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濃霧（3）
那一聲槍響過後，不論是教堂頂端的我方、還是濃霧之中蠢蠢欲動的敵人，都陷入了默契的無言。
「看吧，我們不需要害怕什麼，教堂提供給我們的東西已經足夠應付他們！」
也許是那瞬間的氣勢讓大家意識到，即便是面對兇狠殘忍的惡魔，人類依舊擁有一戰之力，我甚至能夠感覺到身邊的溫度都因為眾人的意志而微微升高。
「又來了！」一旁有人喊道，但這一次沒有人繼續猶豫彷徨，而是紛紛扣緊了手中的扳機。
看着大家已經重新燃起的信心，我發現我剛剛想到的什麼「守護我們身後的家人」、「家園守望」、「此時不做英雄更待何時」、「孩子們眼中高大的背影」、「不要為了自己的懦弱而後悔」……等等像是徵兵標語一樣的口號居然全部來不及用上。
失落之餘我也能夠鬆了一口氣，因為還好這深淵之門送來的並不是太麻煩的惡魔，只是狼人的話憑藉着人類和教會的裝備、還有類似於塔防一樣易守難攻的地形，我們還是能夠抵禦的。
但我明白這不過是前菜罷了，人類想要抵抗真正的深淵……需要更多的力量。
這一波狼人的進攻持續了不到一個小時。在確認了短時間內不會再有侵襲了之後，負責樓頂防禦的眾人紛紛靠着欄桿攤倒下來。
「沒想到有一天我也會做這種事。」
「簡直像是在遊戲里一樣，我居然在用第一人稱獵殺狼人！」
「願父保佑……願權柄、榮耀、皆歸於父……」
來自濃霧中的惡魔一共進攻了三次。教堂的補給很充足，我們都暫時不用擔心彈藥不足的事，甚至中午還接受了後勤組送上來的午飯。
看着周圍的人們正因為安全而慶幸，我不自覺地笑了笑，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現在是晚上六點。
今天一天深重的濃霧遮天蔽日，完全把陽光隔離在天空的背面。帶着冬天意味的海風格外寒冷，我重新理了一下脖子上的圍巾。
諾蘭修女沿着樓梯走了上來，對着我們招了招手：「晚飯好了，先下來補充一□□力和體溫吧，真是辛苦你們這些孩子們了，這都一整天了。」
我回首四顧，才注意到此刻站在我身旁的人確實都是一些年輕人。而他們似乎已經將我當做了領袖，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我，等待着我的指令。
之前在海辛家的時候也是如此啊……
我聳了聳肩：「沒事了，大家去吃飯吧，我來在這裏望風好了。」
就彷彿是下課了一般，我聽見身旁傳來了好幾聲歡呼，那群很有活力的年輕人們將武器整齊地擺在了一旁，路過我的時候和我笑着打着招呼或者擁抱親吻，跟諾蘭修女下樓去了。
「……怎麼感覺他們完全沒有意識到事情有多嚴重，這弄得簡直像去夏令營一樣。」我看着正準備從我身旁經過的弗拉德皺眉道，「誒，你去哪？」
他轉身，飛快地抬起我的掌心落下一個親吻：「拿食物。」
「？」
我撓了撓頭髮，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樓梯轉角。
吸血鬼還需要拿什麼食物啊？
算了，還是繼續監視教堂周圍吧。我也沒有多想，拎起了□□，順着樓梯向上走去。樓梯的盡頭止步於一個看起來十分古老的鐘。這裏是我之前並未來過的地方，我一邊彎起手指無意識地敲著鍾，一邊打量著這裏的環境。
鐘的表面隨着我的敲擊發出著輕輕的回聲，不過我並沒有找到任何用來敲鐘的機關，也不知道是不是通過某種遙控的機制來啟動的。四周除了用於支撐屋頂的柱子以外並沒有牆壁，可以在這個教堂最頂端的鐘廊里放眼望向整個小鎮，或者踩着不知道被誰留下來的破木板翻到屋頂上去。
濃霧中模模糊糊地能看到一些聚攏的光暈，就像是黑暗的海洋中仍舊抱有溫存的孤燈，雖然搖曳欲墜，但仍然頑強燃燒。也許那是另外的倖存者們聚集的地方吧。
我高高舉起手機，試圖能接收到信號，不過仍舊是徒勞。
不過還好地圖能夠載入出來，我姑且對着那些光暈所在的位置看了看地圖——但真的很難確認那都是些什麼地方啊！
「晚飯。」
后腰被人用東西戳了戳，我回過頭，看見是弗拉德。他端著的簡易紙質餐盤裏盛着三明治和幾塊淋著黑胡椒汁的烤土豆。而他自己正兀自叼著一根從背包中伸出的管子，管子中涌動着猩紅粘稠的液體。
「……原來是給我拿食物去了，真是辛苦了。」我低低地笑了一聲，接過那個三明治，就地坐在了教堂的屋頂上。
