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背圓周率

第84章 背圓周率

圍觀群眾正在前排震驚圍觀的時候,百里臻本人卻是極度淡定的。

百里臻看了眼雖然閉着眼睛,但明顯開始變得不安分的某人,一邊從袖子裏抽出一塊帕子,慢條斯理地擦著自己的手,一邊淺聲問道:「她這樣,不會死了吧?」

圍觀群眾:......

聽聽,這話問的!

這是盼著人家死呢,還是盼著人家死呢。

......是盼著人家死吧!

「是,服下藥后,太史大人當無大礙。」回話的是王府的大夫嚴明仁,想了想,他又穩妥地補充了一句,「睡一覺便好了。」

嚴明仁出身神醫世家嚴家,是嚴家這一代最有天賦之人,如今年近不惑。他醫術高明,年紀輕輕便任宮中太醫院的院首,從百里臻十二年前「大病」之後起,就被元帝派去專門為百里臻診治。後來百里臻出宮開府,這位嚴先生便索性辭了院首一職,隨着他們這位年輕的王爺一道兒出了宮,樂顛顛地做起了王府的大夫,是以在睿王府很有地位和聲望。百里臻的睿王府中的人口簡單,除了他這一個主子之外,旁的都是他的侍衛們,因而嚴明仁很得府中人的尊重。

嚴先生水平高,規矩自然也多,最大的規矩就是除了百里臻之外的人不醫,平府里的日各種的瑣事不管。因而,他的工作就是給百里臻日常請脈。其餘大多數時間,則是研究新葯。

說得好聽點是新葯,實際知道的人都曉得,裏面更多的是毒,而且還是只存在藥典毒經里的「上古劇毒」。有多毒?誰碰誰知道。

之所以沉迷制毒無可自拔,是因為嚴明仁本就對毒感興趣,他的主張一直是「通毒而達葯」,也就是將軍事裏「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思路,運用到治病救人上,尤其是他負責的這位「病患」,比起身體上的疾病,更應該防備的則是毒殺。

只可惜,因為礙於嚴家「懸壺濟世,治病救人」的理念,無論出發點是什麼,「毒」在嚴家,就是政治錯誤。年少時代他只能偷偷去學,進了太醫院就更不能搗鼓這種會誅九族的東西了。後來,是百里臻看透他的心思,許他在睿王府自由鑽研毒劑,他才有機會再度重拾自己的喜好。

作為百里臻的專職大夫,嚴明仁這次自然也如往常一樣,睿王殿下到哪兒他跟到哪兒。雖然翻山越嶺的有些遭罪,不過,在看到他的「毒友」一頁書的時候,嚴先生的眼睛,「噌」得亮了起來。

但他沒想到,還沒有與一頁書進行「友好交流」,這廝就放了個無色無味的毒,而後溜了。

溜了.......

那麼大排場,那麼大陣勢,就這麼屁事兒沒幹就溜了!

百里臻同意嚴明仁都不同意。

只不過現實由不得他不同意,儘管對這個「行走的毒藥」有所防備,提前服了些解百毒的葯,可一頁書這無色無味的毒還是讓他們漸漸成了軟腳蝦,對方沒討到便宜速速逃命,而他們則根本無力去追。

好在毒要做到無色無味並不容易,要做到無聲無息,其毒性就要大大降低,於是身體好抵抗高的侍衛們休息個一刻半刻就緩過來了。

唯獨阿綾一人情況嚴重。

作為全場唯一一個不中毒就是軟腳蝦的普通人,她當場第一個昏迷了過去。

向來只醫治百里臻的嚴先生火速擼袖,打算對阿綾的體征進行嚴密監控,說是解毒,實際上是在進行實驗觀察——誰讓她是全場唯一一個被葯倒的呢。

結合阿綾忽冷忽熱的癥狀,以及她的脈象,觀察了半個時辰之後,嚴先生拿着自己的小藥箱,速成了一丸藥劑,準備投餵給他的「實驗品」,以觀後效。

整個流程都無比順暢的嚴先生,忽然在這裏卡了殼:他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給阿綾喂葯了。

