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 美人計

可是袁達可遲遲沒有拿出錢來。

沈潔好咬着下嘴唇，瞪着美麗的大眼睛，期盼的看着袁達可。

袁達可也像是在盤算什麼遺漏的事情，許久，他拿起來了手機，對沈潔好晃了晃，說道：「剛才咱們的話，都錄下來了，就當是合同。你如果反悔，是要退錢，還要賠償的。記好了。」

沈潔好眉頭微微蹙起：「放下啦，我不會的，何必這樣嘛。」

「先小人，后君子。」袁達可笑了笑，道：「醜話說在前頭，反而不醜了。你還有什麼別的問題沒有？」

「唔……」沈潔好皺着眉頭，好奇的問道：「那個范家佑到底是你什麼人啊？」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袁達可詭譎的一笑，道：「我這是幫他度過這樣一個難關，他一定會感激我的，我也會感激你的，這是10000塊錢，下一周，我再給你10000，跟咱們約定的一樣，我每周一給你，都是現金。」

沈潔好一怔，道：「都用現金啊？可轉賬不是更方便啊，微信、支付寶都可以的。」

袁達可搖了搖頭：「我老了，不大會用那些東西，再說了，給你用的新號，不是你的身份證號，你也沒有辦法綁定自己的銀行卡。」

「好吧，我其實也更喜歡毛爺爺呢，拿在手裏真實，存錢的時候也讓人高興著呢。」沈潔好立刻眉開眼笑的接過了信封，把厚厚一沓紙幣掏了出來，湊到紅唇上吻了一口，並深深的嗅着那新鮮貨幣的味道，又使勁捏了捏，而後當着袁達可的面開始數。

袁達可也不以為意，卻把信封拿了起來，裝回了自己口袋。

「我先走了，晚上記得去安和街，我在那裏等着你。」袁達可站起了身子，準備告辭。

沈潔好不吭聲，等10000塊錢數完無誤之後，才抬頭去看袁達可。

袁達可已經打開了屋門，站在了門口。

「大哥！」沈潔好喊了一聲，問道：「那要是他沒有出來呢？」

「他會出來的。」袁達可頭也不回的下了樓梯。

在沈潔好關上屋門的瞬間，袁達可稍稍停頓了片刻，心裏隱約有些掙扎，這件事情，一旦開始，就沒有回頭路。

他沒有，沈潔好也沒有，范家佑更沒有。

袁達可忘不掉，10年前，不，已經快要11年了，是范家佑和他的堂妹范家媛把自己給送進了監獄，自此，一個受人敬仰的教師沒有了，他的餘生只剩下遭人嫌棄。

他如今所密謀的事情，絕不是要范家佑感激自己，但他又確實會感激沈潔好。

當然，他也感激齊慶民，感激石玉谷。

沒有他們，袁達可覺得自己要完成報復須得大費周章。

時間還早，袁達可開着一輛四輪的老年代步車去了齊羅村，看望齊慶民的母親邵杏。

當初答應齊慶民的事情，他沒有忘記。

只不過，他害怕去的太頻繁，會惹下不必要的麻煩，譬如，留下過多的痕迹，或者給齊羅村人深刻的印象……這些，都不是他願意的。

所以，這次，他打算勸說邵杏離開齊羅村。

「你瘦了很多。」袁達可坐在簡陋、破敗並散發着霉味的客廳里，看着給自己倒茶的邵杏，輕聲說道：「小民的事情，我在安排，你要照顧好自己，這樣，才能照顧好在獄中的他，才能等到他出來的那天。」