「狼人、食屍鬼、活屍……不知道下一波是什麼，也不知道我們還能負隅頑抗到什麼時候——燙燙燙！」我確實餓壞了，撿起的烤土豆就往嘴裏塞，但沒想到居然是剛出爐的。
弗拉德在我身旁坐下，輕輕笑了一聲，捲起袖子，拿出了血統阻滯劑的注射器。
「都這種時候了，就別壓制自己的能力了吧。」這次我學乖了，對着盤子裏的土豆猛吹。
他搖了搖頭：「我還是擔心……會失控。」
我沒心沒肺地一笑，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沒關係，這裏是教堂，就算有一隻吸血鬼失控了也會很快被制服。」
弗拉德翻起眼睛看着我，眼中危險的紅光閃爍。
我抿了抿嘴，低頭繼續吃東西。
「烤土豆，好吃嗎？」他並沒有挪開視線，只是看着我的餐盤，問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我有些怔怔，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着只剩下的最後一小塊烤土豆，不知道要不要繼續吃掉：「挺好吃的，怎麼了？」
弗拉德只是淡淡地回應我：「沒怎麼。上一次，吃這種食物……還是幾百年前。」
他頓了頓，似乎是在腦中搜颳了一下那久遠的味覺記憶，才繼續輕聲道：「是印象里，作為人類所食用的，最後的有味道的東西。」[1]
「……想吃我的東西的話不用和我說得這麼隱晦啊！」我心意一起，轉過身強硬地撬開了他的嘴，也沒管顧那尖牙是否會划傷我，總之是把烤土豆送了進去，又捏着他的腮幫模仿著咀嚼的動作，看着他喉結終於一沉。
弗拉德顯然也並沒有反應過來，雙眸中充盈著震驚。
我抱着惡作劇終於成功的心態，我重又坐直了身體。不過弗拉德這次沒有像之前那樣反捉弄回來還是挺奇怪的，他好像是回憶起了什麼，以至於並沒有和我玩鬧的心思。
算了算了，我們換一個話題聊就是了。
「嗯……看起來今天晚上是要在教堂過夜了啊！」我把手機收回口袋，「蠟燭、熏香、鋪蓋、還有逃難的不能上網的人們……總感覺自己回到了古代，總之就是根本不像是信息時代會有的體驗。」
弗拉德沒有說話，默默地咀嚼著望着前方。
「不如就來想像一下吧，假如現在就是古代，嗯，也許是1920年代？維多利亞時代？甚至中世紀什麼的吧——我歷史學的不太好——如果我們生活在那時候，此時此刻會在做什麼呢？」
「我想想，我想要捧著盛有冰塊的酒杯然後還是像這樣坐在屋頂，或者靠在像是二樓的那種欄桿旁邊，然後我們眼前會有很多穿着厚重裙子的貴族小姐在跳舞——」
「不。」弗拉德打斷了我，他側過頭來，笑着嘆了口氣：「你不會喝酒。我們也……去不到貴族舞會。」
我不知道如何反駁，只能埋頭啃了一口三明治：「這不是想像嘛，又不是真的，沒必要凡事都想得那麼真實。」
他挑了挑眉，輕輕地點頭道：「我們可以……看着船艙里，布衣平民相擁起舞。他們脫掉鞋子，捲起裙邊……空氣中，瀰漫着劣質酒精、和麥芽的香氣。」
「能說的這麼詳細，就像是你親自經歷過一樣。」我看向弗拉德的時候，發現他也正注視着我。「也對，你當然可以有過這樣的經歷了。」
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不再接話。
「……？」他忽然發出了疑惑的聲音，徑直站了起來，望向教堂門對着的一片濃霧皺起眉頭。
「怎麼了？」
弗拉德向著那個方向走了兩步，雙手撐上了鐘樓走廊的欄桿：「是同族。」
我立刻警覺起來，提着槍也走過去觀望：「這一次來的是血族嗎？」
「不。是熟人。」弗拉德朝我點了點頭便轉身下樓，示意我跟上，「是新月。」
新月……我撓了撓頭，但還是聽從著弗拉德的指令，跟着他一起往一樓走去，回想着這個有些熟悉的名字。
「等等，你是說，是當初那群集結成社的新月吸血鬼？」[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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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回收前文的時刻：
[1]見第38章
[2]見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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