撬開嘴,不好不好,對方好歹是個駙馬,太失禮了;不撬開,也不行,總不能眼睜睜看着人被這冰火兩重天給折磨死吧。

就在這個時候,善良而有愛的睿王殿下,伸出了他援助的小白手。坐在周圍暫緩休息的侍衛們,還有楚子尋、隋清逸等人,都默默蹲在旁邊圍觀起了百里臻親自喂葯的全過程。

只見他接過藥丸之後,捏著阿綾的臉頰,一用力,迫使她張開嘴巴,而後一下子就將藥丸塞進了她的口中。

眾人還沒剛放下心來,就見昏死著的阿綾本能地在往外吐口水和藥丸,於是百里臻「啪」得一下捂住她的嘴,隨後另一隻手順勢接過杯子,把水灌了下去,速度快得根本來不及眨眼。

圍觀眾人一臉黑線,連剛剛一直把阿綾做實驗對象觀察的嚴明仁都快看不下去了,活了這麼大歲數,他第一次見人這麼喂葯的,真不是盼著對方早點兒死嘛。

正想着,百里臻又接連問了一句服藥之後如何如何的問題,嚴明仁自然只能對答如流,答得,有點兒昧良心。什麼睡一覺便好,睡一覺別睡過去了,就是好的了。

「咳咳。」

瞧瞧瞧瞧,人家被喂葯的都不樂意地咳嗽了。萬一等會兒不是被葯醒的,是被他們這位睿王殿下給嗆醒的,那他這個「神醫」的面子可就丟大發了。

正在擦拭手指的百里臻,手下微微一頓,凝眸看着小臉兒被嗆得有些泛紅的某人。

誰讓她吐了他一手的口水,這個小惹事精,吃藥都不安分。

「您還真是步步該災啊,殿下。」

呵,剛剛還在說他的人,現在不是被原話奉還了嘛——

——你可真是步步該災啊,阿綾。

+++++

阿綾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坐在馬車上了。

活動活動筋骨,那似夢非夢裡冷熱交替的感覺已經無影無蹤,現下她除了因為剛睡醒提不起力氣之外,旁的還沒發現什麼問題。

她不動聲色地大量著周圍,一旁坐着她那兩個丫鬟,春杏和秋桃。倆人一人坐一邊,正支著腦袋在睡。

她又試着背了一下圓周率,很好,耳聰目明,腦袋沒傻。

但同時,也很遺憾,因為她還是在這個該死又見鬼的時空裏。

阿綾咬了咬嘴唇,很煩躁,想打人。

車裏除她以外可能被她打的兩個人,睡得並不死,聽到耳邊傳來細微的動靜,立刻就驚醒了過來。待看見阿綾正斜靠在軟墊上瞪着眼睛看她們后,二人眼睛裏的驚訝,瞬間轉為了驚喜。

「少......」

二人後面那個字還沒說出來,便被阿綾一伸手給擋了回去。

「我很好,沒有死,請放心。」

她言簡意賅地將春杏秋桃可能嘰里呱啦問她的一通話,概括為「九字箴言」,免得進行各種無效對話。隨後,見二人心領神會她的意圖之後,她又問道:「我昏睡了幾天,如今所在何處?」

「您睡了一個白天,傍晚時剛剛下山,與車隊接上頭,如今我們在趕到朔方縣的路上。」

一個白天......

一個白天!

一個白天這群人就下山了!

這豈不是說她一個人拖累了整個大部隊的腳步嘛!

很過分哦好不好,這樣,她會覺得自己是個小累贅的呢!

+++++

清晨,當車隊停在路邊稍作休整的時候,眾人驚訝的發現,昨日昏了一個大白天的阿綾,走下了車。

面對眾人慾言又止的「注目禮」,阿綾再次一個爾康手,吐出她的「九字箴言」:

「我很好,沒有死,請放心。」

昂首抬頭,語氣平淡。

現場一片靜默。

真漢子啊!

這就是真漢子啊!

沒被一頁書的毒給毒死,沒被嚴先生的葯給葯死,最關鍵的是沒被睿王殿下給喂死,您可真是了不起啊!

阿綾狐疑地看着眾人眼裏翻湧的壯懷激烈,原先心態平穩一轉,一時之間反倒有些手足無措了。

她.......是不是錯過了什麼?