邵杏眼圈紅潤，道：「他是要判死刑的啊。」

「死緩的話，是可以活下來的。」

「袁老師，我問過人了，就算是死緩，表現的好，變成無期，再變成有期，也要二三十年的啊。」

「所以，你得好好活着，不然，小民出來之後，就是一個人了。」

「他，他真能判死緩？」

「只要你相信我，就可以。」

「我相信你，袁老師，我知道你是個好人。」

「離開這裏吧，齊羅村不適合你再住下去了，我總是來看你，也不方便，我給你找一個住處，下次來，接你離開，你收拾一下東西，好不好？」

「那，那要太麻煩你了啊。」

「不走，才是麻煩。」袁達可看了看手錶，起身說道：「我先回去了，不要跟任何人提我，明白嗎？」

「我知道……」

從齊羅村回來鈞州市的時候，天色已經稍稍有些晦暗了，袁達可不敢再耽誤，把車停回住處，迅速換上了另外一身裝扮，推起改造好的爐車，走向了安和街。

安和街是安和小區大門外的一條小街，距離煙廠家屬院並不遠，范家佑就住在安和小區。

袁達可篤定范家佑今晚會出來，因為他在附近觀察了很久，范家佑每周只遛一次狗，就在周一晚上八點之後。

此時的袁達可身形佝僂，面戴口罩，如同一個老人。

他從衣服口袋裏拿出手機，給沈潔好去了電話，讓她出發。

而後，他熟練的操持火爐，把早已經準備好的，洗乾淨的紅薯放進了爐子裏。

他做事情一直都是一絲不苟的，從不因為事情的大小而左右態度。

包括烤紅薯，也是。

赤紅的煤火炙烤著飽滿的紅薯，香甜的味道開始瀰漫。

很快，烤的半熟的紅薯被取了出來，放在了鐵板上，進行最後的加工。

已經有顧客開始過來。

袁達可往遠處張望，他看見了沈潔好那窈窕纖細的身影。

淺藍色的裙子出現在這個季節，會讓人感覺有些寒涼，但搭配在清純俏麗的年輕女人身上，卻似乎更能激起男人的呵護慾望。

沈潔好下午很興奮，先去附近的櫃枱，把一萬元現金在自動存取款機里存好，然後又回家在網上搜羅了一陣。她喜歡購物，在網上購物。為此，她差點忘了時間，忘了跟袁達可的約定，還好，袁達可來了電話。

此時，一道白影從安和小區的門口掠出，接着便走出一個中等身材的年輕男子。

他穿着運動衣，穿着運動鞋，上下深藍，手裏牽着繩子，任憑白色的小犬在前面雀躍奔跑，只不時的輕聲呵斥。

袁達可沒有猜錯，范家佑果然出來了。

接下來，要看沈潔好的本事了。

沈潔好站在車爐前，仔細的看着烤熟的，香氣四溢的紅薯，像是個挑剔的食客。

袁達可默然無語。

沈潔好又忍不住抬眼瞥看他。

袁達可的嘴在口罩里蠕動，輕聲提醒她道：「不要看我，我們不認識！」

沈潔好立刻移開了目光。

這個點，安和街上的人並不多，只有范家佑漸漸接近。

「哎呀，我的手機怎麼沒電了。」沈潔好抱怨了一聲。

她的腔調能讓人很明顯的聽出外地口音，軟糯發甜，不像鈞州本地人的嗓門偏於生硬沉重，自然而然的引起了范家佑的注意。

美女是誰都願意多看兩眼的。

范家佑在不著聲色打量沈潔好的時候，沒想到沈潔好的目光也朝着他瞟了過來。

范家佑趕緊垂下了眼皮，假裝在看自己的狗。

「小哥哥，能幫個忙嗎？」沈潔好盯着范家佑，神態窘迫而又略帶羞澀。

「啊？」范家佑稍稍一愣：「怎麼了？」

沈潔好尷尬的笑了笑，說道：「我想買一塊紅薯，可是我的手機沒電了，也沒有帶現金，付不了賬。我好餓啊，晚上沒有吃飯，你能先幫我付了嗎？」

范家佑有些驚愕，一時沒有做聲。

「我不是騙子。」沈潔好連連擺手，說道：「我就在附近住，你可以跟我回家，我拿現金給你。」

「她不是騙子。」袁達可也附和道：「她經常在我這裏買紅薯。」

「哦，沒事。」范家佑嘀咕了一聲，又瞥了沈潔好一眼，他實在是沒有拒絕的理由，反而還有點暗自竊喜，他問道：「多少錢啊？」

「6塊錢。」袁達可淡淡的說道。

范家佑拿出來手機，掃了車上的二維碼，幫助沈潔好付了6塊錢。

袁達可已經把紅薯包好，裝進了袋子，遞向了沈潔好。

沈潔好接住紅薯，沖范家佑連連點頭：「謝謝！走吧，我給你拿錢。」

「不用了吧。」范家佑猶豫着，說道：「也不多，幾塊錢而已。」

「必須要還你的，不然我不就真成騙子了嗎？」沈潔好笑道：「走吧，我就在煙廠家屬院住，不遠。」

那確實不遠，范家佑躊躇著，沈潔好又跺腳催促道：「走吧，我快凍死了。」

「好吧。」范家佑牽着狗，跟隨沈潔好而去。

袁達可低頭擺弄紅薯，對這一切似乎漠不關心。

可是當沈潔好和范家佑消失在他的余光中之後，他如釋重負的嘆息一聲。

計劃進展的順利程度，超過了他的想像。

袁達可本來已經做好了各種預案，如果沈潔好沒有成功，如果范家佑今晚沒有出來，接下來該怎麼辦，怎麼更換計劃……可事實證明，沈潔好確實值那些錢。

范家佑也確實該死。

接下來，就簡單多了。

一張身份證和一張SIM卡被袁達可投進了火爐中。

年前，齊慶民從石玉谷那裏偷來了一個錢包，裏面有石玉谷的身份證，齊慶民拿着身份證在一個朋友開的電信網點辦理了SIM卡，交給了袁達可使用，袁達可用這張卡與沈潔好聯繫，現如今，石玉谷死了，這身份證和SIM卡自然也沒有了用途。

他給沈潔好的新卡，以及自己現在用的號碼，也都是齊慶民在黑市上買來旁人的身份證，然後登記入網註冊的黑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