房了。」
門合上之前，聽到這句話，賀燃勾起了唇角。
大二下學期了，賀燃說去藝術院修個雙學位是開玩笑的，但到了學校卻發現夏帆今天選了不少藝術院繪畫專業的基礎課，賀燃咬牙切齒也一路跟着去蹭課。
倒是鮮少遇到楚陶然，他很少跟着大部隊一起上課，聽聞老師鼓勵他本科學分修完，直接跳去研究生，可楚陶然似乎在D市等着什麼，按部就班進行着四年制本科進度，賀燃意外發現夏帆臨摹的稿子都是楚陶然的原稿複印件，咬牙切齒在藝術院的課上下足了功夫。
一個園林建築的學生，如此痴迷畫畫的，姜則懷好多年都沒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