她看看給她把了脈又蓋戳「恢復良好」的嚴明仁,又看了看戳在路邊的隋清逸和楚子尋,再看了看假裝在遛馬的無言,發現所有人在對上她目光的時候,都無一例外地朝斜前方看了看。

那是,百里臻的車駕所在。

讓她去找百里臻嗎?她不——

......不可能不去吧。

阿綾一邊若無其事地朝着百里臻的馬車旁邊走,一邊發出「真香」的聲音。

守在他馬車邊上的,還是那個永遠面無表情跟石頭做的似的小哥,無風。

唔,稍微有點進步了,至少看到她走過來的時候,這個人還知道轉轉眼珠子。

阿綾朝他點了點頭,而後見他沒有阻攔,便近前了一步,伸出爪子在百里臻的車門上輕輕敲了敲。

「殿下?」

不等多時,車裏便傳來百里臻的聲音:「進來吧。」

「是,多謝殿下。」阿綾一腳蹬上馬車,輕輕推開車門,而後一撩帘子走了進去,對坐在正中的男子道,「臣叨擾了。」

上次是百里臻「請」她來下圍棋,這次是她自己找上門來,一回生二回熟,她成長了!

「無礙。」百里臻將手裏的棋子擱下,而後抬起頭來,指著自己旁邊的位置,道,「坐吧。」

「是。」阿綾微微頷首,快步走了過去,坐下。

還是和上次一樣,她與百里臻隔着一張小几,几上放着他的棋盤,他正在自己和自己下棋。

百里臻的生活可真無趣啊,不是看書就是下棋,下棋還找不到能對弈的人,只能自己跟自己下。若說這一成不變的生活里有什麼「調劑品」的話,大抵也只有被人攆著屁股追殺的時候了。可是這種「調劑品」要喪命的,不要也罷。

見阿綾坐下之後,就一直在盯着桌上的棋盤,百里臻便有些故意地開口問道:「要和本王下一局嗎?」

「多謝殿下厚愛,不過臣沒這水平,敢與殿下對弈啊。」阿綾的臉上立馬浮現出難為的尬笑。

「太史上次的一手,可是讓本王印象深刻啊。」百里臻見阿綾的表情逐漸僵硬,更不打算輕易放過她。

阿綾:......

上次那手怎麼回事,天知地知他們倆知,這人這會兒裝什麼失憶啊!擺明了就是故意要讓她吃癟的。

大概是好不容易來了個好欺負的對象,這人就一不做二不休,打算欺負欺負打發時間了。

真當她是皮球還是軟柿子啊,想往哪踢往哪踢,想怎麼捏怎麼捏。

偏不!

儘管心裏氣得罵娘,面對權勢滔天的睿王殿下,阿綾嘴上還是(求)非(生)常(欲)知(很)禮(強)的:「殿下過譽了,臣不過是瞎貓碰著死耗子,不值當為殿下所記。不過,倘若殿下需要臣來打發時間的話,不如......」

說着,阿綾壓低了聲調,眼睛眯了眯,賣關子的樣子十足。

百里臻就坐着靜靜地看着她演。

她確實是個巧舌如簧的人,這來了沒一會兒就說了這麼多虛心假意的恭維話里,而這其中,她好巧不巧還說了一句實話。

沒錯,他確實需要她來打發時間。

這是他在這去北翟的一路上,在與阿綾的接觸中,得到的新發現。

在這個無趣的世界裏,她比他接觸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來得有趣。因為她的舉動,並不在他的掌控之中,這就導致了他在與她交鋒的過程中,會逐漸地對她產生一種期待——

一種,希望她能帶給自己新鮮感的期待。

百里臻知道阿綾來找他,多半是為了昨天從她中毒開始到現今的事情,不過,他睿王殿下的情報,是隨便哪個阿貓阿狗湊上來都能問出來的嗎?他拿着棋子,不動聲色做了個很明顯的暗示——陪他打發時間,打發得好了,他若是高興了,就告訴她。

他看着她努力掙扎了兩次,最終在他的眼神壓迫下掙扎不動只能認命的樣子,就覺得很有意思。只不過,阿綾就是阿綾,即便是作認命狀,還在努力給自己爭取一線機會。

她這個「不如」,說得很吊人胃口。

儘管知道這是她故意為之,而且她的表現實在是明顯得瞎子都看得出來,可百里臻還是暗自猜測了起來,這個「不如」,是打算幹什麼。

「不如——」阿綾的唇角微微上揚,「五子棋怎麼樣?」

五—子—棋。

沒錯,就是大家都知道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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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公曰王爺請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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